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你累了,休息一下吧!”
富有男性魅力的聲音是如此悅耳,令人無法抵擋。
“…他們…他們為什么要這樣對我?”王妃的雙眼布滿了血絲,情人溫暖的懷抱并未讓她從瘋狂與憎恨中冷靜下來。她死死盯著地板上那堆難以分辨本來面目的爛肉,下意識抬起胳膊,用手背擦了一下額頭表面滲出的汗珠,卻沒注意手上沾滿了血,頓時在臉上抹開一片鮮紅。
雍齒加大手上的力氣,把她摟得更緊,露出成熟男子極其誘惑力的微笑。
昨天下午,王妃請大國師進宮議事。這個滿腦子都是權力的女人很直接,她絲毫沒有遮掩,當場擺明態度,希望得到巫鬃支持,讓她的兒子成為豕族新王。
求人做事,需要付出代價。
王妃承諾事成之后國師仍將保持現在的位置,每年得到的供奉加倍。
巫鬃從頭到尾一言不發,連客套化的微笑都沒有,仿佛一塊石頭,耐心聽完王妃的話,站起來,轉身走了出去。
雍齒當時藏在隔壁,將一切都聽得清清楚楚。
他想笑…神靈果然是公平的,它給予這個女人美貌容顏與曼妙身材的同時,也收走了她的智慧,甚至苛刻到連最基本的邏輯思維能力都不肯釋放半分。
天底下怎么會有如此愚蠢的婆娘?想要得到國師的支持,就該投入大量賭注。要換了是雍齒,他肯定眼睛都不眨張口就答應給國師一座…不,三座城市的主控權。
無論是否可以辦到,先畫個漂亮的大餅再說。至于事成之后的兌現…反正那時候大事已定,當初答應過是一回事,給不給又是另一回事。
今天傳來消息:因為情況特殊,豕王病重,大國師與獠牙城內的衛隊統領鱷齒共同簽發臨時法令,對獠牙城面實施軍事管制。所有軍隊由鱷齒掌控,同時對城內物資實施統一調度。
鱷齒是現任豕王的族弟。這意味著他與國師之間已經結為同盟,在豕王沒有公開宣布王位繼承人的前提下,如果豕王在這時候意外身故,鱷齒將成為新王的最強有力競爭者,無論整體控制能力還是來自方方面面的支持,占據了壓倒性的絕對優勢。
王妃簡直不敢想象,一旦銳齒繼位,自己和兒子將面對什么樣的命運。
“他們會殺了我,把我的骨頭挖出來做成碗。”暴怒與肆虐幾乎把她的體能消耗一空,這種如火焰依靠汽油燃燒的能量迅速揮發過后,王妃整個人變得極其虛弱。她癱軟在情人懷里,恐懼刺激著身體劇烈顫抖:“他們不會放過我…我…我…我該怎么辦?”
雍齒用下巴輕輕壓在王妃頭頂,粗糙頭發刺激著皮膚有些發癢。他翹起右手中指,在王妃裸露的肩部位置緩緩滑過。這動作他練習過無數遍,只要控制住力度,女人會非常喜歡,有種介于酥癢和冰冷水珠驟然滴落皮膚表面的輕微刺激。略有不適,卻有種傾向于受虐方向的期待感。
簡單來說,就是挑逗。
想要成為一個合格的情人并不容易,這碗飯真他瑪難吃,是真正的技術路線。
在磐石城的時候,雍齒牢記著年輕頭領給自己上課時說過的一段話。
“牛(和諧)郎絕不是你想象中單純依靠美色就能站在巔峰的職業。想要得到一張令大多數男人垂涎不已的長期飯票,需要勤學苦練,需要靈感,還需要針對不同目標制訂各種計劃。最后,時刻不忘自虐。放棄關于愛情與生活的幻想,為了成功和勝利,你必須放棄一些美好的東西。這是一種交換,當你老了以后,回望過去的人生,你會覺得驕傲,你會因此而自豪。無論人們是否知道你的名字,你都能毫無遺憾的離開這個世界。”
雍齒不知道什么是牛(和諧)郎。從字面上理解,估計是養牛的男人…嗯,應該是一份高上大的好職業。
思維麻醉、催眠、忽悠…必須承認,在磐石城下級民眾心目當中,天浩有著極高的人格魅力。
“我可以幫你解決這個問題。”良久,輕輕撫弄情人的雍齒張開嘴唇,在深沉的憂郁中低語。
王妃趴在他的懷中,用同樣沉悶的語調反問:“你怎么幫我?”
其中夾雜著少許譏諷成分。
鱷齒是手握兵權的貴族,萬人首,他還得到大國師巫鬃的支持。
雍齒只是一個廚子。
兩者之間根本沒有可比性。
“…殺了他。”只有成熟的男人才能發出這種沉吟,嗓音沙啞,帶著一抹難以抗拒的誘惑,卻冰冷又機械,能聽出他毫不遲疑的決心。
王妃猛然從他的懷里掙開,如突遭電擊般彈開,隔著半米左右的距離,她看見這個男人笑顏依舊,只是那中熟悉的憂郁不知道什么時候變成了感慨,充滿著對自己的無限留戀。
“把他們都殺了,包括大國師。我會幫你解決所有的麻煩。”
他站起來,邁著穩健的步伐走到面前,愛憐地把王妃再次摟進懷里,親吻著她散亂染血的長發:“你的兒子會成為新王,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我愛你,你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美麗的女人。”
謊言想要成為真實需要在特殊環境才能發揮作用。
其實雍齒一點兒也不喜歡這個女人不可否認她的確很美(豕人觀點),但她的脾氣性格實在令人厭惡。摟著一頭食人猛獸,這就是雍齒的感覺。
王妃抬起頭,眼睛里充滿了狂喜和震撼,面孔有些扭曲。她顫聲問:“…真的嗎?”
雍齒笑了,充滿令人信服的誠實:“我從未欺騙過你。從前是這樣,現在如此,以后也不會變。”
撒謊不眨眼是一種難度很高的技巧,需要反復多次練習。
王妃一頭扎進情人懷里,“嗚嗚”哭了起來。
雖在流淚,她心里卻樂開了花。
什么瘋狂啊,叫罵啊,甚至把貼身侍女活活打死,都是為了在雍齒面前演戲。
她其實早就想殺掉鱷齒和巫鬃,只是苦于沒有合適的機會,也找不到愿意幫忙下手的人。
鱷齒也就罷了,只要給予足夠的好處,多少能找到幾個悍不畏死的勇士。
可是巫鬃不同,她是國師,血統高貴,身份特殊,放眼獠牙城上下,哪怕開出極高的賞格,也沒人敢褻瀆神靈的代言人。
思來想去,唯一能依靠的就是雍齒。
他是廚師。
王妃的身份目前還管用,以商議繼承人的名義誆他們進宮,順便邀請銳齒和巫鬃共進晚餐,他們應該不會拒絕。只要在飯菜里動點兒手腳,老娘保證這兩個混蛋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雍齒的想法要復雜些他上個月就通過秘密渠道得到來自磐石城的指令,天浩給了他一個時間段,要求在這個范圍內盡可能在獠牙城內制造混亂。具體該怎么做,沒有準確的計劃,總之見機行事,把水攪渾,越亂越好。
算算時間差不多了,就是這幾天。
各懷心思的男女抱在一起,做出各種少兒不宜的舉動。
“親愛的,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也是真正愛我的男人。”
“我愿意為你而死。”
“殺了那些礙事的家伙,以后我們共同掌控豕族。我要給你生個兒子,讓他見證我們之間的愛情。”
“你真好。”
“往旁邊讓著點兒,你的牙戳到我的嘴了…”
多么偉大的愛情。
豕族領地,豕王直屬區域,平丘寨。
一個月時間過的很快。磐石、雷角、沅水三城聯軍都完成了各自的目標。烈牙部、風牙部、黑牙部均被消滅,區域內所有城寨攻陷,第一、第二階段作戰任務圓滿完成。
寨子徹底清空,所有豕人俘虜已經押往后方。弓箭手站在破壞程度不算嚴重的塔樓上警戒,三千名重步兵依托寨墻建立紡線,差不多同樣數量的游騎兵在外圍巡邏,偵查半徑超過五公里,他們事先準備好干燥的木柴堆,都是富含油脂易于燃燒的松木,遇到情況立刻點燃,撒上一些曬干的馬糞和牛糞就會騰起滾滾濃煙。
議事大廳打掃得很干凈,熊熊燃燒的炭火煮沸了雪水,葉茶是北方大陸的特產,很多蠻族都靠喝這玩意兒補充維生素。味道很苦,茶水顏色極深,聞起來很香,喝過后口腔里會彌漫開淡淡的回甜。
剛典、廖秋、宗具父子,加上天浩,五個人圍著火塘席地而坐。精銳的侍衛守候在外面,沒有得到允許,任何人不得靠近。
“神靈保佑,這次作戰很順利,情況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宗具樂呵呵地笑道:“這都是托了阿浩的福,要不是你提出我們三城合力共戰,也不會有這么大的收獲。”
廖秋坐在旁邊微微點頭。
雷角城部隊的主攻方向是風牙部,第一作戰階段得到了五萬余名豕人俘虜,第二階段主要是掃清豕王直屬領地,大大小小幾十仗打下來,又抓獲了兩萬左右。其實仗打到這個份上,結果令人滿意,收獲巨大。
最重要是己方士兵傷亡不大,主要有兩方面原因:首先是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從出兵到逐一攻陷豕族城寨,因為兵力在進攻面占據絕對優勢,對每個寨子都能做到嚴密封鎖,偶爾有人僥幸逃出,也躲不過事先布置在外圍路口的巡邏隊,加上游騎兵反復拉網式警戒,第一階段幾乎沒有走漏消息。
其次就是鎧甲。磐石城出產的均質鋼非常堅固,雖然數量不多,卻在戰斗中發揮了巨大作用。冷兵器時代的戰斗,防護力至關重要。只要對手一刀下來沒能破開防御,反手迎上的戰士當場就能要他的命。
廖秋端起擺在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沖著天浩翹起大拇指,發自內心地贊嘆:“我佩服的人不錯,你算一個。”
宗光插進話來,很感慨:“我從未想過仗還能這么打。進攻黑牙城的時候,我覺得可能要付出很大傷亡,不死個幾千人根本攻不進去。阿爹告訴我城里有內應,不用慌,讓下面的人好好休息,吃飽喝足,睡一覺,等到天亮了再動手。結果城門開了,我帶著人沖進去,那些豕族人吃壞了肚子,一個個躺在地上站不起來。我親手砍掉了黑牙之王的腦袋,我從沒想過這輩子還能殺死一個王啊!”
剛典笑著附和道:“宗具城主說得對,這都是阿浩的功勞。”
天浩笑著擺了擺手:“仗還沒打完,現在說這些早了點。”
宗具對此深以為然:“豕王很狡猾,反應也很迅速。就目前得到的消息來看,平丘寨應該算是我們與豕族決戰的出發點。豕族剩余的人口和兵力都在朝著獠牙城收縮,那里現在至少集中了十萬人。”
“呵呵,那你的看法是?”天浩認真地提出問題。現在是三方在決戰前最后一次會議,因為三支軍隊駐扎區域不同,集中起來很費時間,所以城主和統領們在此聚會相商,有了結果就各自返回。獨斷專行不是一個好習慣,尤其汨水城和雷角城都需要拉攏,天浩愿意聽聽宗具的看法,同時也是了解對方的灰。
“這對我們來說是件好事。”宗具隱約可以猜到天浩的想法,他對此并不在意:“沒必要把豕人像兔子一樣攆得到處亂跑,集中起來才能一次性解決問題。何況他們走得很倉促,很多村寨連存糧都來不及帶上。以我的經驗,獠牙城的存糧養不活這么多人,他們只能維持很短的時間。我們大可以穩步推進,在獠牙城外圍展開防線,等到城里的糧食耗盡,就能不戰而勝。”
廖秋對此并不贊同:“我覺得應該主動進攻,速戰速決。拖延下去對我們沒好處。”
宗具對廖秋不是很熟,他不想破壞這種融洽的談話氣氛,微笑著輕輕搖頭:“打仗嘛,總要死人的。不過有時候還是要講究方法,盡量減少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