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信王府書房里 安信郡王神色有些凝重的看著眼前的楚蝶衣,楚蝶衣秀眉微蹙,神色間似乎有幾分驚惶又有幾分不以為然。另一邊,坐著安信王妃和早先被楚凌一腳踢下水的那位太常寺卿蔣雍。書房里的氣氛有些凝重,讓人隱隱有些喘不過氣來。
安信郡王盯著楚蝶衣,沉聲道:“今天的事情,是誰讓你擅作主張的?”
楚蝶衣垂眸有些委屈地低聲道:“王爺,我也是想要…”安信郡王不等她說完,輕哼一聲道:“你想要什么都沒有用,你若是真有本事就讓陛下如同相信神佑公主一般相信你,你現在就已經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不用委屈在我這小小的王府里了。”
楚蝶衣抬眼,楚楚可憐地道:“承蒙王爺和王妃收留,是蝶衣的福分。王爺這樣說,豈不是讓蝶衣無地自容?”
安信郡王輕哼一聲,眼前這個女人是什么貨色,他還能不知道?不過,顯然還是有人不知道的。
“王爺。”臉色還有些慘白地蔣雍見楚蝶衣這個模樣有些不忍,道:“蝶衣姑娘也是想要早些揭穿那神佑公主的真面目,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狡猾。王爺就不要怪她了。”
安信郡王微微瞇眼看了一眼蔣雍,眼底閃過一絲惋惜。
蔣雍是個不錯的人才,年紀不大能力卻不弱。可惜,竟然為了一個女人就瞇了眼睛。他是不是忘記了,他自己落到如今這個地步馬上就要被剝奪官身以后一輩子都只能做個庶人固然跟神佑公主有直接關系,但是楚蝶衣也是功不可沒的。這種輕易就能被女人迷住的人,留著也沒有什么用處。也罷!
蔣雍并不知道,就是因為他這一句話這一時的憐香惜玉,讓原本還想要替他周旋一二的安信郡王徹底放棄了他。
安信王妃坐在一邊,秀眉微凝有些不悅地道:“王爺,玉兒的事情你打算如何處置?”
安信郡王劍眉一皺,沉聲道:“玉兒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她會跟拓跋撞在一起?”安信王妃神色微變,猶豫了一下才示意楚蝶衣和蔣雍先出去。兩人遵命退了出去,安信王妃方才嘆了口氣,低聲道:“玉兒…好像是對拓跋有意。”
“什么?荒唐!”安信郡王大怒,重重地一拍書桌怒道,“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她是天啟的郡主,竟然敢對一個貊族皇子有意!她瘋了是不是!”這些年,她的堂姐妹甚至是不少長輩都還在貊族受苦受辱,他安信郡王府的女兒竟然想要嫁給貊族王爺,這不是瘋了是什么?
說到此處,安信郡王哪里還能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當下沉下了臉道:“這件事就這么算了,今天只是一場誤會!明天陛下哪里我去說,以后誰都不準再提起這件事!還有玉兒,這些日子你好好看著她,多教教她規矩。等這事兒過了,就給她找個人家嫁了!”
“王爺!”安信王妃有些不滿,道:“玉兒是咱們的掌上明珠,婚事如何能這般草率。更何況,她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看準了什么就一定要得到。我哪里勸得了她?”
“勸不了也要勸,實在不行就給我關起來!”安信郡王冷聲道,“我安信王府丟不起這個人!”
安信王妃從未見過安信郡王如此大怒的模樣,有些不解地皺了皺眉道:“王爺,其實…拓跋雖然是貊族人,但畢竟是北晉王爺,論身份,也是配得起玉兒的。”安信郡王冷笑一聲道:“人家配得起她,可惜她配不起人家!昔日靈犀公主在四皇子府尚且只能做妾,她算個什么東西?”
“王爺!”安信王妃氣得臉色鐵青,哪有做父親的這么埋汰自己的閨女的?更何況,靈犀公主那是俘虜,那能一樣么?
安信郡王沒好氣地道:“行了,是她又說什么糊弄你了吧?”
安信王妃無奈道:“也不算是糊弄,我覺得其實玉兒說得也是有點道理的。陛下如今不是要跟拓跋合作么?拓跋回到北晉雖然已經不是皇子,但拓跋羅拓跋兄弟倆也不容小覷,拓跋梁只怕也不能奈他們何。如今又有咱們天啟暗中幫助,以后北晉誰勝誰負還不好說呢。玉兒嫁過去做個王妃,也能幫王爺…”
安信郡王簡直都要被自己這個一牽扯到女兒的事情就糊涂的王妃氣哭了。有些恨鐵不成鋼地道:“你是不是傻啊,不管拓跋能給我們多少助力,只要我將女兒嫁給他,朝中那些老頭子都絕不會再支持我了。除非把你女兒送去給拓跋做妾,你肯么?就算你肯,人家拓跋要么?”
安信王妃臉色一陣白一陣紅,有些惱怒地道:“那你說怎么辦!”
安信郡王輕哼一聲道:“該怎么辦我已經說了,你自己不樂意我有什么辦法?”這么一想,安信郡王突然覺得他有些羨慕起永嘉帝來了。有個這么厲害的女兒,著實比自己家里這個只會添亂的強得多。別看神佑公主囂張跋扈,到處惹事。但是真正讓陛下頭痛不已疲于應付的事情一件都沒有發生過。
安信王妃無法,只得道:“我再去跟她說說。”
安信郡王臉色一沉,道:“玉兒到底是怎么跟拓跋扯上關系的,派人去查查到底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為之!”
提到這個,安信王妃的腦子也漸漸清醒過來,神色也越發冷凝起來。朝著丈夫點了點頭,安信王妃道:“我知道了,明天就讓人去查。”
楚凌第二天自然沒有進宮去摻和拓跋和安信郡王府的事情,因為安信郡王先一步派人來說這件事安信郡王府會和沈王殿下私了,就不勞公主費神了。這句話翻譯一下,大概就是:這跟你無關,少多管閑事。
楚凌很好的領會了安信郡王的意思,果然撒手不理不去摻和了。
楚凌不去摻和安信王府的事情,倒是另一邊有人找上她了。
公主府里的湖心涼亭里,楚凌笑吟吟地看著坐在自己跟前的上官成義,再側首越過涼亭和湖面看向不遠處岸邊站著的君無歡,唇邊勾起了一抹淺淺的笑意。上官成義喝了一口茶,將茶杯輕輕放到桌面上,沉聲道:“公主回到天啟這些日子,下官自問…沒有得罪過公主。”
楚凌點點頭道:“上官大人寬厚大度,與人為善,怎么會得罪我呢?”最多就是偶爾想方設法在父皇面前說她點壞話而已,確實算不上得罪她。
上官成義皺眉道:“既然如此,公主為何處處針對下官?”
楚凌不解地眨了下眼睛,狀似吃驚地道:“上官大人何出此言?我什么地方處處針對你了?”
上官成義冷聲道:“卓氏的事情,難道不是公主的手筆?”楚凌聳聳肩,輕出了一口氣道:“原來大人說的是這件事啊,這個嘛…確實和我有點關系。”
“公主,你!”上官成義怒而拍案,楚凌從容自若地看著他拍地通紅的手掌,笑瞇瞇道:“上官大人,你還是悠著點比較好,畢竟…這個年紀大了骨頭脆,一不小心說不定就拍骨折了,到時候這朝堂上下的臟水還不是往我身上潑?說不定就要傳說,是我把上官大人的手給打折了。多不好?”
上官成義緊緊握住了自己的手,確實很痛!
楚凌悠悠道:“上官大人見諒啊,這個我插手卓夫人的事情確實不是在針對大人呀。”
上官成義冷冷道:“哦?那是為了什么?”
楚凌傲然道:“自然是為了行俠仗義,扶危救困,普度眾生了。本公主從小就立志要做個好人,為了全天下女性的幸福和自由堅持不懈的奮斗。卓夫人那么慘,她自己也愿意立起來,我出手相助那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難道上官大人你希望,當有朝一日卓夫人將要命歸黃泉的時候,回首半生發現自己的人生除了被人欺負隱忍就什么都沒有?那多可憐啊。”
上官成義氣結,好半晌才咬牙道:“公主想要行俠仗義也不能隨意插手別人的家事。上官家因為公主而名聲受損,所受到的傷害又有誰來彌補?”
楚凌輕笑一聲,“老先生,你這樣可不太好哦,上官家為什么會名聲受損?自然是因為你們做了會令名聲受損的事情。若你們什么都沒有做,無論我怎么蹦跶外人也只會來抨擊我擾亂別人家后宅,說卓夫人不守閨訓吧?怎么會讓上官家名聲受損?上官家明明是受害者啊,大家都是很同情你們的。”
上官成義再次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楚凌笑道:“所以…上官大人做錯了事情卻不想付出任何代價,還要求受害者為了你們上官家的名聲隱忍一輩子,虛度剩下的本就不多的時光?上官大人,您不覺得你太過分了一點嘛?圣人不是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上官大人就是這么領會圣人言語的?”
“你…”楚凌微笑道:“我知道,上官大人也算是一代名儒,這種淺顯的道理自然不用我來教。不過,上官大人,本宮以公主的身份建議你,這個讀圣賢書啊,不僅要入腦還要入心才行啊。”
上官成義的手指有些顫抖了,這個神佑公主這是在諷刺他?說他枉讀圣賢書?!
眼看著老頭一副要抽搐的模樣,楚凌有些警惕起來,可千萬別一個不小心把這老頭給氣死了那樂子就大了。不過上官成義的心理承受能力顯然是遠比她估計的要高。神色變幻不定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上官成義啞著聲音道:“公主還是直說吧,你到底想要怎么樣?公主是聰明人,老夫不相信公主做這事情真的只是為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楚凌有些詫異地輕挑秀眉,上官成義對上她的視線,沉聲道:“公主不必驚訝,若是連這點自覺都沒有,老夫也爬不到現在這個位置。說句難聽的話,這平京城中日子過的不好的命婦多得是,公主偏偏盯著卓氏的事情,不是有所圖謀是什么?”
楚凌微微一笑,點頭道:“上官大人說的不錯,我確實有所圖謀。不過…你若是想要請我勸卓夫人回頭的話,那么我只好告訴你無論你出什么樣的價碼都是無法打動我的。能打動我的價碼,只怕您也出不起。”
上官成義不悅,“這么說,這件事就沒得談了。”
楚凌道:“話也不是這么說的,雖然我不能改變卓夫人的意愿,但是卻可以降低這件事對上官家的影響。恕我直言,看著卓夫人十多年如一日的在上官家被折磨,上官大人您的良心就不會痛么?聽說上官大人當年也得了卓家不少的幫助吧,上官大人心里難道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之心么?”
上官成義怔住,靜靜地看著楚凌道:“公主這是打算對微臣曉以大義?您難道不覺得可笑么?”
楚凌笑道:“當然不是,上官大人能走到今天,我知道您必然是心如磐石的。不過…上官大人,有道是天道輪回,報應不爽,上官大人就不怕報應么?”
上官成義唇邊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看來我不該來找公主談。”
楚凌托著下巴笑道:“我知道您不信,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上官家今天的局面,就是你這么多年對卓夫人受的苦視而不見的報應呢?
上官成義的臉色漸漸沉了一下,楚凌笑道:“一大把年紀,夫人強行和離。老母親臨老了被整個京城的權貴們唾棄。以后誰家姑娘敢嫁到上官家?誰家兒郎敢娶上官家的姑娘?嘖嘖…”
“神佑公主!”上官成義厲聲道。
楚凌微微揚眉,“上官大人,雖然您是老臣,但是動不動就對本宮大呼小叫,也還是不對的。”
“公主到底要做什么?”上官成義深吸了一口氣道。
楚凌微微勾唇,道:“很簡單,我希望上官大人未來三個月內都不要對本宮的任何行事發表任何意見。也不能跟人聯手對付我,就跟你之前做的一樣就好。如何,不難吧?”上官成義道:“如果老夫說不呢?”他貴為丞相,手握重權。神佑公主若只是想要待在公主府或宮中養尊處優的話他奈何不得她。但是她若是想要插手朝政,卻絕對越不過上官成義去。
楚凌露出一個乖巧可愛的笑容,“那我就只好去教教卓夫人,該如何切實有效的打擊人渣了。上官大人,你是不是覺得上官家現在就已經很糟糕了,要不要試試看,再糟糕十倍是什么情況?朱大人和黎大人不了解我,我以為…上官大人應該是了解我的。你猜猜看,我能做到什么程度?”
“你在威脅老夫!”上官成義冷聲道,警惕地看著楚凌,“公主到底想要做什么?”
楚凌淡淡道:“做你們這些廢物不敢做的事情。”
“你!”上官成義猛然起身,滿臉怒氣地瞪著眼前的楚凌。
楚凌卻半點也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什么失禮之處,懶懶道:“上官大人這么大反應,可是有什么指教?”
上官成義定了定神道:“你只是一個公主!”
楚凌嗤笑一聲,道:“是呀,我只是一個公主。我本該養尊處優地待在皇宮里享福,無憂無慮的等著長大嫁人。是誰害我不得不自己努力往上走的?我不自己努力,難不成等著下次再被一群沒用的廢物賣了或者扔了?”
上官成義神色有些陰郁,“公主不怕我將這話告訴陛下么?”
楚凌勾唇笑道:“去呀,說不定父皇聽了就能發憤圖強一把呢。上官大人,我對你的丞相之位沒有想法,但你若是想擋我的路…朝堂上的事情我是不太懂,但要是實在繞不開,我也就只好簡單粗暴了。您可千萬別見怪。”
“你會毀了天啟的!”上官成義道。
楚凌微笑,眼底閃動著星光,“總比在你們手里慢慢湮滅強。”
“公主將江南的百姓置于何地?”上官成義沉聲道。
楚凌定定地望著上官成義,悠悠道:“敢問上官大人,祖籍何處?鄉鄰何在?親故無恙?宗祠安好?”
楚凌每問一句,上官成義的臉色就越白一分。上官成義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祖籍金州。是貊族入關攻入上京的最后一道防線,也是貊族入關后經歷最凄慘的一塊地方。早年間,越往北天啟百姓就死的越多死的越慘。上官成義的祖籍金州幾乎被貊族人屠得十不存一。
看著上官成義失魂落魄地模樣,楚凌搖了搖頭站起身來,飛身直接從湖面掠向了不遠處湖邊君無歡所在的方向。飄然落地,一只手穩穩地握住了她的手,“阿凌,小心點。”
楚凌與他雙手交握,儼然一笑,“沒事,不用擔心。”
君無歡掃了一眼依然坐在涼亭的上官成義微微挑眉,楚凌嫣然笑道:“上官大人也沒什么事,可能是需要時間消化一下。我們就不要打擾他了。”
君無歡點頭,“既然無事,我陪阿凌去神佑軍看看?”
楚凌欣然同意,比起天天呆在京城里的無聊日子,她其實也更愿意去城外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