我該怎么辦呢?現在工作算是初步穩定下來了?不知道敏敏在柳州過得怎樣?
唉!做個服務員,能好到哪里去?我這么久都沒有一點音訊給她,她應該會另外找男朋友了吧!如果另外找了,也該祝福她…
我身體真會惡化成白血病嗎?現在怎么感覺那場病像個意外?像個噩夢一樣,從來沒有真實存在過,現在每天身體不都是好好的嗎?能吃能睡,能跑能跳,晚上那地方也是一柱擎天……
不過欠著家里兄弟們的錢都還沒還,在提醒著曾仕湖,他身體有問題,不是幻覺,不是惡夢,而是絕對存在的事實。
如果現在把敏敏接過來,是可以勉強混得下了的,就算她暫時一兩個月沒上班,也不會沒飯吃?問題是,我應該把她接過來嗎?接過來后我又能照顧她嗎?把她接過來萬一我真的身體不行,那該怎么辦?
不過看著曾仕強經常周末帶著阿艷去散散步,龍得江也很快找了個女朋友,曾仕湖又覺得自己實在是寂寞難耐!因為特別是到了晚上,那種煎熬真的讓人難以忍受…
“單身單,半斤八兩都一餐,自己房門自己關,半邊席子起青苔。
單身單,白天容易晚上難,無眠起來看月亮,嫦娥仍在吳剛懷…”
曾仕湖還在老家的時候,有時候去山上放牛,經常跟村上的幾個老光棍聊天,聽那些一輩子沒能娶到老婆的老光棍經常唱這種山歌,當時曾仕湖還年輕,沒談過戀愛,覺得好笑。
其實光棍是真苦啊!雖然說在這種物質極度豐盛的年代,不至于挨餓受凍,衣食住行基本無憂。黨和政府真好!對這些光棍們來說絕對不是歌功頌德的口號,可都是實實在在的物質。
只要是到了60歲的五保戶,每個月都有40斤米,一壺油,80塊錢。每個季度都有兩套衣服,兩雙鞋。每年都有一床被子。到時間拿著戶口本去鎮政府領就是。
就算是生病了,只要村上人幫送去醫院,報銷百分百,自己不用出錢,政府還請護工幫護理。
如果房子太破,有倒塌的危險,政府還會派人來幫蓋好,雖然比不了有錢人建的二層小洋樓,但是遮風避雨,晚上棲身絕對沒問題,不會有倒塌下來壓死人的風險。
如果光從物質上說,光棍是不苦的,那些個兒孫滿堂的老人,還經常半帶調侃,半帶玩笑地跟這些個光棍們說:
“你好咯,有五保吃,每個月有政府發80塊錢工資。像我這樣,兒子能給我每個月80塊嗎?他不問我拿錢就好了,還要幫帶孫子,拿自己的錢去給孫子買零食,一天忙這忙那?像你,三點鐘就可以煮晚飯吃了,吃完晚飯天都還沒黑,家里電費也省不少…”
“他媽的,你這老不死的在這里說這種風涼話,那你當年干嘛發騷去隔壁村找個老婆回來咧你也不找嘛?今天不就可以和我們一樣吃“五保”了……”
光棍的苦是埋藏在心底的,沒辦法向誰傾訴的,是那種最原始的欲望長期受到壓抑,受到壓制。而老了之后又一個人無依無靠,孤苦伶仃…
這種苦應該也沒辦法向誰訴說,只能用山歌的形式唱出來…
曾仕湖一個人在那個小出租屋里,就深深地體驗到了做光棍的苦,哪怕他本身是一個欲望并不強烈,很能自制,很能靜得下心的人。
女色這種東西,應該像喝酒,從來沒喝過的,不知道喝它的“爽”,還覺得無所謂。但是一但喝過了,經常喝了,喝上癮了,突然間又完全沒有得喝了,卻是讓人很不習慣,很是來癮…
想起敏敏那曼妙的身姿,那白里透紅的皮膚,那一雙看起來秋水含波,帶著崇拜目光看著自己的大眼睛,那清脆甜美,像家鄉的百靈鳥般的嗓音,還有那種在床上都很潑辣的性格…
是的,就這樣一個很青春,正處于二八年華,漂亮的女孩子,自己曾經實實在在地擁有過…
曾仕湖每每想到這些,不由覺得渾身火起,經常從床上爬起來去到衛生間給自己從頭到腳澆上幾桶涼水。
這個舉動,應該不完全是怪廣州的天氣太熱吧!
當然,曾仕湖對于趙崇敏的思念,絕對不是說為了占有她,為了發泄男人最原始的欲望。而是,他還分分秒秒,無時無刻都能想起他和她之間的故事,他和她之間的諾言,他感覺他已經有一點點能力照顧她了,所以想叫她來好照顧她,保護她…
還是給她寫封信吧,把情況說清楚,由她來決定,到底她愿不愿意過來廣州和他在一起。
敏敏:
見信如唔!
本以為,我寫那封絕筆信給你的時候,已經是最后一封,當時我心想,即使我治好了,也應該和你分手,我們的感情也應該就這樣無疾而終!只有這樣,才是一個男生該有的負責態度。
不瞞你說,我出院的時候,我的主治醫生跟我說過,我的病:“理論上有可能惡化成白血病,特別是在三五年之內。”
至于這個“理論上有可能”,概率上會是多大?我不知道。但不管概率多大,都讓我感覺深深的害怕和擔憂…
我倒不是擔憂我會死,我經常說的:“死生有命,富貴在天。”
壽命這種東西,到時間了,閻王該收的自然會收走,想躲也躲不掉,想賴也賴不了。
我擔心的是如果我們在一起了,如果我偏偏命不好,犯病了,你該怎么辦。死了的人自然是萬事皆空,一了百了。但是活著的人還要生活呀!我不能想象那種慘況,不敢想象那種慘況。所以這也是我來廣東這么久都沒有給你留一點音訊的原因。
說了這么多不好的,說點好的吧,醫生也是說:“理論上有可能”而已嘛!未必的。
“未知生,焉知死。”所以我現在在這邊工作,沒考慮死的問題,只考慮還活著的問題。
我目前身體又完全和以前一樣了。一頓能吃兩大碗,能跑能跳,健康得很。
時光飛逝!一轉眼,我到廣東又半年多了。在這半年里,我先是和仕強一起進了一個首飾珠寶廠,不過在那個廠里我們都只做了三個月。
因為在里面受到師傅排擠,而受排擠的原因說出來好搞笑的,居然是因為仕強太帥了,女孩子都愛主動跟他講話。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如果不被排擠,我們可能都還在里面舍不得出來呢!其實那珠寶首飾廠工資好低的,我們剛進去的時候一個月才450塊,不包吃不包住,哪里會夠用,還好我出來時帶了2000塊錢過來,才勉強維持了三個月。而且即使在里面得轉正了,加點加班費工資最高也就10001100左右,如果淡季拿手上大概只有700800。
仕強出來后進了個日資的電子廠,待遇可比那珠寶首飾廠好上不止一個檔次,現在他工資有1500塊了。據他說還有什么五險一金,我也搞不懂具體是什么,就是做得久了以后有退休工資的。
我也另外進了一個鞋廠做倉管,待遇也還算不錯!目前1200塊一個月,包吃包住,但是因為宿舍太吵太亂,我住不習慣,所以還住著我剛過來時和仕強租的小房間。
在這里半年,也有點收獲。首先是認識一個比我大幾歲的朋友,叫石酉恭,是我弟弟同學的表哥,也是我們廣西人,廣西桂平的,他人挺好,仕強能進他們廠也是靠他幫忙。他去過日本,對于新科技的東西,經濟的東西,比我懂得多上太多,在這方面,我真的需要好好跟他學習請教,如果不是過來這里認識他,我都一直自我感覺不錯,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
我現在每天無聊時候就聽收音機,聽白話臺的,第一可以打發時光,知道點新聞,第二可以學習聽、說白話。
我發現白話也挺有趣的,念起唐詩宋詞起來,比普通話更鏗鏘有力,應該白話還更加接近古漢語。而且感覺用白話唱歌,語調的變化比普通話更豐富一點,當然你也知道,我在家時就喜歡唱白話歌,只是以前對于某些字的發音沒那么精準…
我這里的情況大概就是這樣,如果你在柳州覺得不好,愿意過來,不怕我會有意外,不怕跟我一起吃苦,我會非常感激!非常感謝!
如果你在柳州過得好!或者有別的男孩子對你好!那我祝福你,我會把你永遠永遠地把你當成我最愛的人,藏在我的心底。
我的聯系地址是:廣州番禺區某某路某某號某某鞋廠倉庫。
也可以打石酉恭的手機找我,手機號碼是:138
曾仕湖 寫完信之后,曾仕湖看了看表,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這手表還是去年他生日時敏敏送給他的呢,他一直當寶貝帶身上珍藏著。
“夜不能寐,心事重重!”是寫完信之后的曾仕湖心理的真實寫照。他沒辦法入睡,又走出了自己住的那個小出租屋,一個人在大街上毫無目的的瞎逛。
道路旁邊昏暗的路燈,照映著在草坪上拍拖的情侶們,雖然時間已是凌晨,但仍然有一對對正在熱戀當中還不愿回家的情侶,在路邊的草坪上摟摟抱抱,卿卿我我…
眼前這一切,更勾起了曾仕湖的心事。往事一幕幕像放電影一樣從他腦海中走過:
“曾仕湖,我認識你,你變帥了…”
“你曾仕湖什么時候學會做梁上君子了,你想我干嘛不白天光明正大的來找我,等會我叫我哥哥綁你到派出所去…”
“我,趙崇敏,自愿與曾仕湖結為夫妻,無須擺酒為證,天地為證。無須他人為媒,月光為媒。天地神靈皆知我心,此生永不相負。”……
去年的山盟海誓言尤在耳,往事如昨,是那么的真實,但現在卻又如此遙遠…
她現在怎樣了?在干嘛呢?過得好嗎?
曾仕湖只覺得心中無限酸楚,又走回了出租屋,拿出紙筆,在信紙上胡亂地寫上:
“夜半芭蕉落雨密,不勝彩絲過織機。一梭一線紅燭淚,織成九張醉夢里。
一張機,春雷一聲動天地,天地不知誰夢泣。似夢非醒,一場美麗,紅燭無人剔。
二張機,春江水暖寒鴨戲,柳樹枝頭飛黃鸝。你我未老,各奔東西,空愁一江水。
三張機,采桑牧蠶為求絲,推機傳梭為誰衣?燕子畫樓,荷寄蘭溪,夜半聽鷹涕。
四張機,朝朝暮暮弄橫笛,哀哀怨怨無處依。一處相聚?幾多別離,為誰白發髻?
五張機,梅花雖瘦雪中立,荷花不染出淤泥。花開照人,花落逝水,白發于風吹。
六張機,一心盛開百花枝,未曾爭春群芳嫉。紅裝無過,綠鎖深閨,推窗月未歸。
七張機,梭走一線心一縷,月明一晚人未息。梭本無言,線為寒衣,此月何處寄?
八張機,浮光掠影嘆無期,彩云追月盤如玉。相思別處,此情遙寄,酒醉忘別離。
九張機,素箋落紅誰人惜,畫軸依舊誰人題?一場離恨,兩處分飛,何季再相隨?
流水不解落花意,落花逝去葬流水。千頭萬緒君不知!”
這首宋朝無名氏的《九張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