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文明時代的殺人技,只有身體柔韌性極強且受過嚴格訓練的人才能做到。
天浩從地上躍起,帶著慣性與沖擊力量直撲位于左前方的守衛。巨大的拳頭狠狠砸中那人下身。雞蛋被砸扁的感覺是如此明顯,無法形容的劇痛與窒息感混合,仿佛那個位置被無形巨手緊緊扼住,守衛嘴唇張得老大,劇烈神經收縮促使眼球急劇充血,在堪比橡皮筋抽拉到極致的力量下瞪圓,從喉嚨深處發出慘絕人寰的尖叫。
他跌跌撞撞踉蹌著后退,天浩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早已看好位置,對方掛在腰間的佩刀握柄,反向抽刀,以左腿為制成,右腳輔助平衡,鋒利的刀尖順勢向上,在身體帶動下原地劃出軌跡完美的圓。
他其實恨透了巫源。
之前那句“我愿意保你”,只是為了麻痹對方,同時在四名環立周邊的守衛心中引起共鳴。從來就沒有天生的惡人,這些人跟著巫源走到現在不外乎是為了名利,或者是所謂的“神靈感召”。無論他們心智再堅定,狂信感十足,仍然有著身為人類的正常思維。他們不怕死,也不想死,雖然已經踏上絕路,但只要有一線生機,誰也不愿意放棄。
何況天浩說得很誠懇,哪怕再鐵石心腸的人聽了也會心生觸動。
短暫的松懈意味著思維出現空擋,有機可乘。
天浩沒有直接揮刀攻擊要害,那樣做并不理智,而且他沒有把握在極短的時間里干掉三個人。巫源聰明絕頂,他謀劃的這一切可以說是無懈可擊,當然不可能容許身邊的護衛出現漏洞。他們身披重甲,以天浩從地上躍起產生的力量很難對他們造成致命傷。而且對方占據數量優勢,就算僥幸殺死一個,另外兩個也會撲上來纏斗,天浩雖然不懼,亂戰中卻會傷到牛偉邦,何況房間外面還有更多的護衛,一旦聞訊涌入房間,到時候局面會變得更糟。
他把攻擊目標選定為三名護衛的手。
以刀尖為軌跡的圓形是如此完美,被削飛的手指如脆蘿卜在空中飛舞,鮮血和慘叫是美味調料,唯一的缺憾是這盤手指沙拉數量少了點,只有七根,而且又短又粗,大多是從手指中段削開。優點是足夠新鮮,它們從空中落在地上,在血泊里不斷抽搐著,輕微彈動。
他們失神的時間其實很短,前后不過兩秒。
在天浩看來這已經足夠了。
強化后的身體爆發力十足,更重要的還是速度。他縱身躍起,從兩名手捂傷口慘叫哀嚎的護衛中間穿過,從精準的角度發起攻擊,刀刃從正前方那人咽喉劃過,如一陣涼風,冰冷的觸感使人脖子一緊,在切割中被撕裂的感覺無比驚悚,隨即是沿著鮮紅線條中央迅速彌漫,然后濺開的大片鮮血。
護衛瞪大雙眼,再也顧不上指頭被削飛的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脖頸,任由血水從張開的嘴里涌出。身體需要氧氣,呼吸卻被阻斷,大量鮮血灌入氣管,引起肺部急劇收縮,這感覺難受極了,就連失水的魚也不會感覺如此殘忍。他失去平衡倒在地上,發瘋般撕開衣服,想要扯脫身上的鎧甲,卻感覺護具如山一般沉重,仿佛要把自己活活壓死,唯一能做的就是雙腳拼命亂蹬,在無用掙扎中耗盡最后的力氣。
天浩已經沖到門前,這才是他真正的目標。
用力把門關上,一把抓住斜靠在墻邊的鋼制門栓,橫在門后的凹槽中間,按下去卡死。
外面的樓梯和走廊上全是巫源的人。走進城主府的時候天浩暗自數過,光是能看見的就有二十一個。這些人一旦沖進來自己根本擋不住,必須趁他們尚未反應過來以前盡量爭取時間。
旁邊桌子上擺著茶盤,這是天浩從進門時就特別留意的物件。他迅速轉身,右手持刀,左手抓起茶壺,朝著巫源身后敞開的窗戶用力扔去。
耳朵傾聽著茶壺從高處落下,在樓下空地上摔落粉碎的聲音,身體和刀子都沒有閑著,天浩轉身撲向另一名護衛,失去手指的對方無法拔刀,猝不及防,被天浩一刀劈開側頸,頭顱以肉眼可見的角度從肩膀上分離。
第三個斷指護衛強忍劇痛拔出佩刀,受傷的手怎么也使不上力,他看見天浩揮刀猛劈過來,下意識舉起佩刀迎上,卻忘了雙方在實力上因為傷痛產生的差異,“哐啷”的金屬碰撞隨即響起,威猛的刀勢順壓向下,刀鋒貼著頸部落下,他的整只耳朵被削飛,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天浩橫過刀身,從橫斜面毫無阻攔切開他的氣管。
男人的命根子是如此重要,以天浩強化后的身體聚力爆發的一擊堪比重錘,鋼甲能擋住刀劍,卻無法隔絕重擊產生的力量。眼睜睜看著三名同伴橫死當場,之前倒在地上的守衛卻站都站不起來,他雙手緊緊捂住胯下,沒命地尖叫著,只有這樣才能稍稍緩解痛苦。
外面傳來激烈嘈雜的喧囂。
“領主大人從樓上給我們發信號了,把門撞開!”
“沖進去。”
“殺啊!”
掌控全場的感覺很不錯,天浩走到慘叫翻滾的護衛面前,揮刀給了他最后一擊,徹底結束了他的痛苦。
刀尖斜指著地面,鮮血不斷滴落。
天浩凝神注視著巫源,后者呆坐在椅子上,用近乎智障的眼神瞪著他。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巫源在顫抖和極度震撼中發出恐懼之聲:“他們是我千挑萬選的護衛,是身經百戰的勇士,你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不,這一切都是假的…我不相信…”
天浩沒有攜帶武器,四名護衛都是精銳,這是巫源敢于面對面與天浩談話的底氣所在。
他從地上跳起來到戰斗結束,前后持續了多久?
五秒鐘?
三秒鐘?
或者更短?
這一切徹底顛覆了巫源的邏輯思維,他從未想過一個人能以如此高效迅捷的方式突破重圍改變局面。即便是傳說中的殺戮之神恐怕也無法做到這種程度。
“…你…你…不是…”巫源用顫抖的手指著天浩,如神經質般拼命搖頭,語無倫次:“我搜集過你的全部資料,你沒有這方面的能力…等等,我的意思是,這不是一個貴族該有的能力。這不正常…我不會算錯,我不可能出錯。我的計劃無懈可擊,你…你…你究竟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天浩絲毫沒有回答問題的興趣。他用嚴謹的目光審視著巫源,上上下下搜索他身體的每一個部位,沒有發現有攜帶武器的跡象。
確定了這一點,他轉身走向被固定在墻上的牛偉邦,舉起佩刀,朝著鎖住他手腳的鐵鐐砍去。
外面的樓道里已經傳來碰撞和喊殺聲,沉重密集的腳步壓倒了聲嘶力竭的慘叫。
刀勢即將向下的瞬間,天浩身后傳來巫源急切倉皇的尖叫:“等一下,先別動手。”
天浩背對著巫源沒有轉身,他在腦海里迅速回放了一遍之前的搜索,確定沒有遺漏,無論對方身上還是附近都沒有武器。天浩頭也不回冷冷地問:“你想干什么?”
“這是我最后一次問你,最后一次!”巫源的聲音充滿絕望與悲哀,與其說是發問,不如說是祈求:“再考慮一下吧!你能成為部族之王,你能成為一個偉大的人。”
虛弱的牛偉邦看到天浩臉上露出輕蔑笑容,他的刀再次運勢舉高,帶著擊碎一切的剛猛力道,狠狠劈向銬住自己左腕的鐵鏈。伴隨著火花與金屬摩擦,牛偉邦感到左手一松,整個人失去平衡從空中墜下,被來自右腕的力量拖拽著,虛掛在墻上晃蕩了幾下。
“是你逼我的!”
暴怒的巫源猛然發出震天狂吼,這意外的怒聲引得天浩轉身,與牛偉邦同時將視線集中在巫源身上。他們驚訝地看到巫源用力按下椅子扶手,本該固定的那個位置如微型升降機般落下,他腳下的地板傳來機械運轉特有的悶響,身后窗戶左側正下方的墻壁突然凹陷,出現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圓形空洞,從里面“嗖”地射出一鏃鋼箭。
這里有機關?
天浩腦海里升起“果然如此”的念頭,他不動聲色將腳步后移,強化后的身體擁有速度優勢,雖有些意外,卻足以避開這種程度的襲擊。
“快讓開!”牛偉邦大叫著,拼盡最后的力氣用右手肘撐住墻壁,推動身體撲向天浩,將他撞開。
“撲撲撲”,數枚鋼制箭頭盡數射中他的身體,發出可怕的入肉聲。
低下頭,牛偉邦看到釘在胸口和腹部的鋼箭。這東西有手指粗細,遍體漆黑,一股說不出的力量在體內游走,他臉上的肌肉開始扭曲,渾身變得僵硬。
“哈哈哈哈…”巫源仰天狂笑:“你以為我是看起來那么簡單的嗎?你以為我沒有準備后手?別忘了這里是赤蹄城,整個城主府都是我設計的,這是牛銅的臥室,我告訴他要提防有人偷襲,他聽從我的建議安裝了防護機關…牛天浩,你不是很聰明嘛,難道你就沒有發現我一直坐在這里沒有動?你就不想想這是為什么?哈哈哈哈…你是個蠢貨,你的智謀和聰慧遠不如我。”
“混賬!”天浩在狂怒中發起沖擊,他如復仇的猛虎,一拳砸碎了巫源面頰,散碎的牙齒伴隨鮮血在半空中飛舞。族巫畢竟不是戰士,他被打得當場昏死過去,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你…過來…”身后傳來牛偉邦虛弱的低語。
天浩連忙轉身走到墻邊,伸手扶住身體歪斜的雷牛之王。
毒藥的效果非常迅猛,他的眼皮一直在抽搐,喘息越發沉重,殘留的清醒意識已然不多。
“摘下我的戒指…戴上…我…我現在就傳位于你。”
他在顫抖和重喘中說完這句話,房門也同時從外面被砸開,廖秋帶著十幾個全副武裝的親衛沖進來,看到房間里遍地狼藉,到處是血,紛紛呆住了。
“從現在起,你就是新的雷牛之王。”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氣,牛偉邦猛然提高音量,他顯然是想讓房間里所有人都能聽見:“我…謹以部族和家族之名向神靈起誓,將王位交給…交給磐石領領主牛天浩。從…現在起…你…就是…新的,部族之王。”
他身體顫抖得比剛才更加劇烈,呼吸節奏急促,急速起伏的胸口如同風箱,,臉上不斷涌起大片血色,又在極短的時間里迅速散去,留下死一樣的白。
“…見證…你們都是見證人…”他努力抬起頭,被毒藥侵蝕的雙眼已經無法看清物體,只有一個個朦朧模糊的人影,但牛偉邦知道那是廖秋,是自己身邊忠心耿耿的親衛:“記住我最后的話…他,天浩…是新王…新的…雷牛之王。”
廖秋帶著眾人跪倒在地,金屬鎧甲撞擊著地面,哭聲與應答響成一片。
死亡的感覺是如此清晰,牛偉邦甚至可以感受到通往地獄的大門已經敞開,就在自己面前。
他以最后的力量扶住天浩肩膀,嘴唇幾乎貼住他的耳朵,呼出的熱氣與低沉語音同時鉆進天浩身體。
“…你…是故意的,對嗎?”
“你,不希望…我活著。”
“我知道…你…不是他的同謀…可是…你,你動心了…”
“我愿意把王位傳給你…你比我…更,更合適坐這個位置。”
“…好好對待…我的族人…自己人,永遠…永遠不打自己人…讓他們,吃飽…穿暖…”
“再見了…我的…兄弟…”
天浩靜靜地站著,保持著單手扶住牛偉邦肩膀的姿勢。他知道不需要回答任何問題,從牛偉邦口唇深處噴出的熱氣越來越少,輕微語音是專屬于兩個人的秘密,雷角之王的身體從未像現在這樣分量十足,重若千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