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顧崇山,站在高高的宮墻上。
他看著丑陋而失去聲息的少女,被蕭弈視若珍寶地抱在懷中,他看著蕭弈低頭親吻她的面頰,他看著他們一路穿過冗長孤寂的宮巷,往巍峨的朱漆宮門而去。
宮門打開。
蕭弈策馬,穿過盛京城的繁華與喧囂。
“錦官城的芙蓉花都開了,南嬌嬌,哥哥帶你回家。”
那一騎黑馬,在顧崇山的視野中漸行漸遠…
四周戰火連。
山風凄厲,掀翻了暗紫色華蓋,惹得太監們驚慌失措。
山雨落在顧崇山的眉眼之間,打濕了他的眼睫。
胡琴聲戛然而止。
他抬手揩拭去面頰上的雨珠,漆黑深沉的眼瞳中出現了茫然。
心很痛,很空。
為誰而痛?
為誰而空?
那容貌被毀的可憐少女,睜著一雙無措濕漉的丹鳳眼,總是無端出現在他的夢境里。
令他又煩惱,又心疼。
遠處。
純黑駿馬,沉默地行走在柏道上。
背后的戰火逐漸遠離,連廝殺聲都湮滅在了漫山遍野的雨聲里。
蕭弈一手撐傘,一手握著韁繩。
垂眸,姑娘全程都不開心。
他低頭吻了吻她的臉蛋,“我已經吩咐十苦,讓他負責給衛南和衛姬收尸。”
他不是善人,救不了早該死在十年前的人。
替他們收尸,是他看在南嬌嬌的面子上,最大的善舉。
南寶衣始終垂著眼簾。
細白手揪著馬兒的鬃毛,她知道蕭弈沒有救衛南的義務,她也知道縱便救下衛南和衛姬,這下也已沒有他們的容身之所。
只是…
她抿了抿蒼白的唇。
親眼看著熟悉又在意的人,被亂箭穿心,她心頭滋味兒復雜,一時半會兒還緩不過來。
駿馬穿過山川河流,逐漸跑起來。
來自塞北的良駒,遇水過水遇山過山,半個時辰后,終于甩著滿身秋雨,停在了大山深處。
蕭弈把南寶衣抱下駿馬。
借著燈籠微弱的光,南寶衣瞧見這里是一處懸崖峭壁。
她咬住唇瓣,稍稍往下瞄了眼。
觸目所及,皆是深淵。
她撫了撫胸口,“二哥哥,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
話還沒完,蕭弈忽然抱住她,徑直跳下了懸崖!
耳畔狂風呼嘯!
“啊啊啊啊啊——!”
南寶衣瞬間凌亂,厲聲尖叫!
這里可是萬丈懸崖!
要不要這么刺激!
就算是跳崖殉情好歹也跟她提前一聲,叫她醞釀醞釀感情,掉幾滴眼淚寫一封遺書什么的,至少讓她有個心理準備啊!
這也太突然了!
“啊啊啊啊啊——”
她正叫得千回百轉、肝腸寸斷,蕭弈挑了挑眉。
他嫌棄:“南嬌嬌,別叫了,叫聲比對崖猿猴的聲音還大。”
南寶衣臉慘白:“二哥哥,咱們是在跳崖啊,跳崖我能不叫嗎?!啊啊啊——”
她急吼吼地繼續叫,叫著叫著,突然感覺不對勁兒。
耳邊的風,似乎停止了。
她低下頭。
纖細的雙腿,不知何時緊緊盤在了權臣大饒腰間。
而他正踩在堅實的土地上。
這里是懸崖峭壁中間凸出來的一塊地,連接著一處山洞。
十言等人手持火把、拖著木箱,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啊…”
南寶衣的高音六重唱,逐漸偃旗息鼓。
無與倫比的尷尬,從四肢百骸涌出。
她臉紅如滴血,窘迫的恨不能五體投地鉆進地洞深處。
她咽了咽口水,抬起招呼:“你們也在這里呀,真巧。”
十言生怕笑話她會激怒自家主子,于是憋著笑行了一禮,帶著暗衛繼續搬運黑木箱。
南寶衣抬袖擦了擦額角冷汗。
剛吁出一口氣,轉頭就瞧見自己還摟著權臣大饒脖頸,一雙腿兒緊緊盤在他腰上…
蕭弈似笑非笑:“嬌嬌盤得舒服嗎?”
南寶衣:“…”
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尷尬,如熱血般直沖上頭!
蕭弈往前走了幾步。
他把她抵在山洞崖壁上,一手撐在她的臉旁,一手搭在她的腿兒上,隔著紗裙,指尖輕輕摩挲了下。
他垂眸看她,丹鳳眼晦暗不明,聲音極為低啞:“南嬌嬌…”
南寶衣莫名害怕。
她動了下腿兒,卻惹來權臣大韌低的一聲喘息。
雨夜中聽來,性感至極。
南寶衣覺得他再那么喘下去,她要忍不住狂暴了。
她臉蛋越發紅透,努力掙開蕭弈,連滾帶爬地奔進山洞。
山洞蜿蜒冗長,兩側放置著明亮的火把。
她走進去,才發現這里堆積著驚饒財寶。
金元寶、銀元寶不計其數,字畫古籍、玉器瑪瑙堆積成山,珍珠項鏈如同不值錢的泥丸,翡翠鐲子更是隨處可見。
到處金光閃閃,簡直要閃瞎她的眼!
她不可思議地撲向一座金元寶山,隨手摟住一大捧金元寶,尾音止不住地發顫:“二哥哥,原來你這么富貴的?!”
蕭弈從紫檀木架子上拿起一只鳳冠。
他淡淡道:“這是衛國國庫。”
“衛國國庫?”
“昔日薛定威滅了衛國,衛國國庫卻不翼而飛。他在寫給朝廷的奏章中稱,是衛人轉移了國庫,實際上,卻是他自己侵吞了。
“他將寶藏藏在劍門關一帶,這些年每逢雷雨,都利用‘陰兵借道’的幌子,讓他的士兵假扮成陰兵,悄悄將寶藏從衛國國都轉移到這里。”
南寶衣了然。
原來那夜她看見的“陰兵借道”,是薛定威的士兵假扮的。
抬過棧道的黑木箱子,大約就是衛國寶藏。
她把玩著金元寶,“這么多寶藏,二哥哥可要上繳國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