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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冷漠.jpg

熊貓書庫    迷途的敘事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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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之下同學,就是這里,進來吧!這是你之前使用的房間…你的確在這里生活了一年的時間。”

  伸手推開緊閉的房門,里面呈現出一個裝飾得有些少女風的感覺的房間里,夏冉走進房間的中央處,站在那里環顧了四周一圈,很是滿意的點點頭。

  然后他回過頭來,對著外面走廊上貌似是略顯踟躕不前的少女,露出了最為樸實親切的笑容:“怎么樣,有印象嗎?”

  沒有任何回應,黑長直少女對他置若罔聞,她只是在門外站定,眼神復雜的看著房間里的景象,就這么看了一小會兒,接著才徑直的走了進來。

  而且還是從魔術師旁邊視若無睹一般的直接擦身而過,猶如當這個人完全不存在的模樣,自顧自的在房間里四處打量了起來。

  雪之下在房間中這里看看,那里瞧瞧,臉上那副漠然的神色在不知不覺之中,卻是多少變得柔和了些許,心中更是不自覺的涌起了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熟悉是因為這個房間她真的太熟悉了,基本上可以說是每一件家具,每一個裝飾,都是她親自挑選置辦的,簡簡單單的,卻又恰到好處,干凈整潔之中又帶著一絲絲居家的溫馨感。

  陌生是因為她總感覺這是自己做夢的時候,所經歷過的體驗,即使記憶再清晰,感受再真切,也始終都還是做夢的形質,不如現實來得真實,中間似乎存在著一層朦朧的隔閡與別扭。

  不過現在,這種隔閡與別扭的感覺正在逐漸消融瓦解。

  現實與夢境的境界線,在這一刻好像是被混淆了,再也不分彼此,本來就不多的陌生感正在迅速地消失不見,剩下的就完全只有熟悉感,那是她在夢中曾經積累下來的經驗。

  這自然是一種很奇妙的感受,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別說是雪之下雪乃了,任何人來了都會有這樣的感受的。

  因為夢中的場景…在現實里出現了,這是宛若幻想與真實正在互相交織,互相侵蝕一般的感覺。

  黑長直少女走到那張熟悉的書桌上,靜靜的凝視著四周的情景,也不知道是她走神了,還是怎么的。

  站立了半晌之后,雪之下方才慢慢的伸出纖細的白皙指尖,輕輕的撫過桌子上堆疊著的筆記和書籍。

  書桌上也顯得很是整潔,一塵不染,仿佛在不久之前都還有人使用似的。

  而桌子上的那些很有時代感的書籍、羊皮卷,她也有不少的印象,并非完全陌生。

  因為這些東西都是她之前在這里的時候,平日里用于閱讀消遣,或者是鉆研學習的各類讀物,其中多數都為神秘學方面的類型,囊括魔術、秘儀、詛咒等等的知識,也有一些風土人情、各地見聞、人物傳記等方面的書籍或者文卷。

  很有意思,也讓她在那段時間過得很是充實,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在無形之間,就變得非常詳細,即使多數還是紙面得來的認知,但是也很不錯了。

  這么想著,少女下意識的伸手抽出了最上面的一本筆記本,打開來瞥了一眼,然后微微抿住嘴唇,心底深處涌現而出的奇妙感覺卻是因此變得更為強烈了。

  這是她的一本讀書筆記,里面書寫著的娟秀字體,一字一句,都是她的親手書寫的…

  即使沒有辦法全部記住,可是只要看著筆記上的任何一頁,她都能夠連帶著想起當時的一些印象。

  而且筆跡字體清晰可辯,仍然帶著墨水的氣味與某種淡淡的幽香,仿佛這本筆記根本就是在不久之前才寫下的…

  ——果然,不是夢…

  ——全部都是真的…

  “現在總該有印象了吧?雪之下同學?”

  在少女身后的魔術師,再次開口了,笑瞇瞇的這么說道,“這房間在你離開之后,我就沒有讓人動過了,只有夏洛特會經常來打掃…你看看還可以嗎?”

  依然是沒有回應,雪之下只是平靜的瞥了他一眼,放下了手中的筆記本,就淡淡的移開了視線。

  夏冉嘴角一扯。

  事實上,從剛才開始就已經是這樣的情況了,即使現在莫德雷德和東風谷早苗暫時離開了隊伍,雪之下的態度與反應也沒有任何的變化,依舊是一副沉默是金的樣子。

  嗯,話說用沉默是金來形容,大概不是那么的貼切。

  因為確切地說,她根本就是徹底的無視了夏冉的存在,完全就是一副與我無關的樣子…只不過,某種寒意與低氣壓,卻是確確實實的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

  “好像是觸發了什么了不得的路線啊,這樣子下去可是會BadEnd的…”

  被無視的魔術師無奈的笑了笑,站在原地,手抵下巴,非常苦惱而又認真的思索了起來,低聲的自言自語的嘀咕著,卻又恰好能夠讓少女聽到自己的自語——

  “話說我能夠讀檔嗎?給次機會好不好啊…”

  “…”雪之下沒有說什么,仍舊是一臉的平靜,好似是根本沒有聽到這人的聲音。

  她從桌子邊走開,來到旁邊的窗臺前,不高興地盤起雙手,視線望向遠方。

  窗戶之外,能夠看見蔚藍的碧空,一朵朵形態各異的白色云彩,正悠悠的在風的吹動下,從一邊飄往另一邊,蒼穹之上,風語如歌。

  而在蒼穹之下,則是一片綿延無盡的富饒豐沃的大平原,有奔騰的白河自遠方而來,在平原中央環繞著王都而奔流。白堊之城非常繁榮,而且規模巨大,即使放在現代也是一個大城市。

  各種各樣的建筑物整齊劃一,鱗次櫛比,誠然沒有現代化的摩天大廈、鋼筋水泥混凝土的元素,可是卻在某種意義上更為驚人,更為超前,因為這是公元5世紀。

  誰能夠想象得到——

  那些在寬闊廣場上與芬芳花園里噴吐著泉水的雅致噴泉,那些排列在寬闊的街道兩側的優美挺拔的樹木,那些繁花錦簇的花壇以及鵝卵石鋪筑的道路,那些散發著光輝與美麗的縞瑪瑙宮殿與大理石的高塔…

  這樣的景色與規劃,居然會在這個時代出現?

  毋庸置疑的是,這絕對是一座精美絕倫的城市,仿佛是只會存在于童話故事里的神秘王國,是諸神的寵愛,是神靈也會為之心動的、超脫俗世的奇跡。

  雪之下認真地凝視那座城市,仔細的分辨著,關于哪些是自己熟悉的,哪些又是自己陌生的景色。

  因為在“夢中”度過的時間,相對而言屬于較早較前期的時間段,所以她幾乎是親眼看著這座白堊之城從無到有的建造起來的,很多時候,她就坐在這個房間里的書桌前,靜靜的閱讀或者書寫。

  偶爾少女會抬頭看向窗外,看著那些道路在平原上逐漸拓展延伸,看著城墻和建筑物一點一點的拔地而起,看著魔像和工程師們就像是忙碌的蟻群般來回奔走…

  就連她都幫過一些忙,同時也是為了實踐一些剛剛掌握的簡單魔術。

  基本上就是這樣,雖然相隔不久,也說不上有什么感情或者緬懷的情懷,但是雪之下對于這座精美絕倫的神代魔術城市還是很熟悉的。

  只不過她也發現,好像在自己的夢境之后,這個世界又過了一段不短的時間,以至于這座城市和自己最新的印象依舊完全對不上了。只能夠說大概的輪廓還讓她有些印象,可是各種風格細節都明顯有了很大的變化。

  一座座高塔之間的空軌,宛若整座城市都是游樂園,這些則是環繞整座城市的多環過山車的設計…

  熱氣球和巨大的飛艇在云層之下,不說密密麻麻,但是數量也一點兒都不小,有些似乎是在巡邏,也有些掛著橫幅或者在大聲反復宣告某些消息…

  巨大的雙足飛龍在不斷的起飛與降落,河水洶涌奔騰的白河上,是一艘艘來回往返的蒸汽輪船,尖銳的汽笛發出穿透金石般的聲響,不過卻沒有滾滾的濃煙作為標志性的景象…

  在王都之外的平原上,也有多條無盡綿延的鐵軌,鐵路從四個不同的方向蜿蜒著延伸而出,以王都作為出發點奔向遠方,一路穿過平原、森林和麥田,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不知不覺間,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嗎?

  ——那么看來,結合這座城市一開始的建設速度來看,可以大致推斷,在自己離開之后,這人至少還在這個世界里呆了兩年以上的時間…

  嗯,兩年以上…

  雪之下捋了捋自己漆黑的長發,她能夠感覺到自己身后那人的存在,也知道對方從剛才開始就一直都在試圖緩和氣氛,但是她仍然是完全沒有要轉頭的意思。

  畢竟她的情緒一直都沒有好轉…倒不如說,從剛才現在,心情反而是越來越壞了。

  她剛剛觀察得非常認真,但卻不是因為對白堊之城很感興趣,很是好奇,或者有著別的什么感情,而是抱著一種微妙的心態,在收集各種各樣有利于她做出判斷的信息與線索,試圖綜合還原“事實”真相。

  簡單而言,就是很多女孩子在對男方有所懷疑的時候,馬上都會變身成為福爾摩斯一樣,智商紛紛突破兩百,分分鐘能察覺到各種最不起眼的蛛絲馬跡,從而做出各種合情合理的邏輯推理,瞬間洞察真相。

  ——嗯,大概就是這樣的狀態。

  也正因為非常細心的觀察了情況,通過白堊之城的變化與發展,推斷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所以雪之下越發的消沉了。

  房間里的氣氛在不知不覺中凝固,察覺到背對著自己的少女身上的低氣壓越發嚴重,宛如極北之地吹來的暴風雪,既冷冽又帶刺,夏冉覺得事情真的麻煩了。

  果然不太妙啊,雖然之前雪之下同學還說什么“我為什么要生氣,明明都是你的事情”,表現得很是高冷的樣子,但是現在看來那根本就是口不對心的說辭嘛…

  她根本就是在生氣,而且還是非常非常的生氣。

  雖然和他預料的不同,雪之下雪乃顯得非常冷靜,并沒有失了分寸的大吵大鬧,反而是極其迅速的反應過來,冷靜思考,依靠自己的洞察力就提前推斷出了真相。

  可是這并不意味著她接受了這件事,也并不代表著她心里真的一點兒想法都沒有。

  自己還是太天真了…

  剛剛還專門暗示早苗,讓巫女小姐突發奇想,想要考察一下這個世界的信仰市場前景,讓她帶走了莫德雷德,留下了給自己兩人獨處的空間和機會。

  本來還覺得接下來可以比較容易的解決這個危機,可是直到現在,雪之下同學都沒有再和自己說過一句話。

  不妙啊,大大的不妙啊,這是最糟糕的情況。畢竟要是雪之下同學向自己發火的話,都比現在這樣的僵硬要好得多…

  夏冉知道自己現在必須要有所行動,絕對不能夠拖下去,但是問題就在于…應該怎么辦呢?雖然這件事看似是因為莫德雷德這個“女兒”而起的風波,但是本質絕對不應該流于表面。

  一味的解釋自己沒做過什么?

  重申莫德雷德其實真的和自己沒有什么實質上的關系?

  又或者信誓旦旦的保證之后就和這個便宜女兒斷絕關系?

  算了吧,這些絕對都不是正確的選擇,或者說根本就是火上澆油才對。

  因為這件事而起,實際上卻又不是因為這件事,雖然這么說很奇怪,但是的確就是如此,問題根本就不在于莫德雷德與自己的關系,而是由此引發出來的…

  少女的不安與危機感。

  迅速的梳理好了思緒,魔術師咳嗽一聲,再度開口說道:“雪之下同學,我們有必要好好的談一下…”

  理所當然的,沒有那么容易。

  “雪之下同學…拜托別無視我啊,你是聽不到我說話嗎?”

  夏冉額頭上浮現了一抹黑線,這樣子不合作的表現,很讓人頭疼啊,“就當是為了劇情能夠繼續進行下去,你能不能給我一個繼續對話的小箭頭?”

  “雪之下…呃,雪乃?”想了想不久之前的事情,于是試探著直接叫出少女的名字,但是夏冉發現這一次似乎對少女沒有什么觸動了,對方貌似是有了抗性。

  好吧,這是你逼我的…夏冉深深呼吸一口氣,然后——

  “雪乃?”

  “雪乃?”

  “雪乃?”

  “雪…”

  接下來,房間里一直都回蕩著同一種聲音,一遍又一遍,他在重復著雪之下的名字,像是領悟了人類的本質,好像是成為了一臺復讀機似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少女終于是有了反應,她瘦削的肩膀微微顫抖著,垂在身側的雙手也不自覺的握成了拳頭,指關節用力捏得發白,似乎在艱難的忍耐著什么情緒。

  一般來說,這如果不是感動到激動難抑,那么應該就是在壓抑著什么怒氣了。

  魔術師仔細打量著少女的變化,頓時覺得自己看到了曙光,肯定是因為前者,她終于被自己感動了…于是他更加來勁了,繼續低沉的重復著,不厭其煩的騷擾著對方。

  終于——

  “夠、夠了!你給我閉嘴!”

  雪之下很努力的忍耐了,但是還是無論如何都忍不住,怒氣一點一點的突破了她的閾值,讓她終于憤怒的回過頭來,咬牙切齒的說道。

  她覺得自己幾乎要氣死了,這就是這家伙唯一能夠想到的辦法?所以說,這根木頭到底是怎么招惹了那么多女孩子的?那些女孩子都是瞎了眼嗎?!

  “謝天謝地,我就知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夏冉長長地松了口氣,臉上呃露出了個自信的微笑,這個時候就要死纏爛打才行,果斷裝傻才是王道。

  “我不想和你說話!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私人空間,與我保持至少12756公里的距離!”

  少女努力的收斂情緒,胸脯卻是在急劇的起伏著,好一會兒之后,她才盡可能的維持住了平常的那副有些冰冷的表情,滿目冰寒的掃了他一眼,聲調沒有一絲起伏的說道。

  但還是帶著一絲絲咬牙切齒的意味。

  “…為什么是12756公里?”夏冉蹙起眉頭。

  “因為地球的直徑就只有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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