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并沒有心情在這樣一個夜晚和拓跋明珠坐在這里聊天,他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拓跋明珠顯然也沒有心思跟他閑聊,其實她現在最不想見人就是拓跋。但是除了拓跋她好像也沒有別的需要見的人了。這無疑是一種悲哀,但是拓跋明珠卻不知道如今自己還能怪誰。
拓跋起身往樓下走去,拓跋明珠顯然已經沒有什么話要說了。
拓跋明珠也沒有留他,只是握著茶杯沉默地目送他離去。
“公主。”不知過了多久,旁邊的廂房里一個人漫步走了出來。拓跋明珠回頭看著來人,問道:“你為什么要幫我?”那人低眉一笑,問道:“那么,公主為什么沒有揭穿我的身份?”
拓跋明珠定定地望著他許久,方才嗤笑一聲道:“揭穿你的身份,又能如何?如今父皇早已經厭棄了我,就算我說什么他也未必會相信吧?就算信了…”男子笑道:“就算信了,對公主也沒有任何好處。陛下殺了我,之后遭殃的也只有公主,大皇后以及勒葉部。”
拓跋明珠面帶嘲諷地看著他,“你們天啟人,都這么卑鄙么?”
男子毫不示弱,淡定地道:“公主當年對付靈犀公主的手段,也沒光明磊落到哪兒去。”
拓跋明珠手中的茶杯重重落到了桌面上,她瞪著眼前的人咬牙道:“所以,我現在遭報應了,你高興么?你們就不怕有一天,也遭報應么?這幾年,勒葉部和呼闌部之間的紛爭,你沒少出力吧?段公子!”
男子正是許久沒有出現在人前的段云,段云有些意外地看著她,“公主果然知道的我的身份了。恕在下好奇,公主是怎么知道的?”
拓跋明珠冷笑一聲道:“很奇怪么?你是不是以為你可以將所有人都耍得團團轉,別人連你的身份都不會知道,過后連該恨誰都不知道?天啟…襄國公府大公子。”
即使被人叫破了身份,段云也不著急。反倒是走到拓跋明珠對面坐了下來。
那句話說完,拓跋明珠卻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一般,有些頹然地靠在桌邊。低聲道:“瑤妃也是你們的人,你們在上京皇城中到底埋了多少眼線?”段云慢條斯理地道:“任何一個心念著故國仇恨著貊族的天啟人,都可以是我們的眼線。”
拓跋明珠垂眸不語,良久方才睜開眼睛直視著段云道:“你要我救拓跋,我已經救了。你還想要什么?”
段云搖頭微笑道:“公主,你不是為我救的拓跋,沒有拓跋…百里輕鴻就會成為你的催命符。如今整個北晉朝野上下,只有他能制衡百里輕鴻了。”拓跋明珠不屑地道:“就憑他的武功?”
段云道:“不,是他在軍中的威望。今晚之后…北晉皇身邊的將領必然折損慘重,百里輕鴻已經暗中收攏了大部分南軍將領。過了今晚…除了拓跋北晉朝堂上沒有人能與他抗衡了。”
拓跋明珠猛然想要起身,卻被段云伸手按住了肩膀。若是從前,身為文人的段云未必按得住她,但是如今拓跋明珠的身體已經虛弱到了一定得程度,即便是段云這樣讀書人也能輕松壓住她讓她動彈不得。
拓跋明珠憤怒地瞪著段云,“卑鄙!”
段云搖了搖頭,面帶微笑,“公主言重了,事已至此,公主覺得…你還能做什么嗎?恕我直言,若不是有我們,您現在連公主府都出不來。”她現在原本該躺在病床上等死,或許百里輕鴻會留她一命,等到他登上高位重權在握之后再死。
段云嘆了口氣道:“公主,人太過貪心了不好。你想要活命,我們幫你辦到了。你想要百里輕鴻死,自然會有人幫你殺了他。現在…你卻還想要做別的,不覺得自己太過貪心了么?”拓跋明珠瞪著段云,眼底隱隱有幾分絕望,“若是父皇…出了什么事,你覺得百里輕鴻會留我活命么?”
段云道:“你先前對拓跋梁下手的時候,可沒有考慮過這些。”
拓跋明珠咬牙不語,段云站起身來道:“公主,這里不安全,咱們還是先離開吧。你剛剛救了拓跋,百里輕鴻未必猜不出來是誰出手的。”這上京皇城里,能有狼毒箭的人不多,而會在這個時候出手救拓跋的人更不多。不過,百里輕鴻現在應該沒有時間來對付他們才對。
拓跋明珠含恨望著段云,終究還是默不作聲的起身跟著他一起下樓去了。
皇宮里此時已經完全亂成了一片,即便是有南宮御月和拓跋的阻攔,依然還是有不少兵馬入宮救駕,當然其中也免不了有想要趁火打劫的。但跟原本會來護駕的人比起來,終究還是少數。因此駐守皇宮的侍衛和冥獄眾人漸漸地開始敗退,一路朝著拓跋梁的寢宮退去。
眼看著他們距離拓跋梁的寢宮已經不遠,說有人眼底都不由得燃起了一片火熱。只要拿下了拓跋梁,今晚就可以結束了。
拓跋羅和焉陀邑對視了一眼,跟在兩人身邊的人也紛紛湊了過來,“大皇子,看來今晚比咱們預料的順利。”
拓跋羅點頭道:“看來四弟他們也很順利。”將拓跋派出去攔截援軍而不是選擇由他率兵進攻自然是有他們的道理的。如果他們一路攻入拓跋梁的寢宮,最后卻被來護駕的人包抄了那可就好笑了。現在看來…四弟完全還來得及趕在他們攻破寢宮之前回來。
眾人正說話間,一道勁風破空朝著拓跋羅直射而來。拓跋羅原本身手就算不得一流,如今行動不便就更不必說了。即便是發現了朝他而來的危機也根本無法避開。所幸拓跋羅身邊的高手也不少,一個護衛抬手將拓跋羅的輪椅往后一推,站在拓跋羅身邊的人立刻睜大了眼睛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那人雙目圓瞪,一道血痕從額頭直直地劈了下去。拓跋羅心中也是一驚,若是這一劍劈在的身上只怕也不會比這人好多少。
眾人的驚呼聲中,...
呼聲中,只見對面原本已經開始頹敗的守軍突然又鎮定了起來。源源不斷的兵馬從后面冒出來,開始填補守軍的不足和空缺之處。
“百里輕鴻!”不遠處,焉陀邑盯著從軍中走出來的挺拔身影,咬牙道。
拓跋羅也循聲望去,果然看到百里輕鴻手提一把長劍,漫步從守軍后面走了出來。拓跋羅皺眉,有些不悅地看向焉陀邑低聲問道:“怎么回事?”焉陀邑倒是并不怎么著急,微微瞇眼道:“看來,天啟人果然靠不住。”
拓跋羅輕哼一聲道:“他現在還想保拓跋梁,你覺得可能么?”
焉陀邑道:“看著確實不想那么孝順的人,大皇子覺得,他想干什么?”
“殺掉我們,狹天子以令諸侯。”拓跋羅道。
焉陀邑搖頭道:“不可能,他是天啟人。”貊族人對天啟人有著天生的戒備和敵意,所以百里輕鴻根本不可能做到狹天子以令諸侯的。
“這可不好說。”這世上沒有什么是不能為了利益而妥協的。
焉陀邑冷笑一聲道:“那就看看吧。”
百里輕鴻領著守軍殺了出來,顯然是不打算固守防線而是想要反攻。漸漸地焉陀邑發現有些不對勁,“大皇子,那些是南軍。”
拓跋羅自然也看到了,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起來,“南軍為什么會在上京城里!”拓跋梁手中卻是有幾十萬南軍,但是都駐扎在上京附近,兵馬糧草都掌握在拓跋梁手中不必擔心他們造反。但是現在…這些南軍怎么會出現在上京?
拓跋羅心中不由地升起一股寒意,他們輕視百里輕鴻的身份,認為他是天啟人注定難以成事,卻忘記了…因為他是天啟人,注定了可以輕易贏得那些南軍的信任。拓跋梁的那些南軍手里都沾染過不少天啟人的性命,不可能在投奔南朝。但是百里輕鴻這個跟他們一樣的降將…而且還是親手殺了自己的老師的降將卻足以讓他們信任。因為百里輕鴻跟他們一樣,既不是天啟人也不是貊族人。
拓跋羅和焉陀邑對視了一眼,齊聲吩咐道:“南軍謀逆,殺!”
“殺!”皇宮里殺聲陣陣,殺氣沖天。
“哦?”藏書樓上,君無歡悠然的俯視著遠處的一切,微微挑眉唇邊露出了一抹笑意。
云行月站在他身邊看著,道:“你不下去幫忙么?”
君無歡不解,“幫忙?幫誰?”
云行月無語,行吧,他也不知道現在他們該幫誰了。
君無歡笑道:“百里輕鴻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你想看著他們兩敗俱傷?”
君無歡道:“我們等了這么久,不就是為了讓他們兩敗俱傷么?如果只是單純要殺了拓跋梁的話,我、南宮再加上阿凌聯手難道還有殺不死的人?”甚至都不用他們動手,祝搖紅絕對愿意犧牲自己殺了拓跋梁的。但是,只是殺一個皇帝有什么用呢?北晉先皇被阿凌殺了,拓跋梁上位即便是稍有波折,北晉一樣太平無事。而這些波折有很大一部分還是他們暗中折騰出來的。
云行月點點頭,道:“如果百里輕鴻殺了焉陀邑和拓跋羅,南宮御月和拓跋肯定不會放過他的。但是他現在手握著南軍,南宮和拓跋也未必能占多少便宜。”君無歡輕嘆一聲道:“今晚之后,就算往后我們什么都不做,貊族至少也得十年時間才能恢復元氣。”
但是,他們會給貊族人恢復元氣的時間么?自然不會!所以,今晚就是北晉衰落的開始。
“告訴明鏡和段云,將拓跋明珠看好了。天亮之前,絕不能讓拓跋明珠入宮,傳消息也不行。”
“是,公子。”幽暗的藏書樓中,一個聲音恭聲應道。
“你幫百里輕鴻?”云行月有些意外。
君無歡低聲笑道,“我想了想,與其讓祝搖紅冒險去取信物,還不如…讓拓跋梁主動將東西拿出來。”
云行月一臉你在開玩笑吧的表情道:“你認為拓跋梁會將信物交給百里輕鴻?”
君無歡搖頭道:“不,我只是說…百里輕鴻在,他才會將這個東西拿出來。若是局勢一面倒,他把這個東西拿出來豈不是自尋死路?”貊族人重信諾沒錯,但是如果沒有被任何人看見的毀諾,自然就不叫毀諾了。
兩人說話間,百里輕鴻已經帶著人氣勢如虹地沖向了拓跋羅和焉陀邑。對方自然也不敢示弱,真正的貊族精兵們依然沒有將南軍放在眼里。南軍是有幾十萬人不錯,但是百里輕鴻也不可能悄無聲息地將幾十萬人都帶入上京吧?
雙方人馬在夜幕中打的難解難分。百里輕鴻卻首先將目標鎖定在了拓跋羅的身上。拓跋羅行動不便,即便是身邊的高手再多也有無法周全的時候。有了百里輕鴻的命令,冥獄的高手也開始瘋狂朝拓跋羅進宮倒是將焉陀邑拋到了一邊。保護拓跋羅的護衛也漸漸開始覺得有些吃力,一路護著拓跋羅節節后退。
百里輕鴻看準了時機,毫不猶豫地飛身撲向拓跋羅,手中長劍一劍劈了下去。
拓跋羅只覺得凜冽的刀鋒迎面而來,幾乎刺的他臉上生疼。
“鐺!”
一個人影一閃而過,拓跋羅有些疑惑地睜開眼睛不由大喜。
“四弟!”
一個人影擋在了他跟前,屈膝舉劍硬生生地擋住了百里輕鴻如雷霆之勢劈來的一劍。
百里輕鴻飛快地后撤,盯著拓跋的眼神冰冷。
“拓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