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匪徒再大膽,也不敢光天化日上岸打劫的。
各路官員便紛紛趕回府衙,向知府大人報平安。
“多虧府尊指揮若定、嚴防死守,才震懾住了賊人!”
“果然是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蘇州百姓得府尊庇護,實在是天大的福分啊!”
“現在還不是唱贊歌的時候。”諛詞如潮,蔡國熙聽得神清氣爽,只覺全身疲勞一掃而光。便命張通判派船營去西山探查,務必搞清那支神秘的船隊到底是什么來路。
張通判忙沉聲應下,府中劉推官便快步進來。
“府尊,昆山縣急報!”劉推官將一份粘著三根紅色雞毛的公函,奉到知府大人面前。
看著那十萬火急的信件,蔡知府趕緊撕開火漆,掏出信紙一看。
眾官員只見府尊面色數變,然后出聲叫住了張通判。
“不必去了。”
“怎么?”張通判不解回頭。
“大圣灣里的不是水匪。”
“那是?”眾官員齊聲問道。
“昆山縣的槍手隊。”
蔡知府將信件遞給一旁的王同知,眾位官員也紛紛湊上去圍觀。
只見昆山縣公文上說,前日驚悉本縣救災的糧食,連帶運貨的人員被水匪一并劫去,要求三日內交付贖金,否則就撕票。
因為消息傳到縣里時,已經是第二天了,來不及等待府里指示。趙知縣只好一面上報、一面派槍手營組織營救…
吳縣知縣楊丞麟的臉色,當時就不好看了。
西山是吳縣的轄區,出了水匪他居然不知道。而且還被昆山縣跨境執法,簡直是正反兩記耳光抽在楊知縣的臉上。
而且昆山知縣趙守正,原本該是接替他主政吳縣的,卻被府城的官紳們硬生生擠去了昆山。
這讓楊知縣怎能不多想,姓趙的是故意來惡心本官的呢,還是故意來惡心本官的呢?
得知盤踞西山的的并非水匪,蔡知府等人的神態卻輕松了許多。
“雖然虛驚一場,但人命關天,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呀。”
“不錯,如此更顯府尊老成持重!實乃蘇州百姓之福啊!”
“昨晚全當是演練了,將來真有匪情,也不至于手忙腳亂…”
“好了好了。”蔡知府抬下手,示意馬屁暫停,奇怪問道:“不是說匪巢在大雷島么,怎么又跑西山去了?”
說著他瞥一眼楊丞麟道:“西山是你的轄區,麻煩楊知縣帶人去看看,到底什么情況。要是還沒救出人質就幫幫忙。”
“這…”楊知縣心里一陣膩味。
“知道你心里別扭,但太湖這么大,人家之前也不知道匪巢一定在你轄區。就別太計較了。”
蔡知府比下頭這幫官員,更了解趙二爺的底細。雖然拘于門戶之見,不能與他親善,但也不愿得罪這位背景深厚的鐵股狀元。
“遵命。”楊知縣只好悶聲應下。
成功將包袱丟給下屬,蔡知府打個哈欠起身道:“沒事兒都散了吧,別在這兒磨嘴皮子了。”
楊知縣郁悶的離開府衙,坐轎子趕往胥江邊。
這就是附郭知縣的苦逼之處,外縣知縣都是說一不二百里侯。他卻受氣小媳婦似的,不光得站規矩,還讓婆婆指使的團團亂轉。
吳縣的槍手營還在江邊巡邏呢,楊知縣便叫上負責緝盜和治安的仇典史,帶了兩百槍手分乘五艘沙船,往西山趕去。
傍晌時到了大圣灣,果然遠遠望見碼頭上泊了將近五十艘大小船只。依稀還能看到村子里有人活動。
楊知縣不敢貿然靠近,命解下小舟,派官差先去查看一番。
等候回信的空當,仇典史問楊知縣。
“縣尊,待會兒怎么個章程?”
“先看看是不是昆山那幫叫花子。”楊丞麟坐在交椅上,一手搖著扇子,一手攥著茶壺。
“是的話讓他們趕緊滾蛋,我們來辦。吳縣的地界,什么時候輪到叫花子撒野了?”
“明白了。”仇典史點點頭,興奮的摩拳擦掌。
這樣剿匪的功勞,大半就是吳縣的了。
頓飯功夫后,官差返回。
“怎么樣?”楊知縣合上折扇,問那剛上船的官差。
“回大老爺,灣里確實是昆山的槍手營。”官差忙答道:“他們已經來島上剿匪兩天了。”
“這樣啊。”楊知縣先松了口氣,這下至少沒有危險了。旋即又很氣,焦躁的呼噠著扇子問道:
“還沒完事兒?”
“說是還有些水匪挾持著人質逃入了山中,他們正在一座山一座山的搜查呢。”
“昆山帶隊的是誰?”仇典史沉聲問道。
“說是趙知縣的衙內。”
“昆山縣也太托大了,連個正經當官的都沒來。”仇典史聞言哂笑道:“這下省了扯皮了,讓他趕緊滾蛋吧。”
“趙昊?”可楊知縣卻變了臉色,扇扇子的頻率明顯加快了許多。
“怎么了縣尊?”仇典史不禁大奇。“莫非那衙內有什么不凡?”
“沒,沒什么…”楊知縣用扇子遮住抽搐的嘴角,然后便吩咐那官差道:
“去,問問人家需要幫忙嗎?客氣點。”
“呃…”仇典史和眾官差大眼瞪小眼。
不是說要讓他們滾蛋嗎?怎么又要給人家搭下手?還得客氣點?
楊知縣卻沒有絲毫要解釋的意思,背著手在甲板上來回踱步,不知在尋思些什么。
不一會兒,官差回來稟報道:
“人家說人手足夠了。咱們縣要是想幫忙,請提供九百人份的蔬果肉食,他們可以付雙倍的錢…”
“呃,知道了。”楊知縣像硬吃了只蒼蠅一樣點點頭,然后毅然下令返航。
“大老爺,那不就是個衙內么?有那么可怕嘛?”返程時,仇典史終于忍不住問道。
“老仇啊,以后要多關心關心外面的事情,別整天光盯著你那一畝三分地。”楊知縣嘆息著搖頭不已。
趙昊的大名他可是早有耳聞。
那大明朝最年輕的百萬富翁、科學創始人,一門五進士、在靈濟宮講學,登上經筵日講的欽賜翰林博士。
長公主的干兒子、三位大學士公子的老師、大明詩壇遮羞布、西山公司副董事長、讓小閣老磕頭下跪的神人啊!
哪一條都不是他個知縣能得罪的起的…
哦對了,趙公子還是第一個上天的人類。
這誰能招架的住啊?
ps.第二更。估計是吃了魚生的問題,哎,這幾個月天天在家吃飯,已經是吃不得辣、吃不得生,鐵胃不復存矣。第三更還沒寫完,等等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