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垂著眼皮,盯著眼前的東西,輕聲道:“我做事情什么時候需要向你解釋?”
穆谷嵐微僵。
她在心里總還是將這個人當做幾年前的那個林家殘廢,哪怕知道他現在不僅是林家家主,還是整個返神的首領,也在下意識的時候態度有些輕慢。
她低聲說了句:“抱歉。”
隨后又忍不住道:“我入了伙,知道基本情況的權利總是有的吧?”
“還是說,”她牢牢盯著林承的神情,試探道:“因為這個丫頭跟陸南的關系不錯,所以你不愿意動她?”
她可是早就聽說,秋家那個秋城梧跟林家家主,都和陸南關系很好。
連宋家的老家主,也是陸南的老師。
“陸南”兩個字一出,林承的垂著的眼皮立刻動了,他抬起眼看著穆谷嵐,一身溫潤矜貴的氣質出現了一絲裂痕,變得無端古怪起來。
穆谷嵐與他對視,心中突的跳了兩下。
她是被闕大長老當做闕家主母教養長大的,形形色色各樣的人都見過,身為權貴的頂端,臨危不變的本事不必多說,氣勢上更是少有人能唬住她。
但這會林承泄露出的那一點無端的古怪,卻讓她忍不住心生懼意。
她咬咬牙,頭一次怪自己多嘴。
直到刑鴻突然出現,這份僵持才被打破。
他湊在林承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林承的瞳孔微縮,一旁的穆谷嵐只覺得他身上那份突兀更加明顯。
非要形容,像個披著別人殼子的人,在裝作原主,結果這會一不小心露出了馬腳。
這個想法讓穆谷嵐背后頓生一股寒意。
林承聽著刑鴻說完,嘴角突然扯出一抹笑容,緩緩擴大。
他將手里的東西放下,指尖在桌面摩挲幾下,溫聲道:“刑鴻,讓他們去追的人都回來,不用管了。回去吧。”
“是,主子。”
他出去將林承的命令傳達下去,然后開車送林承返回莊園。
莊園里的亂子還沒結束,跑掉的人不知蹤跡,看見林承突然回來,許多人都惶惶。
管家避重就輕道:“家主何小姐回來了,還有就是,昨天晚上送回來的那人,跑掉了。”
他低著頭,不敢去看林承的神情。
林承卻仿佛是意料之中,沒有生氣也沒有其他的反應,答應一聲知道,沒再表態。
管家不知道是該松口氣,還是該更加提心吊膽。
實在是這位家主太喜怒無常。
他只能小心翼翼朝著刑鴻看去,見刑鴻示意他無事,這才安心。
林承只感應了一下,確認闕妍還在莊園內,就不再去追究了。
陸南很快就會過來找他,接闕妍回去。
到時候也是攤牌的時候了。
他等了那么多年,處心積慮,好不容易再見到她。
這次他會讓她記住他的。
闕澤也該從她身邊離開了。
除了他,陸南身邊不該有任何人。
尤其是那些軟弱無能的,保護不了她的人,更不配呆在她身邊。
陸南見到蒼擎的時候,他一身的血,形容狼狽。
看見陸南的時候,幾乎忍不住腿軟跪倒地上。
陸南將他一些嚴重的傷勢愈合,惹來蒼擎狂熱的眼神。
瞬間愈合,又一個能力,他果然沒白拼命。
闕澤站在陸南身后,盯著他,沒準他靠陸南太近。
“你要的東西。”
他一邊喘息著,一邊從懷里掏出沾著血的紙封丟到桌上。
隨后道:“順便告訴你,我見到首領了,就是你們八大世家中的那個林家家主。”
兩道視線驟然從紙封轉移到蒼擎身上。
他費力的笑笑:“別這么看我,我不像你。從來不騙人。”
陸南的視線一閃,淡聲道:“我知道了。”
難得的,這個一直被陸南排除在外的可能,成為現實后,她竟然沒感到多驚訝。
其實在林承是返神領導者這個前提下,一切困擾著她的東西都變得合理。
可偏偏林承將他的可能性降到了最小,以至于每次陸南剛升起懷疑的時候,總能最終將他排除掉。
當初她跟闕澤做過推測,林承一個人符合了無數條件,唯獨年齡不太合適。
但后來她的尸體丟失,《辛圖》出現,讓她不得不懷疑這個人是否跟她一樣帶著前世的記憶。
如果是這樣,那么年齡的問題也解釋的通。
可是,從林承身上凝聚出的信仰值也做不得假。
她將紙封拿起來,撕開表皮后看見了兩頁枯黃的紙,上面畫著晦澀的圖案,其中一頁的圖案跟闕家存檔里的圖案一模一樣。
另外一張紙上的圖案,比這個還要晦澀。
蒼擎解釋:“在一本書里面,被分成了很多份發給研究室里的人。我就搶到了這兩張,就被發現了,只能逃出來。”
說完,他好似故意的,裂開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返神的人都來追我了。都是S級,靠你了。”
陸南瞥他一眼:“沒追過來。許諾你的東西,等我完事了再說。”
蒼擎瞬間變臉,死死盯著陸南:“你耍我?”
“不耍你。”陸南將東西給闕澤,讓他收好。
“我最近有點忙,很多事需要做,”她笑著彎下腰跟蒼擎對視,“答應你的我都會做到,不過最近這段時間,你最好,不要來煩我。”最后一句話音落,她的眼神陡然危險。
蒼擎跟本不怕危險不危險,而是緊盯著她的眼睛,問:“確定?”
陸南只盯著他。
蒼擎自問自答:“好。這段時間我可以等。但你如果敢騙我——”嘴角拉開一道嗜血的笑。
陸南拿到東西,徑直去了林家。
找闕妍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管林承要。
林家的大門開著,看見陸南跟闕澤開車進來,并不阻止,像是早就準備好了。
闕澤伸過一只手攥住陸南,低聲道:“南南。”
陸南反握回去,輕聲道:“怎么?大致的事你都知道了,還有什么不知道的,今天應該可以一便知道。”
她又道:“其實沒什么,一些陳年舊事。”
闕澤在慌什么,陸南知道的一清二楚。
分明他才是陸南喜歡上的人,卻在一干人之中,對陸南了解的最少,甚至陸南出事,他都做不了什么,只能靠秋城梧跟杜回來幫忙。
這些是時間造成的,他認識陸南比秋城梧跟杜回都要晚,現在很可能比林承也要晚。
他能知道的都是從別人嘴里聽來的,對她所有故事的精煉,而從未真正跟在她身側和她共同經歷。
這是一份缺憾,也是埋在他心底的不安。
消除這份不安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闕澤也參與其中,了解她的一切,這些慌亂自然會消失。
他唯一優勝的地方,就是陸南的喜歡。
這種最難得到,也最難掌控的東西。
握著陸南的手逐漸收緊。
林承看見兩人進來時,目光落在相握是雙手上,眸光深沉。
他擱在一側的手緩緩挪到膝頭,一下一下的慢慢摩挲。
臉上卻露出笑,溫潤又矜貴,柔聲道:“殿下,之前說過一次了,這次再說一遍吧。歡迎你回來。”
陸南盯著他,許久也從記憶里找不到相似的人。
但這個稱呼,只能是認識她。
她想到之前,林承曾辦過的接風宴。
眼神波動了一下。
他比所有人都早知道她是誰。
林承安安靜靜的看著陸南,神情極致溫和:“殿下還是認不出我是誰,對吧?”
他想了想又自嘲道:“也是,從前就沒能認出我,何況現在換了殼子。”
“我自己都快忘了我是誰了。”
“殿下,《辛圖》你看過了嗎?覺得如何?”
“何筠瑤是我這么多年來,找到的最像你的。可就算是最像你的,也沒演出你十分之一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