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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3、英雄

熊貓書庫    鳳策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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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外面怎么樣,滄云城里卻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又平靜。熱鬧的是整個滄云城的大街小巷來來往往地百姓們,平靜的是他們的心和臉上的神色。似乎不管外面打得多厲害,他們都相信滄云城自己一方會勝利的。因為滄云城十幾年來一直就是這么過的,而滄云軍上下也從未讓他們失望過。

  真正會擔心的,大約也只有那些家中有兄弟子侄在軍中的人了吧。畢竟這幾天,戰場上確實是死了不少人。不過這些年過去,人們或許對這件事也習慣了。所以城里的人們也看不出來如何的焦急懼怕或者擔憂。

  早上,太陽剛剛升起來楚凌就從城主府走了出去,穿過了長長的街道一路往城門的方向走去。城中的普通百姓并不知道這位美麗的姑娘的到底是誰,看到她走過去便忍不住紛紛側目觀望。

  登上城樓,往日里總是敞開的城門現在卻已經緊緊地閉起,遠處來隱約能夠看到北晉兵馬的大營。見到她上來,負責巡視城樓的將領連忙走了過來,“夫人。”楚凌微微點頭問道:“怎么樣了?”將領恭聲道:“貊族人試探過幾次,不過看起來還沒有強攻的打算。只是…探子稟告,看到北晉大營附近漸漸有南軍在集結,十分零散。拓跋似乎是在收攏前幾日潰散的南軍。”

  楚凌道:“收攏潰兵?看來拓跋也想到最近的援兵未必能夠靠得住。”

  將領有些擔心地道:“夫人,咱們要不要早做準備。若是等拓跋收攏了潰兵再來攻城,咱們…”

  楚凌點了點頭道:“無妨,南軍軍心渙散,就算拓跋收回來一些也不堪大用。不過也不能掉以輕心,小心防守著不要讓人有了可乘之機便是。辛苦了。”

  “夫人言重了,這是末將分內之事。”將領拱手道。

  楚凌點點頭示意他去忙自己的事情,將領這才拱手告退。

  楚凌獨自一人站在城樓上遠眺,目光悠遠。距離第一次來到滄云城一轉眼已經四年多了,距離她當初在上京浣衣苑醒來,更是已經…有七年了。時間真是在不知不覺的間仿佛就漸漸消失了一般。七年前,她定然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站在這滄云城的城樓上向外面遠眺,更不會想過自己會親自帶著兵馬與貊族人交戰。

  抬手從頸邊扯出一條有些陳舊的紅線,紅線上面掛著兩個小巧的玉墜。楚凌不由的伸手握住了兩只玉墜,玉墜淡淡的暖意傳來,讓秋末清晨微亮的指尖也染上了幾分暖意。這幾年越來越忙,她其實已經很少想起曾經的事情了。這幾年過去,她也已經漸漸的明了,除非青狐身在什么海外蠻荒之地,音信斷絕,否則她不可能找不到她。就算她找不到,青狐那性子也不可能真的就能耐得住寂寞找個地方混吃混喝等死了,早該跑出來興風作浪了才是。

  或許…白狐本來就是騙她的。只是希望她懷著幾分希望遠離那個危險的地方罷了?話說回來,她當初到底是怎么被白狐說服了,相信她人真的可以穿梭于時空之間的?該不會是被人打壞了腦子吧?雖然她現在證明了好像白狐的理論確實可行,但是…有些頭疼的搖了搖頭,楚凌把玩著手中的玉墜半晌方才道:“算了,我還是勉強相信你吧。”

  來都來了,不相信還能回去不成?話說回來,如果她哪天醒過來發現這幾年地經歷其實都只是一場夢的話,她一定要狠狠地揍白狐一頓,揍得她生活不能自理再也不能裝神棍騙人!

  現在可不是莫名其妙傷春悲秋的時候。

  也不知道,君無歡在西秦邊境到底順不順利。若是不能及時趕回來,他的大本營可就要被人給占了啊。

上京皇城  拓跋梁坐在御書房里,聽到侍衛稟告百里輕鴻回來了的時候稍稍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方才道:“這么快就回來了?”百里輕鴻回來的速度確實是超乎他預料的快。原本以為百里輕鴻這一趟來去十天的話,辦事至少也需要個十天半個月,一個月能回來就算是十分滿意的結果了。現在算來,連半個月都還不到拓跋梁就已經回來了?

  “駙馬好像沒有回府直接就進宮來了,只是模樣看著…不太好。”侍衛稟告道。

  坐在一邊的素和明光微微挑眉道:“聽說陛下派昭國駙馬去辦一件大事去了?”

  拓跋梁道:“狼主不是知道么?何必明知故問。”

  素和明光笑道:“不,在下只是有些好奇,百里駙馬到底會怎么做而已。現在看來,昭國駙馬也沒有讓陛下失望,事情是辦成了啊。恭喜陛下。”拓跋梁道:“恭不恭喜的只怕還要等他來了才能說。”

  素和明光笑道:“昭國駙馬是聰明人,若是不能讓陛下滿意他又怎么會回來?”

  拓跋梁不置可否思索了片刻,還是吩咐道:“請駙馬進來。”

  不一會兒,百里輕鴻就跟著侍衛走了進來。如果說離開京城的時候百里輕鴻還是一個衣冠楚楚神色冷肅的美男子的話,現在的百里輕鴻看起來就顯得格外狼狽了。他身上還穿著一身染血的衣服,看起來十分的狼狽。這樣的模樣入宮見駕,若是在天啟已經夠的上御前失儀的罪名了。

  他一只手里提著自己的佩劍,另一只手里卻提著一個布包著的四方的包袱。整個人都仿佛散發著一股令人忍不住蹙眉的血腥和腥臭味。這大概是一個出身名門的世家子弟最狼狽不堪的模樣了。事實上,這么多年拓跋梁也只見過百里輕鴻兩次這么不顧儀表的模樣。

  一次是當年守城被俘,被明王府麾下嚴刑拷打的時候,自然是顧不得什么儀態了。而第二次就是現在,現在的百里輕鴻看起來就像是剛剛從戰場上爬出來的,而且是那種連續打了十天半個月沒有停歇過的戰場。他身上還有不少傷,臉色已經看不太出來了,眼神卻淡漠黯然。讓人覺得他可能下一刻就會直接倒下去了一般。

  拓跋梁的目光落到了百里輕鴻手中提著的包袱上,同時素和明光的目光同樣也落在了包裹上,只不過他只停留了片刻,就轉到了百里輕鴻的臉上。似乎覺得百里輕鴻此時這張滿是血污幾乎看不清本來面目的模樣比原本俊美干凈的模樣更有趣更吸引人一般。

  “陛下。”百里輕鴻垂眸,淡淡道。

  拓跋梁也不計較他的禮數,知道道:“看來,駙馬沒有讓朕失望?”

  百里輕鴻抬手,將手中的包袱遞了出去。很快就有人上前來接了過來。侍衛將包袱接過來,回頭去看拓跋梁。不是他不想立刻送到陛下跟前,而是這包袱上滿是血跡實在是有些太過污穢,不好直接送過去。拓跋梁畢竟也是武將出身,倒是不在乎這個。直接道:“打開。”

  侍衛稱是,抬開了包袱,里面是果然是一個四方形的木盒。小心翼翼地將木盒送到拓跋梁跟前,確定了里面并沒有暗器之類的東西,方才慢慢打開了盒子。

  饒是皇宮中的侍衛本該藝高人膽大,拿著盒蓋的手也還是忍不住抖了一下。盒子里放著一顆人頭,那顆頭一看就是一個年紀很大的老人,滿頭白發已經被血水染得有些糾結起來。臉上卻似乎被人擦拭干凈了,但是那雙閉著的雙眼下卻留著兩行已經干涸的血跡,就仿佛是血淚一般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拓跋梁也是眼皮一跳,卻并沒有避開,而是定定地盯著盒子里的人頭。好一會兒方才道:“謝廷澤。”短短三個字,卻是肯定的與其。拓跋梁是見過謝廷澤的,早年貊族還沒有入主中原的時候就見過了。后來貊族入侵,戰場上也沒有少打過交道。即便是好些年過去,拓跋梁卻依然還是能認出眼前的人的身份。

  “果然是謝廷澤。”拓跋梁道。

  揮揮手,旁邊的侍衛立刻上前將盒子蓋上。

  拓跋梁看向百里輕鴻,眼神仿佛溫和了幾分,關心地問道:“朕看駙馬像是受了重傷?難不成是被滄云城的人所傷?”百里輕鴻抬眼,搖了搖頭道:“天啟神佑公主懸賞黃金萬兩,要取我性命。”

  “咦?”坐在旁邊看戲地素和明光突然出聲。上京畢竟距離滄云城路途遙遠,百里輕鴻一路馬不停蹄的趕回來,傳遞消息的人也未必有他的速度,上京自然還沒有人知道這個消息。拓跋梁溫聲道:“這一趟辛苦駙馬了,駙馬為我北晉鏟除了如此大敵,朕也當好好嘉獎一番,先回去好好休息讓人看看傷。等傷好了,朕還有事情要駙馬去辦。”

  百里輕鴻仿佛并不在意拓跋梁說得嘉獎到底是實質上的獎勵還是只是口頭說說而已,只是拱了下手便告退走了出去。

  御書房里一時間也沒有人說話,素和明光盯著百里輕鴻的背影微微蹙眉,眼眸深邃。

  拓跋梁盯著跟前桌上的盒子,似乎也在思索著什么。按理說,謝廷澤這樣的強敵死了拓跋梁應該會十分高興才是。但是即便是方才在百里輕鴻面前拓跋梁也沒有表現出過太多的喜悅之色。六七年過去,謝廷澤的名聲已經不及當年響亮了,甚至很多人真的以為謝廷澤已經死了。現在人真的死了對北晉自然是一件好事,但是也不足以讓拓跋梁喜形于色。

  “陛下,這個…該如何處置?”侍衛以為陛下不想看到這個盒子,低聲請示道。

  拓跋梁微微皺眉,道:“一個老頭子罷了,既然已經死了…”正想要說隨便扔了便是,卻聽素和明光輕咳一聲道:“陛下。”

  “狼主有什么要說的?”拓跋梁問道。

  素和明光笑道:“這個,不如交給我來處置?”

  “這是為何?”拓跋梁不解,“狼主與這謝廷澤有舊?”素和明光笑道:“那倒是沒有,不過…我呼闌部敬重英雄,這位老將軍也算是一代名將了。遇人不淑死都死了,陛下何必折辱他身后的遺體?”拓跋梁有些懷疑地看著他道:“狼主該不會是打算那他與那神佑公主做人情吧?”難不成素和明光都還沒有死心?

  拓跋梁這兩天的心情著實算不上好,無論是潤州的事情還是滄云城的事情都十分的不順。更不用說冥獄先百里輕鴻一步傳回來地消息稱神佑公主出現在了滄云城。拓跋梁不得不開始考慮靖北軍,天啟人和滄云城之間的關系,否則這未免也太巧了,只說是巧合只怕是不怎么可能。如果這個時候,素和明光還跟那神佑公主牽扯不清…

  素和明光有些懶洋洋地靠著椅背道:“陛下有功夫擔心我,還不如去關心關心南宮國師。畢竟…誰不知道那位國師大人才是對神佑公主一片癡情呢?至于本王…神佑公主是神佑公主,這件事是這件事,這是兩回事。本王只是不希望…一個征戰沙場一輩子的老將軍最后連尸骨都不全罷了。有昭國駙馬這樣的弟子,已經夠可憐了。陛下,貊族才入關不到二十年,不該折辱英雄。”

  拓跋梁輕哼了一聲道:“既然狼主這么說,朕自然也不能不給狼主面子。謝廷澤的人頭就交給狼主處置便是。”至于英雄?失敗者怎么配被稱之為英雄?

  素和明光沒什么誠意的謝過,讓人過去捧起了裝著謝廷澤的盒子便起身往外面走去。出了皇宮,素和明光方才回頭看了一眼身后高聳的宮門,道:“錦衣玉食果真是腐蝕人心啊,拓跋梁當年也算是一方梟雄,還不到二十年就變成這樣了么?”

  跟在他身邊的侍從忍不住問道:“狼主,屬下也不解。您既然不是為了神佑公主,又何必…何必非要管謝廷澤身后如何?”

  素和明光抬手輕撫了一下侍從手中捧著的盒子,只是最普通的木盒,上面還沾染著點點血跡。素和明光纏著一身錦衣卻半點也不嫌棄,低聲笑道:“拓跋梁完全看不明白,他…確實是,真正的英雄。”從袖中抽出一張之間放在木盒上,道:“送到這里去。”

  侍從看了一眼,連忙伸手將紙條收了起來恭聲道:“是,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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