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宋》來源:
剛剛睡醒,發現這章爭議很大,多扯幾句。
首先,有討論和爭議是好事,因為我想大家也能看出來,昨天那章一開始就是要表達這種時代觀念的沖突性,以及趙玖這個復合人在歷史本身面前的渺小與的無奈。
能引起大家關于相關話題的討論,最起碼說明把石皋這一類歷史上客觀存在的人復雜性給客觀表現出來了。
也把趙玖面對這種人的復雜情緒給顯露出來了。
回到問題上。
趙玖對這一類人的情緒表達,一開始是無奈和暗暗氣憤,而矛盾徹底爆發后則是憤怒、悲哀、無奈、羞愧…這些在原文中是明確提及的。
既有對對方的,也有對自己的。
不過,復雜歸復雜,大家對趙玖普遍性都有代入感,這就使得在趙玖的唯一行徑上,也就是戮尸這個問題上出現了一個明顯的態度分化。
我剛剛起來,發現兩大類意見,一種是認為戮尸過分的,趙玖不該這么殘暴。一種是認為戮尸和放縱他的學生和兒子離開是軟弱的,趙玖表現的辜負了時代。
咱們回到矛盾起點。
回到趙玖和石皋的矛盾上…
石皋自殺,留下問心無愧,從他的角度是什么?他肯定是不懂什么民族主義,也不懂什么階級立場的,更不會懂趙玖這個復合人的怪異思想,他的問心無愧是一種遵循基本的底層儒家行為準則的結果,他的思路是在特定時代背景下能自圓其說的一種現存已久的古老道德思路。
趙玖呢?
他對石皋的看法是雙重的。
第一層在于,他為了抗金,一直在搞民族主義表達,嘗試構建一種從華夏到大宋的內外體制。
而且宋金對立的基本敵我立場在那里。
所以從眼下的局勢,和這個社會發展的思潮方向上,無疑要遵循民族主義的情緒與思路,遵循敵我立場,然后石皋無疑是漢奸,無疑需要懲罰。
說白了,就是民族情緒的憤青。
但是,趙玖畢竟是穿越者,他的歷史觀中不可能僅僅有這么一層民族主義和敵我觀念。
他肯定還有階級觀念,有人本主義觀念,甚至有穿越后融合了官家身份的唯我獨尊的封建主義觀念毒害。
而從這些其他復雜思路來講,他在內心深處是隱隱約約能理解石皋無奈的,在矛盾爆發前的前文中趙玖就已經說明了這種觀念,表達了對石皋的同情,只不過被呂頤浩懟了回去。
而且,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趙玖的這層理解和石皋的行為雖然表現一致,但內里的理論驅動也還是不同的。
我反思了我的反思,和遵循儒家教誨做出這種符合人本主義的事情,并不是一回事。
石皋不是什么純粹的人本主義者,否則,石皋就不會自殺和留下問心無愧了,甚至不會一開始據城而守。
在他的腦子里,還是有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之類的傳統儒家觀念的。
說白了,石皋之前的表現(兩件事都是他當了宰相的兒子記錄下來的,如無必要不增實體,就當是真的)符合大家理解的人本主義思想,認為他是個好人,趙玖也覺得這個是不賴的,但并不意味著石皋跟屏幕前的大家是一個腦回路,他的思路還是舊的,是固執的,是落后書中這個時代和眼下這個電腦手機和平時代的。
但是,他終究在他的舊思路上做出了復合舊時代的道德行徑,并契合了更高端的人本主義思潮。
這就讓趙玖很為難。
所以,很明顯,趙玖是準備低調處理這件事情的,口號山響,但不可能真殺了對方,這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而且,還有將自己跟呂頤浩對話傳進去,那種‘你悔改吧’的意思…石皋也知道這種‘不赦’也不至于殺他,最多是象征性的處置…否則石皋也沒法說服兒子和學生。
這種低調和縱容,更明顯的一個體現在于,趙玖在察覺到對方沒有親自過來,意識到對方很可能要搞事后,依然給與他學生秘書郎的官職,這就是存了最后一絲和平相處的渴望。
但是,最終的結果就是,石皋拒絕了趙玖的好意,選擇了一種最激烈的方式來對抗北伐。
這里面有兩個問題,第一,石皋自殺(包括留下那句話),不是什么自我放逐和審判,而是一種明顯的對抗,他是以金國知州和儒家士大夫的雙重身份殉節的。
這里就是一個基本的敵我立場問題,然后還有以儒家士大夫身份綁架傳統道德,對抗北伐的問題。
所以這次自殺不僅僅是自己肉體的毀滅,更是一種對趙玖、呂相公以及北伐的這個整體政治概念的政治刺殺。
第二,趙玖這個時候,面對這種突然的、激烈的政治抵抗行為,這個復合人,該遵循什么樣的思路。
首先他是一個人,被這么羞辱,或者說刺殺,他會情緒上頭,會憤怒,會不滿。
其次,他要遵循身份和現實立場。
最后,他內心有我們上面提到過的那種思想上的沖擊,和個人在歷史這個龐然大物前的無奈與渺小感,會有階級立場上和人本主義上的羞愧感。
但最終,決定趙玖思路的,很可能不是這種復雜的情緒,實際上這種復雜情緒書中也很明確的顯示出來是他做出反應后,面對石皋學生和兒子的思索。
他當時只有作為一個人的應激反應,與現實立場。
應激反應,就是面對著政治反撲,他會憤怒,也就是大家說的無能狂怒。
實際上,我在寫這一點的時候,是覺得趙玖應該路上已經有了準備,憤怒沖擊很大,但卻不一定是純粹的憤怒。
而這個時候,就要跳出情緒說立場了。
立場是什么?
是敵我…石皋的自殺和那句留言是針對誰的?
大而化之,是針對整個北伐政策的,是針對整個北伐這個政治軍事行動的…而這個概念里面,就如同呂頤浩說的那樣,不光是一個誰誰誰,他包含的事情多了,幾十萬人、幾百萬人,一個小朝廷的立身根本。
所以這件事情是沒必要討論的,敵我立場分明。
而回到事情本身上面,石皋的自殺和留言,一個耐人尋味的地方在于,他難道真的是針對趙玖的?
我不知道有多少注意到前面的情節…石皋這種傳統士大夫,是不敢反駁趙官家的…他針對是呂相公。
他的死,直接原因是呂頤浩給他的評價,趙玖為了催促他投降,和尊重呂頤浩,也是想讓他‘悔改吧’,是讓酈瓊把將臺上的對話轉達進去的。
趙玖對他的部分理解和同情,他無疑是知道的,趙玖不會殺他他也肯定能讀出來,但呂頤浩對他最自傲兩件事的駁斥和定論式的羞辱,才是他決心一死來做駁斥的直接原因。
他的自殺,是沒有考慮到什么對抗北伐這個層次的,最多是傳統儒家殉節思想,然后加上某種士可殺不可辱的覺悟。
自殺換來的匕首,投向的也不是趙玖,趙玖只是誤傷,他針對是呂頤浩。
這是呂頤浩這個大宋精英士大夫和他這個新出現的金國底層士大夫的在儒家范疇內的論戰。
石皋要是知道他給趙官家弄了那么大的麻煩,未必敢這么做。
而趙玖是搶在呂頤浩之前,是在給呂頤浩擋這個匕首。
回到基本的立場…趙玖那一刻最基本的憤怒還在于…你是對的?呂頤浩是錯的?宗澤、張所、張叔夜、韓世忠、岳飛、大翟,和馬擴那多少萬星星之火是錯的?
北伐已經開始,趙玖也好,呂頤浩也好,包括犯下種種失誤的東京官吏,前方各種毛病的軍隊,外加已經死去和活著的人,已經形成了一個整體…石皋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而趙玖卻必須要維護這個整體。
這才是這個情節的本身。
還在困著…如果有什么錯字,和邏輯混亂,望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