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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三節 守護神

熊貓書庫    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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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浩不知道這是自己第幾次聽到“守護神”這個詞。

  有一點可以確定————在之前老祭司對自己講授行巫者的相關課程里,沒有提到過這位神靈的名字。

  它究竟是什么?

  白人的火力優勢如此明顯,鷹鎮全為什么如此篤定,認為這一戰能贏?

  太陽升起來了。

  猛烈的炮擊仍在持續著。

  超越北方蠻族的文明進程使南方各王國建立起強大工業,這是王國聯軍肆無忌憚空前浪費的底氣所在。炮管打熱了就拖下去換一門,炮彈如不要錢似的充足供應。更大的消耗還是火藥,各王國都在前沿建立了臨時倉庫,桶裝國藥碼積成山,每天都有無數牲口拉著大車在前線與后方之間來回,將倉庫掏空,繼而裝滿。

  硝煙濃度達到令人難以忍受的程度,幾乎不能呼吸。炮手們必須用濕毛巾掩住鼻口,在腦后栓緊才能操作。墊在炮位下的土在劇烈震動下一次次松開,被人們一次次夯實。從進攻到現在,炸膛之類的事故有好幾十次,損失了上百名炮手,替補人員換下了他們的位置,繼續朝著遠處那道不屈的城墻射擊。

  從正面看,鎖龍關已經面目全非。坑坑洼洼到處都是洞,大片的裂隙從城墻上端開始,形成一個個向下延伸的喇叭口。散亂在磚石碎塊在城下堆積,形成一個個三角形的自然拱起,有幾處墻壁被打穿,遠遠就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在晃動。那是蠻族工兵用灰漿和各種材料在緊急修補,如果沒有他們從城墻內部填塞破口,這場強度驚人的炮戰早就已經結束。

  卡利斯公爵騎在馬上,手持單筒望遠鏡,駐足山崗向遠處眺望。

  旁邊,同樣騎著馬的炮兵指揮官小心翼翼介紹著情況:“大人,預計再有幾個小時,我們就能炸開那道墻。”

  這話在公爵看來顯得多余。他經驗豐富,望遠鏡里看得清清楚楚,鎖龍關外墻基座裂開了一條縫,這對整個城墻來說是致命的,無法通過簡單的內部填充加以修補。

  一股強烈的激動貫穿公爵全身。

  “征服北方”是所有國王和將軍的夢想。今天,就在今天,這份殊榮將屬于我!

  “對準墻基連續開炮,給我徹底砸爛它!”帶著說不出的亢奮,卡利斯放下望遠鏡,狠狠揮舞著右拳。

  十多分鐘后,一發大口徑炮彈脫膛而出,帶著巨大的動能砸在墻上,引發了驚天動地的劇變。

  整個墻壁仿佛失去了支撐,伴隨著“轟隆隆”的巨響,在聲嘶力竭慘叫與轟鳴中垮了下來。磚石碎片如傾盆暴雨泄下,可怕的崩裂仿如泥石流淹沒了一切。密集的塵土高高掀起,將遠處的一切淹沒在迷霧深處。肉眼無法看到的地方正在上演死亡悲劇,來不及撤離的人們被深埋其中。

  卡利斯眼睛里全是狂喜,他在顫抖中舉起右手,發出期待已久的命令。

  “停止射擊,第一步兵方陣服用藥劑,然后向前推進,攻破鎖龍關。”

  天浩站在距離城墻三百多米的塔樓上,抬起左手架在額前擋住灰塵,用微瞇的雙眼注視眼前這個世界。

  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大面積坍塌引起的塵土風暴短時間內無法散去。聲勢的確是山崩地裂,實際傷亡卻不多————從前天開始,前方城墻上就沒有安排太多的人。以三十人為一隊輪流替換,除了最高處的瞭望塔,以及重要的幾個位置,整個外側城墻上沒有任何士兵把守。

  統帥們顯然早已預料到情況會變成這樣。外墻垮塌沒有影響到內墻結構,修補工作仍在繼續,只是原本與兩側山脈齊平的位置露出凹陷,就像某人缺少了一顆門牙,但只要繼續往前走,就會看到高度低矮的內墻,以及密密麻麻如螞蟻般忙碌的蠻族工兵。

  從這個角度,天浩可以看到城外龐大的白人軍隊正在前進。他們邁著堅定有序的步伐,仍然是長戟手在前,火槍兵在后的排列。多達五萬人的陣列厚實又密集,在他們后方還有更多的步兵形成陣列,兩翼的軍隊朝著中央靠攏,行進陣列中夾雜著一些輕型火炮。

  在更遠的地方,地平線上全是黑壓壓的團塊。那意味著更多的士兵,更龐大的軍隊。

  白人炮兵排序非常穩定,絲毫沒有受到步兵陣列推進的影響。他們訓練有素,只是開炮射擊間隔比之前略有延長,烈度和強度沒那么高,這樣做是為了避免誤傷,同時保持對鎖龍關方向的火力壓制。

  天浩神情冷峻,一言不發。

  外墻坍塌,相當于鎖龍關失去了保護,除此之外,整體態勢與之前沒有分別。駐扎在關內的蠻族軍隊一旦出去必定遭遇火炮壓制,傷亡慘重,剩下的力量無法撼動白人步兵陣列,只能白白戰死。

  鎖龍關內部目前的軍隊相當龐大,總數超過一百一十萬。天浩相信三名統帥很清楚這意味著什么,關內區域狹窄,這么多部隊無法一次性派出,難道他們的意圖是依托殘破的城墻打消耗戰,以蠻族強悍的體能與力量一點點消磨進攻的白人士兵?

  想到這里,天浩搖搖頭,低下頭,注視著在關隘內側完成集結的第一軍團。

  準確地說,這里只有三萬名整裝待發的虎族騎兵,兩萬名獅族步兵。

  第一軍團定員十萬人,空地面積狹窄,其余的部分實在擺不開,只能以隊列形式擁擠在更遠的路上。

  相比之下,白人壓過來的力量實在強大。

  這仗到底怎么打?

  忽然,遠處最高的一座塔樓頂端,傳來悠長的號聲。

  天浩愣住了,這是行巫者才有資格吹響的節奏,意味著現在對神靈進行祈禱。

  他覺得這一切很荒誕————敵人就在外面,用不了多久就能踏破障礙殺過來。如此緊要關頭,統帥們非但不下令全軍迎上,反而搞起了祭祀儀式?

  他們究竟想干什么?

  這時,一名站在天浩身后的鎖龍關祭司張開雙臂,臉上充滿了狂熱,朝著南面方向跪了下去。

  “偉大的守護神,請展示您強大的力量,殺光該死的白人!”

  這一切很突然,天浩連忙轉身看著這名祭司,感覺這不像是正式禱詞,除了狂熱,沒有絲毫莊重的儀式感。

  “這樣的祈禱有用嗎?”他看著站在身旁的廖秋,認真急切地問。

  “我不知道。”廖秋握緊了手中的長刀,神情堅毅:“但我聽過守護神的名字,它無所不能,只要有它在,白人永遠不可能跨過鎖龍關。”

  就在這時,跪在地上的祭司猛然直起身子,用發抖的雙手指著北方,狂喜的臉上布滿了汗水灰塵,從喉嚨深處發出嘶啞的吼叫:“它來了…守護神…降臨了!”

  天浩隨著他的指引轉身,視線與遠方接觸的瞬間,他整個人仿佛石化,呆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的內心充滿風暴,就像席卷一切的龍卷,祭司的呼喊在他心中起伏,如同在強風中越燒越旺的火焰。

  一臺巨大的重型機械出現在遠處山巔之上。正北方向的丘陵是它的藏身之地,它從泥土深處緩緩站起,就像被鎖在棺材里的死者被埋入墓穴,因為某種神秘的力量刺激重生,帶著強大的力量推開棺蓋和覆土,以令人畏懼的姿態重現在這個世上。

  超過四百米高的身軀充滿了力量感,它以雙足交替行進,一個跨步就能越過山頭。整個構造為方形,手腳四肢棱線清晰,遠不如文明時代電影《環太平洋》重型機甲那么流暢。也難怪,這畢竟是真正的戰爭產物,不是為了討人喜歡在外表上刻意修飾的結果。巨大的鋼鐵頭顱為圓柱形,隨著正前方的紅外攝像機不斷進行掃描,避開山坡上正在集結的軍隊,走上了預先留出的大路。

  它有著軍綠色的外漆,只是大部分已經剝落,露出被銹漬侵蝕的金屬部分。鋼鐵同樣無法抵擋時間的力量,它的很多部位已經老化,行進速度緩慢,因為缺油潤滑,舉手抬足之間關節發出“吱吱嘎嘎”的摩擦聲。巨大的齒輪式鋼足落在地面,壓出深達五厘米的腳印,再次掀起漫天塵土。

  天浩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意識從腦海深處迸發出來。一切都清晰無比,各種久遠的畫面歷歷在目。

  “八十五號工程”是一項絕密。以天浩在文明時代進入沉睡前的身份,他看過一部分工程圖紙,知道大概內容。

  這是一臺“甲二十二型陸戰機甲”,是“八十五號工程”的成果之一。

  長久以來,人形兵器與傳統車載型兵器之間的優劣,一直文明時代未來戰爭研究的最大爭議。兩者各有優點,整體來看車載兵器適用性更高,各項綜合指數也優于前者。然而對人形兵器的相關研究并未終止,仍能得到部分撥款和物資支持。只是就整體而言,遠不如車載泛用型兵器。

  天浩曾經見過二十二型陸戰機甲的構想圖,與眼前這臺巨大的戰爭兵器區別不大。在文明時代,這款兵器一直出于實驗階段,天浩進入休眠前,聽說兵器研究所已經完成了百分之七十的部件制造,武器搭載也趨于實用化。

  它后來有沒有獲準量產?

  它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難道它就是鎖龍關守軍所謂的“守護神”?

  雜亂的念頭沖破了時間障礙,天浩感覺過去與現實在迷茫中重疊。仿佛無數死去的人在這個時間復活,他們以能量形態附集在這臺重型機甲上,催動著它跨過完成集結的蠻族軍隊,朝著失去外層防護的鎖龍關步步逼近。

  他想起了很多關于“八十五號工程”的傳說。

  “人形兵器適用于復雜地形,我不建議將其小型化,發動機的問題已經得到解決,既然是區域性戰斗,就必須擁有壓倒性的火力。”

  “防護與重量之間的問題不難解決,只要注重火力投放,加上適當的輔助戰力就能達成目標。突然性和隱蔽性,這是人形兵器最大的特點,只要使用得當,它的威力足以讓所有人大吃一驚。”

  “還是盡可能增加人形兵器的體量吧!這樣在彈藥耗盡的時候其身體就能當做武器。這只是我的一點建議,可能不太合適,還是通過實驗再決定是否有必要這樣做。”

  “新兵器應該有兩套控制系統,一套由機師操作,另一套由電腦負責。根據不同區域和戰況決定操控。”

  身為軍事主管,天浩參加過很多次類似的研討會。兵器研發不是閉門造車,科研人員需要聽取來自前線戰士的意見。

  它實在太老了。

  本該強勁有力的機械足在天浩看來已顯蹣跚,大塊剝落的漆面使這臺戰爭兵器看起來充滿歲月感。它像個上年紀的老人,每次邁出步伐都要停留半秒至兩秒,仿佛走累了,需要站在原地喘口氣,稍事休息。

  地面上的蠻族戰士被這一幕徹底震撼,很多人忘記了呼吸,瞪大雙眼目不轉睛看著這臺超越了時空限制出現的陸戰機甲。他們不知道什么叫做人形兵器,卻并不妨礙他們簡單的思維將一切站在自己這邊,實力強大的非正常存在當做神靈。

  它因召喚而出現,它在我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站了出來,它和我們一樣巨大(對比白人的結果),所以它就是我們崇拜敬仰的神。

  人們紛紛跪了下去,巫師和祭司們表現得更加虔誠。他們脫掉衣服,用匕首割開胸前的皮膚,刻畫出人形兵器的大概輪廓。鮮血淋漓的自殘是如此驚悚,行巫者們卻樂此不疲,這是祭祀中的最高儀式,把神靈的模樣刻在胸前,以鮮血為證,永遠保留,永遠崇拜。

  “偉大的守護神,指引我們走向勝利吧!”

  一為年長的巫師用手指蘸著胸口的鮮血涂抹全身,亦步亦趨跟在人形兵器后面,他右手緊握著匕首,滿面狂熱,被血色籠罩的眼睛里全是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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