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輕的瞳孔極細微地收縮了一下,眸色驟然加深:“慕慕?”
“我知道的。”君慕淺輕笑著嘆氣,“哪怕冰雪銀原是以我潛意識中的想法,為我在構造一個個假象,我也知道,你永遠都會在我最需要的時候趕來。”
可是,哪里會有那么巧?
連慕琛白這樣的天驕都因為去了冰雪銀原而一不復返,恐怕真的不只是經歷了錐心之痛后,就能夠出來。
美夢,永遠比噩夢纏人。
噩夢可以醒來,但美夢卻是將人困住。
陷進去后,就無法自拔了。
君慕淺抬頭看著他,眉梢微挑:“沒想到,便是假的,你也在護著我,告訴我,這就是假的。”
這一次真的很真很真了,如果不是容輕主動露出破綻,或許她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發現。
到那個時候,估計真實的她早就在冰雪銀原中凍死了。
“你的心跳得很慢。”君慕淺勾了勾唇,“以往我們這么親近的時候,我可是專門計算過你的心跳速度。”
他一直在保護她。
容輕眼睫微垂:“慕慕,真的對你來說很重要么?”
“不是真的重要。”君慕淺搖了搖頭,認真道,“是你們重要。”
是她的再一次重生,才讓她擁有了這么多的同伴,擁有了愛人。
所以,她才必須要出去。
很長很長的一段沉默之后,容輕凝視著她,緩緩開口:“如果,你想要回到的真正世界之中,沒有我呢?”
聽到這句話,君慕淺的眼神微微一變:“輕美人,這是什么意思?”
容輕將她放了下來,雙手按住她的肩膀:“聽我說,慕慕,你有沒有想過,你其實根本沒有死,也沒有來到靈玄世界,你在無影崖那一戰之后,也只是昏了過去。”
君慕淺雙眸驟縮。
“而在這昏過去的過程之中,你做了一個夢。”容輕緋唇微抿,“你夢到你重生了,這夢中的所有事情,都只是你夢到的,這不是真的。”
“如果你選擇離開這里,我們,都不會存在。”
一句話,讓君慕淺心頭大震,不由悚然一驚。
她的思緒再一次出現了混亂,甚至真的被這些話給帶動了。
如果…
如果她沒死,她現在就應該在虛幻大千,因為重傷昏迷了過去,意識陷入了深層之中,所以做了一個夢。
一個,持續了兩年的夢。
“不——!”君慕淺的眼神漸漸冷靜了下來,“我沒有做夢,我在無影崖那一戰,使用了太陰訣的最后一式,此式一出,我是必死的。”
容輕的手指慢慢撫上她的面頰,眸光繾綣溫柔:“可你,來到了這里。”
君慕淺愣住了,身子都在發顫。
是啊,她雖然死了,但是她又借尸還魂活了。
這到底…
“慕慕…”容輕聲音極輕,“你為自己,構造了一個美夢。”
君慕淺陷入了一種極度的茫然之中,冷汗都已經浸透了全身上下。
倘若真的是這樣,那么她現在選擇回去,是否真的還在虛幻大千?
可是,她又怎么可能做這么一個完整的夢?
君慕淺又想起在第一個假象之中,魅對她說的有關魔域少君的事情。
仔細想了片刻,她擰緊的眉頭卻忽的舒展了開來。
君慕淺抬頭,倏地笑了:“不會沒有你的。”
容輕和她對視,尾音勾著:“嗯?”
“我的世界,必然有你。”君慕淺的神情重歸堅定,“如果沒有你,那便是假的,我會一直找下去。”
她一字一頓,說了曾經他說過的八個字:“天涯海角,九垓八埏。”
在這之后,不管冰雪銀原再給她制作出多少的虛假來,她都一定能夠出去。
容輕驀地怔住,他的手也是一頓。
“放我離開吧。”君慕淺抬手,抱住他,“否則,你不會用這種方法告訴我這里是假的。”
頓了頓,她續道:“我不必問,都知道這一次冰雪銀原想告訴我什么了。”
她愛的人,和愛她的人,需要去珍惜。
容輕恍若嘆息一聲,他回抱著她,緊緊的嗓音低啞:“傻瓜…”
呢喃聲落下的最后一瞬,眼前的視線,在緩緩模糊。
“姑娘?姑娘,醒一醒。”
君慕淺是在一陣呼喚聲中醒來的,她動了動之后,就牽扯到了一股疼痛。
慢慢地睜開眼睛后,她看到了木頭搭建而成的房頂。
“哎,姑娘,你可算是醒了。”叫她的人就在一旁,是一個穿著破舊衣裳的農婦,“你都睡了三個月了,沒事吧?”
君慕淺沒答,她想坐起來,卻因為身上的疼痛差點摔倒。
農婦瞧見,連忙上前扶住了她:“姑娘,不要亂動,你這一身傷還沒有好啊。”
君慕淺沉默了一下,一開口,嗓子是啞的:“我是怎么回事?”
“姑娘忘記了?”農婦愣了一下,旋即便道,“三個月前,我和外子出去采藥的時候,發現你在懸崖底躺著,一身傷啊,都看不到完好的地方。”
她搖著頭,有些憐憫:“姑娘,你到底經歷了什么?”
“沒什么。”君慕淺按了按頭,輕描淡寫,“殺了幾千人罷了。”
果然,如她所料,冰雪銀原很是困難,她還沒有走出去。
但是這一個假象,應該是最好突破的了。
只要她堅信,她在靈玄所經歷的一切都是真的,不被那些言語所擾亂,就一定能夠出去。
因為,她就算沒死,也不可能活下來了。
以云洛然的脾性,沒看到她的尸體,哪怕是掘地三尺,也不會善罷甘休。
農婦顯然被她這句話嚇到了,后退了幾步,聲音帶了一絲荒唐:“姑娘?”
“別怕,問你個事兒。”君慕淺微微一笑,“你說,如果你遇到了一個幻境,你知道它是假的,該怎么出去?”
“姑娘在說什么呢?”農婦更覺得荒唐,“這…我連個靈修都不是,就是一普通人家,幻境這個東西,也只在書中看過。”
君慕淺很是耐心,又問道:“那你如果做了一個夢,怎么讓自己醒過來?”
農婦不明所以,但也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在夢里掐自己?”
聽到這句話,君慕淺若有所思,她輕笑:“我終于明白,為什么會有那么多人死在冰雪銀原了。”
一個人,一旦陷入無窮的幻境之中,便是沒有崩潰,也難以保持冷靜了。
到最后恐怕就會認為,只要自殺,就能夠脫離幻境,但這其實是最愚蠢的做法。
便如她最初遇到的那個青年,都已經從冰雪銀原中出來了,卻因為不再相信任何事物,慌不擇路之下,跳下懸崖。
冰雪銀原的可怕之處就在于,它牢牢地掌控著一個人的心,知道人最害怕的是什么。
一環套一環,讓人幾近窒息。
誰能想到,突破了一個假象之后,還會有第二個和第三個?
偏偏,一個比一個真實。
誰能確定,接下來經歷的都是真的?
便真的是真實,也會被誤以為假的。
農婦聽此,忍不住搖了搖頭,抱著木盆離開了屋子,嘟囔一句:“都摔傻了…”
君慕淺仍靜坐在那里,唇邊卻慢慢地浮現出了篤定的笑。
她抬頭,也不知是看向誰,淡淡道:“讓我看到仇人高高在上,讓我看著至親一個個死亡,又讓我體會他們全都不在的感覺,煉心攻心…冰雪銀原,這就是你的目的嗎?”
無人應答。
君慕淺卻接著道:“我想,也許后面還會有很多的假象,但是已經沒必要了,我心不動,你的假象再多也沒有用。”
她聲音緩緩,眼神厲然:“現在,是時候結束了。”
“唰——”
再一次,視線變暗了。
頭部傳來了熟悉的眩暈感,君慕淺第五次睜開了雙眸,第三次看到了同樣的場景。
冰雪交加,狂風呼嘯。
但這一次,她確信,她已經從冰雪銀原中出來了。
因為,真正提醒她的,反而是魅的那一番話。
既然是假象,有些話也是假的。
魅說她在靈玄世界的經歷是在做夢,那么她就一定不是。
混沌之火凝聚而出,君慕淺很輕易地就站了起來,她周圍的冰雪在迅速消融著。
而也是這個時候,一道虛幻的身影,在這冰天雪地之中慢慢地凝聚成形。
淡淡的嘆息聲響了起來,帶著幾分悵然和輕松,更多的卻是欣慰:“是,你贏了。”
“恭喜你,成為了第三個成功走出冰雪銀原的人。”
聽到這句話,君慕淺抬頭,瞇起了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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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出來了。
本來預計要寫六個假象,但是看你們都嗷嗷叫了,我忍痛砍了qwq。
!!其實,沒那么夸張吧。
如果沒看懂,就評論區里問,我看到了會解答。
今天不加更了,移到明天,胳膊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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