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兩萬人,中午的進攻烈度明顯超過上午。
暴齒的應對方法毫無變化,只是加大了遠程火力的投射。只有這樣才能降低對守城士兵的戰斗壓力。畢竟那些該死的白人瘋子殺一個就少一個,最重要是不能讓他們繼續沙袋和尸體堆積斜坡。
入夜,瘋狂的戰斗終于平息。在這個沒有更好照明設備的時代,無論進攻方還是守方都會選擇白天廝殺。畢竟只有經驗豐富的精銳老兵才懂得夜戰技巧,可那樣的人在十個當中也很難找出一個。
天剛蒙蒙亮,暴齒再次被警戒兵尖厲的哨聲驚醒。
白人顯然比他起得更早,城外已經出現了密集的進攻隊伍。無論數量還是陣型,都表明他們已經進入了最后時刻,無論付出任何代價都要攻下神威要塞。
暴齒的命令只有兩個字:“開炮!”
在前期戰斗中炮彈消耗不大,這成為了他手上的一張王牌。
看著遠處在爆炸中騰起的一朵朵火焰與煙霧,卡利斯公爵感覺心在滴血。不到二十分鐘夠,至少有四千人倒在了進攻路上。如果不是峽谷距離要塞北面城墻太近,龍族人肯定會把射擊目標鎖定已經被填充的這條血泥之路。自己這邊派出的大量工兵只能跟隨戰斗人員一起,把散落在戰場上的死者全部推入峽谷,以此增加通道兩側的寬度。
在無限焦灼與期待的目光注視下,那條血腥的坡道終于堆上了城頭。
卡利斯親眼看見一名士兵手持火槍爬進城垛,立刻被一發子彈射中胸口,打得整個人上身當場炸開,伴隨著飛濺的血肉后仰倒下,沿著斜坡滾落。
公爵死死攥緊拳頭,面目猙獰。
究竟是為什么?
巨人的子彈射中目標后會炸,他們的炮彈也是這樣。這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技術?
卡利斯手上不是沒有底牌。從鎖龍關提前撤退的時候他就下令輜重隊攜帶物資偏重于彈藥,尤其是火藥。這東西關鍵時候可以埋設在神威要塞城墻底下,封閉后點火,把厚重結實的墻體炸開。
在剛過去的這半天時間里,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卡利斯被迫修改了進攻計劃。他放棄了使用火藥炸墻的后備方案,命令士兵們強攻,用人命來填。
索姆森主教在信中說得很清楚:王國聯軍敗了,北方巨人與薩維丁侯爵麾下的上主之國主力部隊在他們后面尾隨追擊。
這意味著卡利斯麾下的萊茵主力腹背受敵。更糟糕的是,多達上百萬的王國聯軍一旦潰敗逃到此地,卡利斯將不得不分出更多的精力和物資。
聯合對抗巨人這種事根本不可能。潰兵已經被嚇破膽,連索姆森主教在信中都表示“北方巨人太強大了”,大批敗軍除了給自己制造麻煩,不會帶來任何好處。
公爵已經毫無選擇,他只能趁著潰敗大軍尚未抵達拼命進攻。為了維持高強度且迅猛的攻勢,卡利斯下令拿出了所有儲備的彈藥,不顧傷亡與消耗,只為了拿下要塞。
在這樣的情況下,“炸墻”這種選擇很自然的從計劃里被抹掉了。
卡利斯還指望著占領要塞后靠著城墻抵擋追兵。
他的命令只有一個,沖。
連續兩個波次的進攻,總計四萬名萊茵王國的士兵,全部戰死。
斜坡比之前堆得更長了,傾斜幅度變得更加低緩,被填平的峽谷已經變成通途。只要踩著無數死者的尸體,避開腳下各種障礙,很快也很容易就能直接沖上神威要塞的城墻頂部。
龍族人沒有殺光所有的萊茵士兵。雖然暴齒很想得到這份光榮的戰績,但他不得不承認:在對付自己人這件事情上,對面那些白人矮子心狠手辣,做得非常徹底。
戰斗過程中,不斷有攻城的士兵掉頭逃跑。對戰爭感到絕望的他們沒能如想象中那樣得到生機,所有人都被卡利斯派出的督戰隊當場射殺。
天色變暗了。
神威要塞城墻頂端的過道上橫七豎八躺滿了尸體。有些是戰死的龍族士兵,更多的還是白人。
暴齒光著膀子,彎腰從地上抓起一個受傷的萊茵人。他被一槍射中腹部,肚子上炸開一個大洞。整個人已經歪扭著不成樣子,卻仍在喘氣,用驚恐絕望的眼睛看著暴齒走到面前,掄起戰刀,對準自己僅剩下一半連接的半邊身體劈砍下來。
被徹底砍成兩段,慘叫聲是如此凄厲,可他仍然沒有死。被腰斬的痛苦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這對瀕死者來說是最大的折磨。
暴齒抓住這名萊茵士兵的胳膊,像垃圾一樣扔給站在身側的副官:“把他掛起來。”
城頭上已經豎起多達數千根木桿。上面要么插著一顆顆人頭,要么直接貫穿并懸掛著一具具尸體。這是彰顯武功最重要的憑證,也是北方蠻族的一貫做法。
“把我們的人送下去,抓緊時間補充彈藥,再把這里清理干凈。”
暴齒的命令簡單直接,后勤人員依令搬運尸體和傷員的同時,也送來了食物和水。依托地形防守在物質補充方面有優勢,何況對手沒有重炮,這場仗遠不如暴齒想象中那么艱難。看著一個個被迅速補充到各個守備區域的子彈箱,他滿意地微微頷首,擰開手中的水壺蓋子,把清涼的凈水大口灌進嘴里。
副官傳達完命令后回到他的身邊。他小心翼翼從城墻垛口上探出身子,看著從遠處一直延伸到城頭的那條血肉長坡,再看看更遠的地方萊茵人正在集結,看似用不了多久就會再次發動進攻。
“這些白人太瘋狂了。”副官喃喃自語:“也難怪,我們堵住了他們回家的路。”
暴齒合攏水壺蓋子,坐在彈藥箱上看著背對自己的副官,咧開嘴笑了:“怎么,怕了?”
副官轉過身搖著頭:“怎么可能。這是我第一次與白人面對面的打交道。以前只在磐石城海邊的“動物園”里見過他們。那時候我還是攝政王殿下身邊的一名侍從,還沒有學會他們的語言,什么都聽不懂。”
“殿下說過,白人的語言其實很簡單,就是那幾個字母的組合。”因為不是正規場合,暴齒說話也就變得隨意:“去他嘛的,難聽又難懂…如果不是殿下的命令,說什么我都不會學那種該死的語言。”
“誰不是呢…”副官深有同感:“可是殿下說了,想要打倒他們,就必須了解他們。”
暴齒認真地點點頭:“占領要塞的時候,那些白人俘虜還是挺管用的。上次運輸隊來的時候,我就讓他們把其余的俘虜全部送往雷州城。估計現在已經上了運輸船,送到磐石城了吧!”
副官沒有回答。他抬起頭來看了一眼西沉的太陽,忽然產生了一絲說不出的亢奮:“大人,您打算什么時候給那些白人送上最大的驚喜?”
暴齒拉開食品袋封口的系繩,拿出一塊肉干,送進嘴里慢慢咀嚼。這是上好的巨角鹿腿肉,用鹽腌制的同時還添加了各種香料,吃在嘴里越嚼越香,也很頂餓。
“我就知道你小子最關心這個。”暴齒笑著給了年輕副官肩膀上輕輕一拳,隨口道:“先等等,還不到時候。”
副官略有些失望,卻仍不甘心:“還要等多久?”
“這得看殿下和主力部隊的追擊速度。”暴齒直言不諱:“我們的任務是像釘子一樣牢牢釘在這兒,不放任何一個白人過關。你說對了,之前的準備算是送給白人的驚喜,卻也是我們最后的防御手段。如果沖上來的白人太多,我們的人幾乎全部戰死,彈盡糧絕…到那個時候,我會讓該死的白人永遠記住神威要塞,永遠記住這個可怕的教訓!”
他說得異常堅決,臉上表情兇狠又猙獰。
遠處的高塔上,再次傳來警戒兵尖厲的哨音。他們一個傳一個,意味著短暫的休息時間接觸,所有人必須打起精神再次面對接下來的戰斗。
暴齒迅速檢查了一遍自己的步槍,從腳下的彈藥箱里抓起滿滿幾大把子彈裝進衣袋,又拿上幾顆手榴彈,大步走到自己的垛位前。
他是指揮官,卻喜歡戰斗。相關的工作已經安排妥當,軍團指揮部和參謀部會具體負責,他這個軍團長出現在戰斗一線雖說有些魯莽,卻可以產生極好的士氣激勵效果。
更多的白人在遠處完成了集結,他們仍舊端著火繩槍,彎著腰,沿著斜坡發起進攻。
“所有人嚴陣以待,他們想打多久我們就打多久,直到殺光他們最后一個人!”暴齒獰笑著,照例抬起右手對副官做了個手勢,后者會意地點點頭,轉身朝著等待在城墻內沿的幾名傳令兵走去。他們手持信號旗,只要站在這個位置揮舞旗幟,就能通知城內的炮兵用遠程火力對白人戰團進行壓制。
突然,已經轉過的副官聽見暴齒大聲喊道:“等等!等一下!”
副官疑惑地停下腳步轉過身:“大人,您怎么了?”
暴齒皺起眉頭,抬手指著遠方:“你看那兒,那是什么?”
副官朝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那里層層疊疊遍布白人的營帳,擋住了地平線,與越來越陰沉的天幕連為一體…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副官覺得一定是暴齒的眼睛出了問題,但這種話絕不能說。他走過去貼近暴齒,壓低聲音道:“大人,您怎么了?”
暴齒沒搭理他,自顧拿出斜插在胸前衣袋里的單筒望遠鏡,對著遙遠的北方凝神注視。
他的確看到了那個方向有些異常。現在透過放大的畫面,暴齒比之前看得更清楚。
混亂的跡象是如此明顯,一個個帳篷倒塌,有些地方甚至燃燒著火焰。因為隔得太遠,超出了正常視距,所以無法看清。
突然,遠處隨時可能吞沒太陽光線的陰沉沉天空中,出現了一條從地上筆直上升的閃亮軌跡。盡管從暴齒所在的位置望去,僅有“成年人食指那么長”,可那條亮白色的細長光流足以讓所有要塞守衛者看清。它越升越高,在天空中猛然炸開,釋放出一朵燦爛的花。
那是煙火。
在濟州島上發現硫磺的時候,天浩就下令在制造火藥的同時研發一款適用于遠程傳訊的專用信號彈。原理很簡單,與文明時代的煙火類似,但效果不錯。
暴齒臉上釋放出無比強烈的狂熱。他興奮地舔著嘴角:“殿下來了,我們的援軍到了。”
所有龍族士兵都看到了那枚信號彈,神威要塞城頭頓時響起前所未有,山呼海嘯般的歡呼。這股洪流般的音量波及整個戰場,震懾了正沿著斜坡往上進攻的萊茵人。他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刺激著北方巨人做出如此反應,不由得停下來,卻被身后的督戰隊以密集槍聲發出警告,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向前。
暴齒轉過身,對副官做了個手勢,大聲笑道:“你剛才還在問什么時候才能用那個…哈哈哈哈,去吧,傳我的命令,現在就點火,讓該死的白人嘗嘗我們的厲害!”
幾分鐘后,城外峽谷正中釋放出驚天動地的大爆炸,可怕的能量改變了地貌,萊茵工兵們費勁心力好不容易堆積而成的血肉長坡從中段被炸開,上千名正沿著坡道進攻的萊茵士兵被當場炸死,斷開的斜坡兩端變得松動,隨即產生了大面積垮塌。
這本來就是簡單的堆積效果,沒有經過夯實,自然談不上什么工程質量。無論死者尸體還是泥土砂石,都只是一層層堆疊。來自最底層的爆炸摧毀了一切,空氣中立刻被無數血肉碎末和灰塵占據,以至于人們呼吸的時候感覺鼻孔和嘴里被灌入很多沙塵,更有種人血直接涂抹在舌頭尖上的可怕感覺。
暴齒率領陸戰軍團襲擊神威要塞的時候,在倉庫里繳獲了大批火藥。除了在通往南面的道路上設置部分以火藥制造的地雷,其余的部分都埋設在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