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之中,一頭二階上品妖獸青云鹿“呦呦”大叫著在樹叢之間拼命奔逃。
而在密林上空百丈高處,一名身穿淡黃色法袍的黃衣青年修士,則是瀟灑無比的踩在一把淡金色飛劍上方追趕著下方那頭青云鹿。
能夠御劍飛行,說明這黃衣青年修士擁有筑基期的修為,這樣的修為,若是真要殺一頭二階上品妖獸,根本不可能被其逃掉。
那么很顯然,黃衣青年修士并不是要殺那頭青云鹿。
但從他并未御使什么法器攻擊青云鹿的情況來看,似乎他也沒想著活捉這頭妖獸。
如此一來,其追趕青云鹿的真正用意,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黃衣青年修士名為黃元吉,乃是安國一個修仙家族黃家的長老,黃家是有兩個紫府期修士坐鎮的大族,安國重回“六道盟”之后,黃家也順勢轉投了“六道盟”,成為了“六道盟”內一個中等門派青云谷的附庸。
數個月前,青云谷傳來了一道喻令,讓黃家和另外安國境內的附庸修仙家族一起派遣中低階修士前往沖玄山狩獵采藥。
沒錯,喻令上面是這樣寫著的,黃元吉也親眼看過了那道由青云谷金丹期修士親自簽發的法旨,對此確定無疑。
但黃元吉和黃家那些掌權者們都知道,這喻令的深意肯定不像表面上這樣簡單。
沖玄山可是玉清道宗的飛地,他們這些“六道盟”的修士突然闖入其中狩獵妖獸采摘靈藥,說是入侵有些夸張,但一個“尋釁滋事”的罪名絕對夠得上。
這個罪名可大可小,如何處置,就看沖玄山上那位“清云散人”的手段了。
黃元吉不知道青云谷發出這道喻令到底是想干什么,但是他來之前,家族的族長和太上長老都親自將他叫到了跟前耳提面命,讓他不要想太多,專心按照喻令上面的要求去做就是了。
因此他到了沖玄山后,每隔數日就會帶領一些家族練氣期修士進入沖玄山附屬的山林之中狩獵采藥,并且還刻意放火鬧出一些大動靜,讓遠處的沖玄山上修士能夠看見。
最開始剛做這種事情的時候,黃元吉心中是一片忐忑的,生怕沖玄山上那位“清云散人”看見這種情況后,會直接相隔百里一道劍光取了自己性命。
但是隨著這種事情做得多了,都不見沖玄山上有任何動靜,他也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底氣也漸漸足了起來,行事也更激進了起來。
今日發現這頭青云鹿后,他就心中一動,并未馬上將其斬殺,而是刻意驅趕著這頭妖獸奔向了沖玄山。
他準備玩一點更刺激的事情,就在沖玄山下斬殺這頭青云鹿,看看山上那些修士還會不會裝瞎。
這樣做雖然很危險,但是黃元吉覺得適當的冒險一下,對于自己未必是壞處。
他知道,這時候沖玄山周圍發生的事情,肯定都被某些存在看在了眼中。
而他黃元吉若是能夠在這次的世間中有什么亮眼表現,入了某些存在的眼,以后好處肯定是大大的有。
遠處,沖玄山已然在望,最多再有一刻鐘,青云鹿就能跑到山腳下,自己的人生高光時刻,也即將到來。
黃元吉想起自己的謀劃,眼中不由露出了一絲得意之色。
他天生就膽子大,敢做一般人不敢做的事情,正因為早幾十年一次次冒險豪賭成功,他才能從黃家一個普通族人成為如今的筑基期修士。
這一次,他要再來一次豪賭,賭贏了的話,以后他未必沒有開辟紫府成為黃家族長的機會。
然而常言道: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就在黃元吉追逐著青云鹿趕到沖玄山下,準備動手之際,六道劍光忽然從云霧繚繞的沖玄山上殺了下來。
不好!
看見這一幕的黃元吉,面色大變的連忙掐訣驅使腳下飛劍一個轉彎,就要轉身逃跑。
但他剛轉過彎來,數道威力強大的三階法術就隔著數千丈向他打了過來。
相隔這么遠,法術早已超出了筑基期修士的神識引導范圍,準頭根本無法保證。
但奈不住打向黃元吉的法術數量多啊!
他腳下劍光在空中斜斜飛舞,避開了八九成的法術,但最終還是被一頭火鳥給撲中,將他給一下撲翻到了地上。
有著防御法器和護身法術守護,黃元吉倒是并未在火鳥攻擊中受什么傷。
但是御劍飛行被打斷的他,很快就被后方追上來的六個同階修士神識鎖定住了,這時候再一味逃跑的話,就會同時面臨六人的攻擊。
黃元吉雖然是筑基中期的修為,但也沒有絲毫把握能夠在六個同階修士的集火攻擊之中安然離開。
于是他干脆停了下來,一邊抬手一拍儲物袋,取出一張三階防御靈符激發給自己重新套上一層防護,一邊將那把淡金色飛劍御使著在頭頂懸浮不動,做出擊之狀。
然后臉色一冷,冷冷看著天空中六把飛劍上面站著的修士厲聲喝道:“我乃是安國青葉嶺黃家的長老黃元吉,不知幾位道友為何突然攻擊黃某?我黃家可是六道盟的正式成員,幾位道友今日若是不給黃某一個合理解釋的話,黃某和黃家定然不會輕易讓此事過去的!”
他語氣極為強硬,好似自己才是占理的一方一樣,全然忘記了自己現在是身處玉清道宗的地盤。
“解釋?你現在身處的地方,就是我等攻擊你的解釋!”
飛劍上,王彥章面色陰沉的看著黃元吉,把手一揮,口中喝道:“一起出手,拿下此人來個殺雞儆猴,看那些家伙還敢不敢再在我沖玄山境內放肆!”
自從數日前頭一個表態愿意為沖玄山效死一戰后,王彥章便被周陽任命成為了山上幾個筑基期修士的領頭人,讓所有山上的記名弟子下山后統一聽從他的命令行事。
所以聽到他的話后,包括周榮華等幾個周家修士在內的其余五人,都是二話不說的祭出周陽賜給他們的精良法器打向了黃元吉。
“住手!快住手!黃某認栽了!”
黃元吉能夠從黃家一眾普通族人之中脫穎而出成為筑基期修士,也是久經戰斗之人,若敵人只有兩三人,他還敢一戰,可同時面對六個法器精良的同階修士,他卻半點把握都沒有,當即便認慫了。
但是他的話并未獲得任何回應。
王彥章是鐵了心要拿他殺雞儆猴,根本沒有留他性命的想法。
如此只是過去半刻鐘不到,黃元吉就被當場亂劍分尸,只余一顆人頭被刻意留了下來。
“人頭王某拿著,出去警告那些入侵者,各位師兄師弟們按照既定好的計劃,兩人一組開始肅清山林中其余入侵者,若遇上狠角色的話,可馬上發信號喚人支援。”
半空中,王彥章伸手一招,黃元吉的人頭和儲物袋就被他招到了手中,然后他將儲物袋隨手往腰間一掛,便面色嚴肅的看著其他幾人下達了后續命令。
“我等領命。”
周榮華等幾個修士彼此對視一眼,紛紛對著王彥章拱手一禮,然后兩人一組各自尋了個方向御劍飛行離開了,只剩下王彥章和一個周盛盈還留在原地。
見此,王彥章微微一點頭,而后對著周盛盈招呼了一聲道:“周師妹,我們也走吧。”
說完腳下劍光一動,便御劍向著沖玄山領地的邊界飛了過去。
黃元吉的隕落,沖玄山的動作,很快就傳遍了安國各個勢力。
緊接著,青葉嶺黃家的家主便以家族長老身隕為借口,正式上書背后的青云谷,請求“六道盟”為自家隕落的長老主持公道,嚴懲殺人兇手。
收到上書后,青元谷的金丹期修士李博陽馬上就親自趕到了沖玄山外要求面見“清云散人”,讓“清云散人”交出幾個殺人兇手。
自然的,這個要求被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而李博陽也似乎早就料到會被拒絕一樣,馬上就順勢發出通牒,若“清云散人”不就此事給予一個滿意的交代,“六道盟”勢必會盡起大軍為隕落的黃元吉討還一個公道。
面對此等近乎于宣戰的話語,“清云散人”卻是絲毫不懼,反而當著李博陽的面強硬表態,從此刻起沖玄山千里之內列為禁地,任何非“玄清道盟”修士敢于踏入其中半步,后果自負。
并且讓李博陽又驚又怒的是,在這番強硬表態過后,“清云散人”當即便親自出手驅逐起了他來。
一場金丹期修士之間的大戰,很快在沖玄山外爆發了。
然而讓人震驚的是,面對著只有金丹四層修為的“清云散人”,修為比他還高出兩層的李博陽,竟然敗了,而且還敗得很快,全程不到一刻鐘。
盡管李博陽在事后聲稱自己只是沒有準備好,若是重來一次的話,絕對不會這樣容易敗北。
但人們卻只聽到他這樣說,卻沒有見到他再去沖玄山找“清云散人”再戰一場。
有句話說得好,不要只聽他說什么,要看他做什么。
李博陽只說不做的行為,在真正的有識之士眼中,已經讓他們明白很多事情了。
于是乎,局勢忽然詭異的平靜了下來。
揚言要盡起大軍攻打沖玄山的李博陽,未曾再露面一次,他所謂的大軍,也不見一個人影。
似乎這場風波就這么過去了。
然而事情真的如此簡單嗎?
周陽不這么認為。
他出手驅趕李博陽,是展示自己的實力,告訴那些想打沖玄山主意的人,自己絕不是那種能夠隨意揉捏的軟柿子。
而授意王彥章等弟子擊殺闖入沖玄山領地的“六道盟”修士,則是他在表達自己寸土不讓的決心。
他敢殺“六道盟”的修士,并且不懼報復。
這個信號,足以震懾那些派人試探的幕后之人一段時間了。
在那幕后之人弄清楚他的底氣之前,針對沖玄山的試探,肯定會消停下來。
然而周陽知道,一旦那幕后之人弄清楚他是在虛張聲勢后,“六道盟”的大軍肯定會兵臨沖玄山下。
因此他必須在這段時間內化虛為實,真正尋找到讓敵人忌憚不敢妄動的靠山依仗。
這個靠山,只能是玄陽仙宗和青陽真人了。
所以,在與李博陽一戰過后,周陽等到確認敵人被自己唬住,便一邊交代那些弟子繼續每日巡視領地,震懾敵人,一邊悄然離開沖玄山,親自趕往了仙陽城求救。
說來也是巧,周陽到仙陽城的時候,周廣翔也剛和黃沙門的一位紫府期修士來到仙陽城沒幾日,正在熟悉情況準備找人聯系他。
于是他只能先暫時壓下去找青陽真人的想法,找玄陽閣暫時要了座空置洞府,招待了這些家族來人。
“這次和侄兒一起來的家族子弟共有六人,三個筑基修士,三個練氣期修士,九叔您那里若是還缺人的話,這些人都可以供您差遣。”
“另外侄兒這次還帶了兩百萬下品靈石和一些無邊沙海特產過來,九叔您若有需要的話,也可交給您處置。”
洞府中,周廣翔和周陽坐下來后,不用周陽詢問,便主動把自己這次過來的情況說了一遍。
他雖是第一次來流云洲修仙界,但是同行的黃沙門紫府期修士吳南利卻是識途老馬,曾經來過兩次,所以不可能存在迷路的情況。
而有著周陽留在家族內的“幻云舟”輔助,加上標配的“隱靈香”遮掩氣息,他們一路上可以說是無驚無險,很是順暢的來到了流云洲修仙界。
并且心中惦記著和周陽相會,周廣翔也沒有急于去其他地方游歷,直接就來到了仙陽城。
這時候,聽見周廣翔的話,周陽稍一沉吟,便擺了擺手道:“此事不忙,你先和我說說家族的情況,我不在的這二十多年里,家族那邊沒出什么事吧?”
“九叔您多慮了,有您留下的底子在,咱們周家如今在無邊沙海修仙界,基本上已經沒有了敵手,又怎么會出什么事呢?”
“若說有什么事的話,就是自從您讓家族內部公開極西之地修仙界和流云洲修仙界的資料情報后,家族那些中層修士們,總是叫嚷著要來流云洲修仙界幫您。”
“嘿嘿嘿,他們說得好聽,可您和我都知道,這些家伙不過是聽說了這邊的繁華后,想要過來這邊尋求更進一步的機緣罷了。”
周廣翔笑著搖了搖頭,把周家這些年的情況,挑些要緊的事情隨便說了幾句,就沒再多說什么了。
果然,周陽對于這些公事,其實并非特別在意,反而在聽完他的話后,忽然問道:“廣襄他們夫婦還好吧?”
周廣翔聽到他問起這個,頓時咧嘴一笑道:“當然好了,按照九叔您當初的吩咐,我們將一個中型綠洲劃給了妹妹和妹夫一家,當做妹夫重建李家的根基,如今妹夫兩個子女都已婚配生育了后代,妹妹還在八年前生下了第二個兒子。”
周陽聽到這里,反而是有些郁悶了。
周廣襄和李慕白夫婦也都是高階修士,但卻已經先后生育了二子一女,還都是擁有靈根的修士。
而他和蕭瑩自從正式雙修后,這么多年來卻是連半個孩子的影兒都不見,著實讓他有些郁悶。
要說元嬰期修士生育困難,那很好理解,畢竟那種存在已經被稱作“半仙”,身體開始向著“仙體”脫變。
但金丹期修士卻不在此列。
金丹期修士雖然生育率也因為修為原因,相比普通凡人和中低階修士低上許多,但像周陽這種十來年都沒有種上的事情,似乎也很少見。
周陽有時候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修行的功法對于生育方面有限制,或者是“乾陽寶體”限制了他的生育能力。
但他仔細檢查《乾陽仙經》之后,卻沒有發現半點這方面介紹,而查詢“乾陽寶體”的各方面情報后,也未曾發現有這方面記載。
總之這件事,確實是一件讓他頗為郁悶的糟心事。
不過這種私事就不好和周廣翔這個晚輩說起了,他只能壓下心中的郁悶,微笑著點了點頭道:“過得好就行,你們過得好,九叔我就放心了。”
說完他把手一抬,取出了數十瓶丹藥放在了身前。
“這里有一百五十枚筑基丹,以及五瓶可以提升紫府期修士的四階靈丹,二十三瓶作用各異的三階靈丹,都是你九嬸這些年所煉制,你先收好。”
不出周陽所料,當聽到“一百五十枚筑基丹”這句話后,周廣翔頓時兩眼瞪得老大,滿臉震驚的看著他,半晌都沒說出一個字來。
身為周家族長,周廣翔也不是沒有見過世面之人,比如他身上現在就帶著兩百多萬下品靈石,折合起來也值上百枚筑基丹了。
但是靈石對于他這種一族之長而言,遠遠無法和筑基丹這種戰略物資比較。
如果可以的話,哪怕只給他八十枚筑基丹,他也愿意將身上所有靈石拿出來花掉。
“這這這…”
周廣翔嘴巴張大的看著身前那一堆丹瓶,良久之后,方才臉色復雜的一聲長嘆道:“這真是太貴重了!九叔您把這么貴重的東西交給侄兒,侄兒回到家族之前,怕是連覺都不敢睡了!”
他都不敢想象,要是有人知道他一個紫府七層修士身上,竟然帶著一百五十枚筑基丹,會因此引來多大的麻煩。
“有什么睡不著覺的?這件事你知我知,再無第三人知道,你就放心收好就是了。”
周陽搖了搖頭,對于這個侄子的擔憂,并不以為意。
他其實明白周廣翔的意思,但他現在確實走不開。
“侄兒明白了,請九叔代侄兒和周家謝過九嬸。”
周廣翔沉默了一會兒后,終于點了點頭,手一揮,將那些丹瓶全部收了起來,然后對周陽鞠躬深施一禮以示感謝。
周陽大大方方受了他這一禮,而后擺了擺手道:“好了,九叔我還有事要去一趟玄陽仙宗,這座洞府就暫時交給你棲身,等九叔我回來后,再和你商議那些族人留在流云洲修仙界的事情。”
此時沖玄山那邊發生的事情,早就被周陽通過傳訊法陣告知了玄陽仙宗,他親自過來拜見青陽真人的事情,也提前做了知會。
因此當他趕到玄陽仙宗的時候,青陽真人已經出關,并在自己的“青陽洞”接見了他。
只是讓周陽沒想到的是,剛一見到青陽真人,對方便說出了一個讓他震驚當場的消息。
“陸師兄已經于一年前坐化仙逝!”
這短短的一句話,瞬間幫周陽解開了“六道盟”忽然對沖玄山發起試探的疑惑。
同時也讓他意識到,自己此行的計劃,怕是沒有那么容易達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