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崇山離開后。
秋陽透窗。
南寶衣端起一盞熱茶,深深嗅了一口。
她贊揚道:“二哥哥沖泡的大紅袍,有種別樣的蘭香,很好聞。”
“你要去劍門關?”
“對呀,給九千歲當向導。”
“你知道劍門關在哪里嗎?”
南寶衣沉默。
她只知道劍門關在劍閣縣境內,從前去的時候,是跟二伯母他們坐馬車去的,她自己當然不知道具體在哪里…
“胡鬧。”
蕭弈斥責,“顧崇山心思毒辣,你與他共事,無異于與虎謀皮。”
南寶衣捧著瓷盞,沒吭聲。
蕭弈見她根本聽不進去,于是面無表情地拂袖離開。
窗外起了風。
初秋的天,落葉金黃。
金絲芙蓉開得荼蘼秾艷,極奢貴雅致。
南寶衣孤零零坐在西窗下。
小盞中的茶水逐漸冷卻。
難道她不知道與顧崇山共事,是與虎謀皮嗎?
可是,二哥哥是靖西侯,將來甚至還會成為權傾南越國的帝師。
而且他出身復雜,從寧晚舟和沈議潮的身份來看,他甚至很有可能出身大雍國的王公貴族。
她如何高攀得上?!
眼圈漸漸濕潤泛紅。
她仰頭,飲盡了那一盞冷茶。
在她和蕭弈鬧別扭時,廊廡外。
南寶珠和寧晚舟跪在墊子上,面前置著一方低矮的書案。
筆墨紙硯鋪陳開,兩人默默抄書,彼此無言。
過了片刻,南寶珠后怕道:“還好嬌嬌只是輕傷,萬一她有個好歹,我倆罪過就大了。等抄完一百遍書,我要帶上所有零嘴,去向嬌嬌賠禮道歉。”
寧晚舟沒吭聲。
兩人又抄了幾張紙。
南寶珠抄得手指頭疼,寧晚舟捧住她的右手,輕輕吹了吹熱氣。
“我替姐姐揉揉,姐姐就不疼了。”
他捻著她的指關節,長長的睫毛低垂著,遮掩了瀲滟的桃花眼,“晚晚要和姐姐,天下第一好。”
南寶珠猶豫:“我和嬌嬌,才是天下第一好…”
話音未落,寧晚舟的淚珠子就滾了下來。
砸在她的手背上,冰涼涼的。
南寶珠嚇得不輕,急忙抬袖給他擦眼淚:“好好好,我跟你天下第一好,好不好?你快別哭啦!”
這個撿來的小丫鬟真是粘人。
動不動就哭,還要她放下身段安撫,弄得主仆身份都顛倒了。
不過看在她長得特別好看的份上,南寶珠決定繼續寵著她。
寧晚舟靠在她懷里。
少女的懷抱,又軟又香。
他靠著,就不想出來了。
他眨巴著美麗勾人的桃花眼,伸手卷起南寶珠的一縷青絲,“姐姐,你生得圓潤白嫩,像是一顆稀罕的珍珠。”
這個比喻,深得南寶珠歡心。
“姐姐,我聽侍女們議論,二夫人沒法子幫你找到合適的人家,所以打算把你嫁去你外祖家。姐姐的外祖遠在劍閣,正所謂‘蜀道難,難于上青天’,那里可不比錦官城繁華,你真的要嫁去那種地方嗎?”
南寶珠微怔。
她總把自己當成小孩子。
總覺得嫁人這種事,離她好遠好遠。
可是沒想到,一轉眼她就快要及笄了。
她慢吞吞道:“女孩兒長大了,都是要嫁人的。我幾位表哥都很好,嫁給他們,他們不會苛待我。”
寧晚舟眼底掠過一抹陰冷。
堂堂鎮國公府小公爺親自挑中的美人,怎么可以拱手讓人呢?
他撒嬌,“可是,我舍不得姐姐嫁人。”
南寶珠想了想,認真道:“我表哥很好的!我若嫁去劍閣,定然也會帶上你,我讓我表哥收你做妾啊!”
劍閣?
踏出門檻的蕭弈,耳尖微微一動。
他垂眸瞥向這倆貨,“四妹要嫁去劍閣?”
“是啊,我母親說,再相看不到合適的人家,就只能把我嫁去劍閣外祖家了。”南寶珠羞赧,“南家嫁不出去的姑娘,大約只有我一個吧!”
蕭弈淡淡道:“既然要嫁去劍閣,總得先過去瞧瞧。過兩日,本侯帶你去劍閣外祖家相看夫婿,也不枉咱們兄妹一場。”
南寶珠莫名其妙。
她和這位二哥可沒什么感情!
好好的,干嘛突然帶她去劍閣相看夫婿?!
她委婉道:“二哥,劍閣得有三百里路程,蜀道艱險,十分難走,能不能不去啊?相看什么的,也不急于一時呀。”
“不能。”
蕭弈冷冷拒絕。
寧晚舟也不愿意南寶珠去相看夫婿。
他道:“侯爺,姐姐是我一個人的。”
他覺得這暗示真是十分明顯了。
表哥應該聽得出來,他不愿意放南寶珠嫁人。
世上哪有表哥,急著把表弟媳婦推出去給別人相看的?
可蕭弈連商量的余地都沒有,“兩日后,去劍閣。”
南寶珠急忙趁機討好:“二哥,既然要去那么遠的地方,能不能放我們回屋好好休息啊?這些個《女戒》《女德》,等從劍閣回來再抄也不遲啊!”
寧晚舟跟著點頭。
兩人眼睛亮晶晶的,一臉的期盼。
蕭弈面色涼薄。
這倆貨把他家小嬌娘惹哭了,還在她腦袋上弄出來一個大包,也好意思跟他求情。
他微微一笑:“抄不完,不準回屋。”
說完,拂袖而去。
秋風瑟瑟。
主仆倆對視一眼。
各自在心里面,把蕭弈罵了個狗血淋頭。
是夜。
廊廡下燈籠輕曳。
南寶珠和寧晚舟,還在苦哈哈地抄書。
嘗心捧著戒尺站在旁邊,說侯爺吩咐,抄不完不許他們回后院。
吃喝拉撒睡,都得在朝聞院解決。
主仆倆抄得頭暈眼花,時而抱頭痛哭,時而仰天長嘯,只恨斗不過蕭弈,要白白在此挨罰。
大書房里。
南寶衣用了些晚膳,坐在窗下讀書。
心里面卻是煩躁的。
她時不時看一眼遠處書案,權臣大人端坐在那里挑燈夜讀,卻連個正眼都不肯給她,更別提搭理。
她知道,他還在為顧崇山的事情生氣。
燈火明光,他玄衣金冠、姿容風雅,他是權傾蜀郡的靖西侯,也是戰功赫赫的英雄。
他并不知道,他的妹妹,對他生出了齷齪的心思。
并暗搓搓為了那份心思,努力積攢功績,努力爭取爵位。
如果他知道,恐怕會更加生氣吧?
南寶衣想著,眼瞳更加黯然。
夜漸漸深了。
蕭弈靠在官帽椅上,似乎已經睡了過去。
南寶衣放下書卷,躡手躡腳地靠近他。
珠珠:我不想相看夫婿權臣大人:不,你想 抱歉沒有寫到渣男那啥,在明天的章節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