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并不打算在山林中久留,畢竟這山里不僅有要過冬的野獸還有隨時可能會找來南宮御月的人。現在南宮御月沒有內力動彈不得,她能夠打得過南宮御月,不代表再來一群人她還能打得過。所以,雖然天上還飄飄揚揚地下著小雪,楚凌還是決定要離開了。
她想走,南宮御月卻并不那么樂意,磨磨蹭蹭地坐在地上不肯起來,“笙笙,外面在下雪。”南宮御月認為,自己人就算慢最多兩三天也能找到他們。他們根本沒必要自己辛辛苦苦地找出路往外面走。只要在這里等著就可以了。
“我知道啊。”楚凌看了看外面,雪下得并不大,雖然有點冷卻并不妨礙走路。
南宮御月道:“我冷,不走。”
楚凌點點頭,指了指山洞里還堆著的不少柴火道:“那些夠你燒兩天了,你既然不想走就在這等著人來接你把。”南宮御月臉上的神色頓時有些陰郁起來,“山上有野獸。”
“野獸怕火,不會來吃你的。”楚凌道:“更何況,你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有野獸又怎么了?”
南宮御月悻悻地望著她,“笙笙,你好狠心。”
呵呵。
楚凌懶得理他,翻了個白眼便轉身出了山洞往山下的方向而去了。
從楚凌入山到現在算起來也有六七日了,楚凌都不太確定她到底在這些群山的哪個位置了。畢竟被南宮御月追得急的時候,也就沒有心思去記什么方位了。只能看準了一個方向一路走下去,以她的腳程早晚會走出去的所以楚凌也并不怎么著急。
身后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楚凌剛要掠到一邊的樹上卻又突然停了下來。閃到旁邊的樹后面往身后望去,果然沒一會兒工夫就看到南宮御月從后面追了上來。只是他腳下雖然走得快,但是沒有內力畢竟不如平時那般如履平地踏雪無痕,時不時還險些被濕滑的山路滑上一腳,總算他這些年的功夫也沒有白練并沒有摔倒。
他一邊快步往前走,臉色卻陰沉的快要滴出水來了。
楚凌也看著也不知道他此時腦子里在腦補一些什么。雖然相處時間不久,但是楚凌卻已經有些看出來了,這位北晉國師面部表情欠缺但是腦子卻十分活躍。一個簡簡單單的動作他說不定都能給你腦補出一場腥風血雨的曠世大戰。這會兒看這里臉色就知道,心里肯定沒有想什么有用的東西。
終于,大約是腦補的太過專注,腳下被地上的一支枯藤絆了一下,南宮御月整個人朝著地上撲去。雖然他反應極快的伸手夠住了旁邊的一棵樹,卻還是半個身子摔了出去,撞到了樹干上撞得生疼。
南宮御月撐著樹干臉色越發難看,似乎實在忍無可忍一掌便朝著那樹干拍了過去。若是平時這一掌拍過去那棵樹必定被攔腰折斷,只是南宮御月卻忘了他這會兒半分內力都使不出來,一掌拍過去樹干安然無恙地動了動,撒了他一身雪沫雪水,他的手卻痛得快要麻木了。南宮御月抿了抿唇,竟然又一拳打了過去。這一拳下去,不出楚凌預料的鮮血淋漓。
南宮御月的手和樹干都一樣。
楚凌皺了皺眉,看著跪坐在樹下的人只覺得有些心力交瘁。她終于有點體會到君無歡面對南宮御月的時候的無力了。這貨竟然是君無歡的師弟,楚凌覺得自己更同情長離公子了。
“那棵樹跟你有什么仇?”楚凌從大樹后走出來,淡淡問道。
南宮御月回頭看到楚凌,眼睛驀地一亮,“笙笙,你沒走?”
楚凌道:“原本不用那么快走,現在要走了。”看著南宮御月受傷的傷處,楚凌道:“這林子里的野獸正餓著呢,你這會兒把自己弄得鮮血淋淋的,是想要為他們的肚子做貢獻?”
南宮御月毫不在意地擊落了樹梢上堆積的薄雪往自己手指上搓了搓,再往衣服上一抹,便舉起手對著楚凌晃了晃表示,干凈了!
楚凌看著因為霜雪凍住,而暫時不再滲血的手中,眼角抽了抽。從袖中掏出一個瓷瓶拋了過去。從云行月那里拿的藥,她自己沒怎么用倒是都用到南宮御月的身上了。
南宮御月也不在乎楚凌給他的是什么藥,直接就往自己手上倒,臉上的神色絲毫微變仿佛完全感覺不到痛楚一般。
只是他自理能力實在是太差,只是指節上的一點傷,竟然用了大半瓶的藥才涂好。裹傷更是費勁,最后還是楚凌實在看不下去了走過去兩三下替他裹好了。
“走吧。”
南宮御月深知如果自己說不走的話,笙笙是絕對不會留下來陪她的。也就識趣地跟著楚凌往山下走去了,只是一路上嘰嘰咕咕毫無高冷男神的風范,嘴里的說辭無外乎“笙笙好冷淡”,“笙笙好狠心”“笙笙怎么不說話”之類毫無意義的廢話。楚凌想起當初第一次見面還以為這貨是高冷男神的自己,恨不得回到那時候戳瞎自己的眼睛。
兩人在山里走了兩天,才終于走出了大山。回頭對視了一眼,發現雙方看起來都很狼狽,誰也笑不著誰,這才滿意地松了口氣。楚凌去附近的農家借了兩套衣服,南宮御月雖然一臉不滿追究還是換上了。大約南宮御月這輩子都沒有過這種將近十天都沒有換過衣服的經歷。
“現在出來了,咱們就此告別?”楚凌看著穿著一身尋常百姓的粗布衣裳顯得很不自在的南宮御月挑眉道。
南宮御月立刻沉下了臉,“笙笙,你要去哪兒?你不跟我回上京?你不要你師父了?”
楚凌沉默了片刻,嘆了口氣道:“我畢竟是中原人,去了上京只會給他帶來麻煩,不是么?”南宮御月道:“不會的,我不會讓人傷害笙笙的。笙笙如果一定要拓跋興業當師父,我也會幫你的。”
楚凌笑道:“前提是,我師父投靠你對不對?就算我跟你回去,如果我師父擋了你的路,你還是會對他下手的吧?”
南宮御月沉默不語,他當然可以舌燦蓮花的說一堆好話,但是他知道曲笙是不會相信的,而他現在也不想說假話。他喜歡所有的人事物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一旦有什么超出了控制就會讓他覺得無比煩躁。所以他總想要殺君無歡無比憎拓跋興業,從來都不是單純的看他們不順眼,也不只是君無歡拿了他想要的東西。而是他知道君無歡和拓跋興業都是他無法控制的人。既然不受控制,就去死好了。
笙笙除外。
“你跟君無歡在一起是不是?”南宮御月咬牙道:“如果我將你和君無歡在一起的事情告訴皇帝和拓跋梁…”
楚凌淡淡一笑道:“我師父是北晉兵馬大元帥,無論是皇帝還是拓跋梁,都只會想要拉攏他而不是想要殺了他。就算你說了又如何?我跟君無歡本來就是定了親的,別人只會當我為了君無歡一時糊涂,忘恩負義跟著君無歡跑了。只會覺得我師父看錯了人而已,難不成還會認為他也投靠了君無歡不成?”
南宮御月神色陰沉,“不許提君無歡!”
楚凌不由一笑,“你跟他又什么仇什么恨我管不著,不過…我是不會跟你回去的,跟任何人都無關。我們不是一路人。”
南宮御月道:“你不跟我回去,怎么知道我們不是一路人?”
楚凌眼睛一轉,笑吟吟地道:“不如這樣,你別回去了,跟著我走吧。”
“去哪兒?”南宮御月問道。
楚凌道:“外面太危險了,咱們找個地方隱居吧。以后再也不出來了,這樣我不去見君無歡,你也不用回上京當什么國師了。”南宮御月沉默不語。
楚凌輕嘆了口氣,道:“你看,你并不能夠放棄那些東西。”
“君無歡一樣不會為了你放棄他擁有的東西,你憑什么這么要求我!”南宮御月咬牙道。
楚凌眨了眨眼睛,道:“大概是因為,我跟他不會有沖突,但是跟你會吧。”
“說到底,就是他運氣比我好!”南宮御月陰郁地看著楚凌,恨恨道:“他的運氣一直都比我好!”
楚凌沉吟了片刻,道:“老實說,我真的沒有看出來他運氣比你好多少。國師…雖然世人都說,人生八苦,但是我覺得除了生老病死無人能避免,剩下的大部分都是自己找來的罪受。求不得苦…若真的求到了,你就真的會高興么?如果你什么都想要,是永遠都不會覺得高興的。”
“笙笙是在跟我說教么?”南宮御月道:“笙笙不是在塞外長大的么?天啟人那些沒用的廢話倒也學了不少。我只知道,我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楚凌點點頭,“好吧,方才那些廢話你就當沒聽過。我一向行事的標準是,我不想要的,誰也不能強迫我說要。既然這樣,不如干脆先殺了你以絕后患吧?”楚凌撐著下巴打量著南宮御月低喃著。南宮御月立刻警惕地后退了兩步,穿著一身布衣的他看起來沒有了國師的高高在上,倒是顯得有幾分乖巧可愛了。
楚凌不由一笑道:“你看,我說一句殺了你你就真的戒備起來了,可見你是真的相信我會動手殺了你的。就這樣,你還想要我留在你身邊?你打算這輩子都睜著眼睛不睡覺了么?”
南宮御月咬牙看著楚凌半晌說不出話來,但是眼神卻是變了又變,也不知道腦補了什么看起來十分的掙扎。漸漸的,眼眶竟然隱隱有些紅了,楚凌正想著要不要再加一把火,卻見南宮御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轉身走了。
看著南宮御月離去的背影,楚凌愣了一下無語地拍了拍自己的腦門決定換一條路走了。
雖然她要去的方向跟南宮御月是一條路,但是好不容易這瘟神自己走了她繞一點路也沒關系。
兩人從山里出來的地方距離思安縣和蔚縣都不近,恰巧在兩縣之間的位置而且還是在山背面的余江沿岸。從沿途的百姓中楚凌斷斷續續得到了一些消息,葛丹楓帶著思安縣的人終究還是打退了進攻的北晉兵馬。白塔的人正在忙著找自家的國師,自然也沒有功夫再摻和信州的事情了。還有之前楚凌還沒有來得及聽到的消息,早前蔚縣帶人偷襲了南軍大營,信州鎮守將軍重傷,南軍傷亡慘重。算起來,如今信州倒是沒有多少兵馬了。讓楚凌有些防備的潤州軍也并沒有來支援,也不知道君無歡做了什么。所有的消息都算是好消息,讓楚凌稍稍松了口氣。不過也有一件不太好的消息,這么多天折騰的楚凌都忘了時間,等她和南宮御月從山里出來,新年都過了。
所以,她這個年竟然是跟南宮御月在山里過的,真是想想就糟心!
楚凌決定找人給葛丹楓送個信,然后先回蔚縣一趟。
打定了主意正要到前面鎮上找人,卻見一群百姓從那小鎮里匆匆跑了出來。看起來像是后面有什么怪獸在追著他們一般。楚凌抓住一個從自己身邊跑過的年輕人,道:“大哥,前面出什么事了?”
那年輕人連忙拽回自己的胳膊道:“那里面有人打起來了,小兄弟別進去了,趕快走吧!”
楚凌皺眉,有人打起來了也不至于嚇得這么多百姓都往外面跑啊。一般人不是應該躲回自己家里么?還想要再問,那年輕人已經急匆匆地跑了,只留下一句,“快跑吧,是貊族人!貊族人來了!”
楚凌心中微沉,貊族人…跟人打起來了?那另一方又是什么人?
楚凌避開了沖出來的人群小心潛入了小鎮里,果然發現小鎮最中間的位置已經成為了戰場。
只是…打起來的雙方、或者是三方人馬,有些奇怪。
其中一方個個身穿白衣自然是好認的很,是白塔的人。這些人此時正將一個人圍在中間,那人正是南宮御月。南宮御月顯然是受了重傷,動彈不得。
另一方身穿黑衣,楚凌也認識——冥獄中人。
奇怪的是,現在打起來的主力也正是這雙方人馬。
反倒是另一方的人身份有些古怪,這些人并沒有什么特定的衣著,都是尋常的百姓或江湖中人的裝扮。不過看氣質也知道這些人絕不會什么尋常百姓。
這一群人也比較少,只有五個人。看起來像是跟南宮御月的人站一邊的,但是明顯又并不親近,反倒是帶著幾分疏離和戒備。更像是迫不得已只能暫時聯合起來對付冥獄的一般。
楚凌微微蹙眉,信州什么時候出現這些…等等!楚凌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這些人是君無歡的人!
三年前,救謝廷澤的時候楚凌見過一些君無歡身邊的高手,這幾個人當時都在其中。但是現在他們怎么會在這里?難不成君無歡也在附近?
楚凌還在思索著這些事情關鍵的時候,下面南宮御月等人已經被冥獄眾人逼得步步后退了。楚凌心中略有些歉意,如果不是她喂了南宮御月藥,又擔心給了他解藥他還會來找自己麻煩。南宮御月恐怕也不會受這么重的傷。
不過,拓跋梁這個時候對南宮御月下手,是想要卸磨殺驢殺了南宮御月么?
此時,南宮御月正坐在地上皺眉看著眼前的一切。他胸口有一道箭傷,可以說這么多年除了當初跟君無歡打了一架意外他再也沒有受過這么重的傷了。甚至,當初就是跟君無歡交手他傷得其實也沒有這種。傷口一陣陣的抽痛讓他的理智處在崩潰的邊緣,整個人都被一股濃烈的殺氣環繞著,但是沉重的傷和虛軟的身體都讓他無法動彈,只能坐在這里看著。
越是如此,他的臉色也越發的陰郁可怖。
一個黑衣人瞅準了時機,圍在南宮御月身邊保護的白衣人都被敵人纏住了。當下提起手中的劍,一劍刺向了南宮御月的心口。一箭射不死,再補上一劍總能死了吧?
南宮御月微微瞇眼,袖底的手摩挲了一下手中的劍柄,然后用力的握住。
黑衣人的劍鋒剛到南宮御月跟前,直覺眼前銀光一閃,下一刻背后傳來一陣劇痛,黑衣人不甘地望著自己手中已經斷得只剩下半截的劍慢慢倒了下去。
他身后,楚凌依然穿著與南宮御月分開是的一身布衣,右手提著染血的短刀笑看著南宮御月,“又見面了,國師好像有點狼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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