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桌子,一本禮簿,曾仕湖和曾仕文兩個坐在桌子那里當起了賬房先生。因為頭天曾仕文已經把對聯全部寫好貼好了,初八正酒這天他沒什么安排,曾仕湖覺得既然是收錢,還是應該多叫上一個人,所以就叫上了仕文和他一起收紅包!
“曾則起:壹佰元;曾仕浩:壹佰元;曾仕義:壹佰元;曾則初;壹佰元…”
曾仕文在拆紅包,拆一個紅包就念一下,并且把錢拿出來給曾仕湖看,然后才裝進皮包…
曾仕湖則在禮簿上記上:家叔:曾則起:壹佰元;家弟:曾仕浩:壹佰元…
一般來說,如果辦大酒席,賬房都會比較忙,比較亂。甚至會出現錢和數不對的情況。因為人來得多的時候,是一下就來十幾個,個個交個紅包,有些是只交了錢就走,連個紅包皮都沒有,更沒有寫上名字,等賬房一個一個記完,經常會出現剩下幾百塊錢不記得是誰給的這種情況…
不過白世連家這場大酒席的賬房,年輕的曾仕湖和曾仕文卻絲毫不亂,曾仕湖叫曾仕文,有紅包包住的就直接收了拿手上。直接給錢的,在錢上用鉛筆寫個字再收拿手上。比如曾仕浩的沒紅包皮,直接交來100塊,就直接在那張錢上寫個“浩”字。反正錢只能一張一張收,不要一次收幾個甚至十個的,那樣不亂才怪。收了拿手上,等沒什么人來交了再一個個由曾仕湖登記在禮簿上,記一個裝一個進皮包…
中午十一點半之后,兩個人就不怎么忙了,農村人去吃酒是大事,知道今天要去某個親戚家吃酒,是不會再做什么事了的,都會一大早起來就穿的得漂漂亮亮的,拿起早準備好的禮物,在中午飯之前趕到,所以兩個人估計該來吃喜酒交紅包的基本上都交了,下午再來的可能會有那么少部分人,但應該也是極少數了…
這時候賬房的桌子旁邊也圍了不少人,農村做酒就這習慣,大家都喜歡來賬房圍觀!看誰的紅包最大?到底收了多少紅包?做這個酒席是賺錢還是虧本,虧本虧了多少…
見到旁邊人多,曾仕湖就對曾仕文說:
“仕文,我們數一下錢,對一下賬,看看世連哥這里目前一共收了多少紅包,錢數對得上嗎?我算禮簿上的數,你來數錢…”
“好!………我這里是208張,一共20800塊。”曾仕文數完錢后,把數字報了出來。
“好!我這里加得也是20800塊,錢和數對得上,我們曾家這里,除了他們同個公太的打200元紅包,其他的都是100元,曾家人的紅包收了16600元。外姓恭賀加他們家親戚的收了4200元,因為他們家親戚少,所以紅包收得不多…”
“仕湖,才收了20800元紅包,那世連做這個酒不是要虧本?”旁邊在圍觀的一個叔叔問道。
“叔!做酒不虧本,難道還想賺錢呀?那如果辦酒都能賺錢,今年我幫我老爸搞個生日酒了,辦一次酒賺他個幾千塊…”曾仕湖和那個圍觀的叔叔打趣地說道。
“賺錢的也有,看你怎么做?像世連哥這里肯定是虧本了,昨天我們買菜都買了兩萬塊,你問仕湖嘛!我和仕湖一人拿一萬塊都全部買完了,光是菜而已哦!還有酒,煙,糖果,鞭炮…都沒算。
那人家自己還殺了兩頭大肥豬呢,估計辦這場酒下來,虧一萬塊吧!”曾仕浩也在旁邊,插嘴說道。
“虧什么虧,一點不虧,我崽得討個老婆還虧…辛苦大家了哦。”白世連也在旁邊,滿臉喜色,笑呵呵的,見大家都在這里談論,也忍不住插嘴說道。
“其實,想不虧也簡單啊,把菜搞差一點就行了,像世連哥這里,已經超過了上次曾村辦酒的最高標準了,什么干鍋牛排,水魚湯,鴿子湯…都有了,現在辦酒啊,標準是越來越高了,以后想辦酒都辦不起了,總不能自己降低標準嘛!”曾仕義也插嘴說道。
“怎么又不能降低標準了,我覺得還是要看自己的經濟條件,量力而行嘛對吧!當然,能不辦酒盡量不辦算了…”
曾仕湖也說出自己的看法,本來他還想說:“勞師動眾,勞民傷財”的,因為白世連在旁邊,就忍住沒說。
曾仕湖估計,后來曾村辦酒,菜譜越來越高端,浪費越來越嚴重,紅包越來越大,煙酒也越來越高端。互相攀比,虛榮心越來越重,估計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吧!
甚至N年后曾仕湖自己辦酒席,也不能免俗,總不能讓曾家的叔叔伯伯們說自己“太小氣”嘛!雖然明知道是浪費攀比,也不得不這樣!看來農村中的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真的是任重而道遠啊…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聽到這震耳欲聾的鞭炮聲,曾仕湖知道,新娘子要進門了,抬頭看一下掛墻壁上的八卦鐘,3:15,去接親的人還是給力,真準時。
只見白德贛穿得西裝筆挺的,胸口還戴了朵紅花,牽著傻大妹的手,下了面包車,向他自己的家門走去,旁邊一個曾家的女孩子撐著把紅傘幫新娘子遮太陽。另外一個白德贛的嬸嬸將早已將準備好的火盆放路中間,打傘的女孩子則小聲提醒白德贛和傻大妹從那火盆上跨過去。這也是這一帶的風俗,像征以后的日子紅紅火火………………
“仕湖,今晚上趙崇義叫去他家吃飯噢!叫你和仕友,你這家伙,正月天也不去拜一下你的大舅哥和岳母娘,人家趙崇敏都先來你家了!今早上趙崇義打電話給我弟弟,說他就不一一通知了,叫我弟弟幫轉達一下!”
正月十六這天早上,林振翔騎個單車跑來曾仕湖家,叫曾仕湖去他“未來岳母”家吃飯咧!
“振翔!那我該怎么辦咧?“丑女婿”要見岳母了?你說該怎么辦?我要買什么禮物去呀?我是該以普通朋友的身份去咧?還是以趙崇敏男朋友的身份去咧?”
曾仕湖雖然一直想去趙崇敏家走一下,但又怕“名不正言不順”,一直想去又不敢去,畢竟他當時也還沒到20歲,遇到這種“人生大事”也會手足無措!
“你他媽曾仕湖也有手足無措的時候呀?你做事一向很有主見的啊!去偷人你就敢!去提親你倒不敢了,我不知道你該怎么辦哦!你還談過戀愛咧,我又沒談過戀愛,那有經驗呀!”林振翔見曾仕湖手足無措的樣子,忍不住笑著說道。
“你不知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嘛!快點快點!給我指點迷津!”曾仕湖繼續糾纏道。
“怪不得人家說,談戀愛的人,智商直接降低50,看來“聰明睿智”如曾仕湖,也不能幸免啊!事情明擺著了嘛!第一:趙崇敏沒叫你單獨去他家,那就證明沒叫你現在就去提親。第二:她來你家多給你媽買了禮物,你也應該跟我們不一樣,多買點禮物。第三:她來你家已經跟別人表明了你倆的關系,所以去到那里你也不用刻意回避你們倆的關系,但是也別太黏就行…”林振翔如此說道。
“哦!振翔,看來人不點不透哦,我怎么就這么傻呢!我知道怎么做了…”
曾仕湖聽完林振翔的話,恍然大悟,連連拍自己的腦袋說自己傻,接著問林振翔:
“振翔,你跟我去鎮上嗎?我要去鎮上買禮物先,你去不去?”
“我就不去了,你買好后,三點半到我家集合就可以,我們幾個一起去…”
“好的!”說罷曾仕湖騎上自己那部單車,往鎮上買禮物去了…
下午三點左右,曾仕湖洗好澡,穿上一身整齊帥氣的西裝,皮鞋搽的瞠亮,頭發也打了點啫喱水定了型,做好了去“岳母家”的一切準備。
他上午的時候去到鎮上買了兩瓶“老桂林”酒,買了一條100塊的“紅塔山”,又從家里雞籠里拿了只大騸雞,塞了一個里面裝有200元的紅包在酒盒子里面,然后才提著東西,騎著個單車,叫上曾仕友,一起到林振翔家…
“仕友,你這兩天也要去柳州你哥那里上班了吧?你哥是初十就下去的對嗎?”曾仕湖向曾仕友問道。
“是呀,吃了白德贛的喜酒就去了,因為沒出十五沒什么事干,所以叫我過完十五才去,我今晚去趙崇義家吃完飯,明天就搭班車去柳州,到那里就Call我哥,叫他來接我。仕湖哥,你拿這么多禮物去趙崇義家,又是酒又是煙又是雞,要提親了呀?”
“準備了哦!仕友,跟你說個事,因為趙崇敏他們幾個也要下柳州做服務員,去到那里如果有別的男的,對她胡攪蠻纏地亂糾纏她,你幫我看好點哦!哪個男的敢糾纏,你就和那個男的說她在老家訂了親了的,知道吧!”
“仕湖哥!如果有男的欺負她,胡攪蠻纏我自然可以說那男的,威脅打架都不怕,反正我哥他們在那里也有一幫人!問題是,你知道女的都容易變心的,你又不在她旁邊,如果她愿意,我可管不了哦!你們又還沒結婚…”
“她愿意的自然不要你管了。只是怕她不愿意的,別的男的死纏爛打。你就幫威脅一下!”
“你咧?和那個秦潔茹怎么樣了?你這家伙肯定約她去縣城了對不對,初五,初六那幾天都沒見你在家,你小子速度也夠快的。跟哥說,到什么程度了?”
“開房了哦仕湖哥!我好神速的,你以為像你這個書生做事這么沒效率啊,都跟趙崇敏從中秋談到現在了還沒什么進展,光是寫點信有屁用…”
“你們后生可畏嘛!厲害厲害!佩服佩服…”聽曾仕友這樣一說,曾仕湖倒是大為放心了,看來自己保密工作還是做得不錯,雖然別人都知道兩個人在談,但到底達到什么程度了,曾仕友他們都還是不知道,當然,也拜托林振翔嘴巴夠緊…
沒多久。林振翔、林振云、曾仕湖、曾仕友幾個就到了趙崇義家。見趙崇義,趙崇林在廚房手忙腳亂的做菜。秦潔茹,李冬梅,李秋菊也在趙崇敏家圍著一盆碳火烤火吃瓜子。
趙崇敏見幾個人到她家后,忙著給四個人倒茶,因為還沒出正月,大家手上又都帶上拜年禮物,所以禮數還是要講究的…
“阿姨新年好!”
曾仕湖和趙崇敏媽媽打招呼。趙崇敏媽媽也留意到了,曾仕湖手上的禮物可有點“貴重”,肯定是自己女兒的對象吧!
當年農村人結婚早,特別是瑤族,女生很多都是16-17歲都結婚了的,趙崇敏媽媽只比她哥哥趙崇義大17歲,其時年紀才36-37歲。所以雖然趙崇敏年紀沒多大就談對象,但趙崇敏媽媽卻也沒明確反對…
“來,大家別客氣,吃糖果,水果瓜子。”趙崇敏拿出一大堆的東西出來招待大家…
“仕友,你明天也去柳州了對吧?”趙崇敏向曾仕友問道。
“是啊!都要出去打工的呀!今年仕湖哥又沒包到樹來砍了。我聽仕湖哥說你們幾個明天也去了對嗎,你們是去柳州哪個飯店呢?在那個區?”曾仕友問道。
“飯店名字不清楚哦,是李冬梅她們的一個表姐叫去的,在柳南區吧,對吧?冬梅?”
“是呀,我也不知道飯店名字,反正聽說蠻大的,在柳南區…”李冬梅回答道。
“噢!那合適了,我要去那個飯店也在柳南區,到時候下班了可以一起出來逛逛街…”
“你和秦潔茹逛就可以了,我們才不要當電燈泡…”幾個女生一起笑道…
“大家坐好點,擺桌子吃飯咯…”趙崇義和趙崇林做好菜后,大聲叫大家擺桌子吃飯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