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倆從松鶴院出來,荷葉突然神神秘秘地湊過來。
她道:“小姐,您不是讓奴婢隨時關注侯爺那邊的消息嗎?奴婢剛剛聽說,九千歲駕臨了朝聞院!”
“九千歲來了?”
南寶衣起初的疑慮過后,又很快釋然。
他們曾有過賭約。
鎮南寺之爭,若是她輸了,她侍奉顧崇山一輩子。
若是她贏了,那么顧崇山就得和二哥哥結盟。
今日他駕臨朝聞院,想必正是為踐行賭約而來。
她得去瞧瞧!
少女拎起寬大的裙擺,朝朝聞院疾步而去。
“誒,嬌嬌你等等我!”
南寶珠急了,牽住寧晚舟的手,跟著追了上去。
朝聞院書房。
南寶衣輕手輕腳地翻窗而入。
書房很大,她穿過一座座書架,聽見不遠處傳來茶盞的磕碰聲時,立刻跪坐在地。
她躲在書架后面,悄悄地朝西窗張望。
權臣大人與九千歲對面而坐。
秋日高遠,涼風清寒。
小火爐煮著熱茶,茶香氤氳風雅,稍微沖淡了他們之間那劍拔弩張的氣氛。
“嬌嬌!”
南寶珠和寧晚舟終于追了上來。
南寶衣回眸,朝他們豎起食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三人一致朝那邊張望,擠擠挨挨的,衣裙摩挲出窸窣聲響,環佩更是伶仃作響。
顧崇山端起一盞茶。
他吹了兩口,淡淡道:“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侯爺這家,該治一治了。”
蕭弈垂眸,輕輕喝了一口新茶。
南嬌嬌對顧崇山倒是上心,竟擅自背著他做了賭約。
若非今日顧崇山上門,他還要被蒙在鼓里。
丹鳳眼瀲滟著涼薄之意,他睨了眼跪坐在側的余味。
余味立刻起身,帶著兩個小丫鬟,拉開長長的雕花圍屏,將蕭弈和顧崇山隔在西窗這方天地里。
南寶衣不滿。
這兩人怎么防賊似的,她還指望聽點兒機密大事呢!
“沒勁兒。”
南寶珠嘟囔了一句,抱住寧晚舟,溫柔地執起他的小手,“晚晚,我都沒讓你做粗活兒,你的手怎么這般糙?真叫我心疼。不過你的手又細又長又白,若是涂上丹蔻,定然極美。晚晚,我給你涂丹蔻吧?”
南寶衣暗暗翻了個白眼。
為什么這般糙?
因為他是個爺們兒啊!
常常從后院溜達到朝聞院,讓二哥哥的暗衛們教他習武,長期拿刀握劍的,不糙才怪!
說起來珠珠已經十四歲了,二伯母為她的親事著急上火的,聽說再找不到合適的男兒,就要把珠珠嫁給娘家侄子。
小公爺已經十三歲,不能再跟珠珠親近了。
她輕咳一聲,委婉提醒:“珠珠,你是大家閨秀,怎么總是跟丫鬟摟摟抱抱的?傳出去有辱斯文呢!”
“晚晚是女孩子,摟摟抱抱怎么啦?她抱起來可軟了,你要不要一起抱?”
“不要。”
侍女端來紅漆托盤。
托盤里擺著幾只碧玉小盞,小盞中盛著明艷精致的鳳仙花汁,淡粉深紅各不相同,還有準備好的芝麻葉和細絲繩。
南寶珠握著寧晚舟的手,仔細為他涂上丹蔻。
南寶衣瞧著就著急。
“珠珠,你不能摸他的手…總摸他的手,不好的。”
“嬌嬌啊,你與荷葉不也總是親親我我,這有什么嘛!”
南寶衣咬唇。
這怎么能一樣呢?
她還想說什么,寧晚舟眼底悄然掠過陰霾。
他涼薄地看一眼南寶衣,似笑非笑的神情,宛如威脅。
南寶衣語噎。
寧晚舟又嬌弱地倚靠在南寶珠肩頭,“小姐,寶衣姑娘是不是不喜歡我呀?這般兇,叫人家害怕。”
南寶衣:“…”
見過厚臉皮的,沒見過連臉皮都不要的。
“嬌嬌,你嚇到晚晚啦。”南寶珠糯聲糯氣地指責,又安慰寧晚舟,“晚晚你別害怕,咱們也是好姐妹的。”
寧晚舟歪過頭,吻了吻她的臉蛋。
他眨巴著一雙桃花眼,“我要與小姐天下第一好。”
南寶珠軟軟的:“嗯,天下第一好!”
南寶衣默默揪著小手帕。
好氣啊!
余味送來茶點,輕聲叮囑道:“四姑娘、五姑娘,主子在和九千歲談事情,你們乖乖在這里用些茶點,可千萬不要打攪了他們。”
“放心。”
南寶珠應著,給寧晚舟的指甲扎好細絲繩。
她笑瞇瞇捧起一碟花糕,“二哥這里就是好,不僅飯菜可口,就連點心也特別香。嬌嬌,我倒是有些明白,你為何總是往這里跑了。”
南寶衣沉默。
不,她不明白…
想起二伯母的叮囑,她又提醒:“珠珠,這些花糕都是容易叫人發胖的食物,你少吃點。”
南寶珠顧不了許多。
她也不嫌甜,三兩口就是一塊糕,吃得眉眼彎起、雙頰鼓鼓,像是幸福的小松鼠。
“珠珠,你別吃了…”
南寶衣著急,伸手去搶花糕盤子。
“不給!”
南寶珠抱著盤子,和南寶衣在地板上滾來滾去地爭搶。
寧晚舟跪坐在側,把玩著包扎了芝麻葉的指尖,語氣涼幽幽的:“不就是幾塊糕嘛,吃了也就吃了,至于這般興師動眾?小姐好可憐哦,有這么不講理的妹妹。如果我是小姐的妹妹,就算小姐天天吃二十只醬肘子,我也毫無怨言。”
南寶衣正騎在南寶珠腰上。
她恨恨地盯向寧晚舟:“你再敢挑撥離間,我就叫二哥哥趕你走!”
“寶衣姑娘金尊玉貴,當然不把我放在眼里。可憐晚晚自幼孤苦伶仃、父母雙亡,被人欺負,也沒個做主的人!嚶嚶嚶!”
他裝模作樣,掩面而泣。
南寶珠那個心疼啊!
她翻過身把南寶衣摁在地上,嚷嚷:“嬌嬌,我不許你欺負晚晚!晚晚你別哭,從今往后,我就是你親姐姐!”
“姐姐!”
寧晚舟喚得十分干脆。
南寶衣氣得磨牙,“嗷嗚”一聲,和南寶珠在地上扭打成團!
“姐姐,晚晚來幫你!”
主仆倆二打一。
圍屏后。
西窗外,園林景致極盡風雅。
蕭弈跪坐在編織竹墊上,繡金饕餮紋的袍裾在地板上鋪散開,玄衣金冠,姿態如高山冷月。
他輕撫茶蓋,嗓音戲謔:“九千歲想讓本侯,擁護成王?”
核桃木矮幾對面,顧崇山輕撫藏藍色煙波彩紋官袍。
他幽幽道:“賭約如此,靖西侯莫非想毀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