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曲梁大戰之后,戲忠的身體每況愈下,他現在已經很少參與劉備軍的重要決策,自己在癭陶城中安心休養,時不時去臨時太學客串一下講師,日子也算恬靜。
現在荀彧來這里,戲忠更是樂得清閑,這幾天也懶得去臨時太學為了孔孟和荀子的理論和荀彧爭鋒。
今日他身體有些倦怠,沒有去臨時太學講課,便在家中曬著冬日的太陽讀書。
可這恬靜的時光沒有維持太久,很快,一聲聲的哀嚎在戲忠耳邊響起,
他趕緊放下書本,一瘸一拐地走出院門,道:
“出什么事情了?”
門口的兩個護衛稍有些緊張地道:
“聽說有亂賊為亂,不過人數不多,現在已經有人前去彈壓。”
戲忠嚴肅地點點頭,道:
“去好好查探一番,癭陶事關重大不容有失,斷不能有半點馬虎。”
士兵領命而去,戲忠還是放心不下,一邊揉著大腿一邊帶人在街上維持秩序,安撫那些因為驚恐而四散而逃的民眾。
千萬不能亂啊…
現在南北都有戰事,癭陶要是再出什么問題,后果不堪設想。
很快有人回報,說全城東南西北都出現了賊人,他們三五成群,不斷放火,無差別殺人,引得四方大亂連連。
特種作戰!
黃巾軍的戰法立刻浮上戲忠的心頭,他定定神,道:
“隨我去見簡將軍。”
駐守在癭陶的劉備軍由簡雍統帥,剛剛聽聞大亂,簡雍便立刻揮兵在城中彈壓亂賊,倒是大大打擊了這些人的囂張氣焰。
簡雍見戲忠一瘸一拐地過來,趕緊迎上去,道:
“末將簡雍見過戲使君。”
“莫要多禮,眼下情況如何?”
簡雍的臉上露出一絲得色,道:
“敵人都是一群山匪流寇,不堪一擊,我軍已斬殺數十,想必一個時辰之內就能將他們盡數消滅。”
見簡雍邀功,戲忠一臉凝重的搖搖頭,道:
“四方都有敵人?”
簡雍點頭道:
“是啊,啊,戲使君擔心這是黃巾殘部的特種作戰?”
“不是黃巾殘部…
簡將軍,有沒有見過文若?”
簡雍一臉懵逼的道:
“剛,剛才不是還召集眾人議事,現在…”
“不管如何,先尋到文若,之后再從長計議。”
戲忠在戰術上頗為高明,他立刻察覺到敵人在癭陶四面引出這么大的聲勢應該有點別的問題。
癭陶是劉備軍在冀州的重要據點,想要在這里生事應該集中一點發動,最多用兩點。
在全城四面活動,十有八九就是想調虎離山。
調虎離山…
考慮到劉備軍的武器和輜重的儲存南在鄴城北在涿縣,這癭陶最有價值的還就是荀彧此人。
若是敵人發動特種作戰斬殺荀彧,這后果當真不堪設想。
想到此處,戲忠頓時大汗淋漓。
敵人的時機抓的很好,他們沒有選擇偷襲鄴城或涿縣,卻正好趁著荀彧來癭陶時突然下手,這指揮者定是個高人。
“此番召集眾太守前來,定被人鉆了空子,
阿雍你也太過大意,竟叫這么多亂賊混進來”
現在癭陶舊世族依然跟劉備尿不到一個壺里去,若是賊人早有布置一起發難,當真難以對付。
還是太大意了,這城中保衛做成這樣,戲忠感覺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簡雍也終于反應過來,他惶恐地道:“這可如何是好”
“先關閉四面城門,所有攜帶行李出城的都要檢查。
敵人來的人數不少,先別管那些亂匪,全城搜索荀文若再說。”
“還有…張燕現在在哪?”
“反應地挺快,看來這城中除了你還有能人,是戲忠吧?”
荀諶也敏銳地發覺到之前被調動走的劉備軍開始集結,不過他依然鎮定自若,絲毫沒有因為劉備軍的包圍而動搖。
他嘴上夸贊戲忠,心中卻大大不屑。
劉備軍在戰陣上百戰百勝,可對內部的防衛卻嚴重缺乏經驗,這次荀彧離開鄴城來癭陶坐鎮,固然是方便了南北溝通,可相應的防備并沒有跟上。
荀諶就是得到這個消息,才大膽穿插,直撲癭陶而來。
只是機會只有一次,這次必須成功。
荀彧動彈不得,只好不屑地哼了一聲,道:
“我軍人才濟濟,我不過是最尋常之人,才被留在此處。”
荀諶哈哈大笑道:
“文若何必妄自菲薄,劉備最是佩服汝的本事才學,不然也不會對汝委以重任。”
他看了看周遭混亂的場面,沉吟道:
“文若,別想在玩什么花樣,不然休怪我不念同胞手足之情。”
“汝以我為餌,難道就念什么手足之情了嗎?”
荀諶陰著臉不在說話,他叫胡車兒把荀彧放下,自己親自用繩索把荀彧捆住,用封住嘴,塞進一只麻袋。
荀彧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被塞進麻袋之后毫無辦法,只好任由自己的兄長施為。
荀諶將裝著荀彧的麻袋放進一輛板車,上面又堆了幾個裝著茅草的麻袋,這才叫胡車兒推車,自己則在不遠處緩緩跟隨。
他背著長弓,在街上亂走肯定會被發現,但現在兵荒馬亂,荀諶特意在角落里靠了靠,倒一時也沒有露出破綻。
別說,胡車兒雖然人高馬大,但他滿臉干瘦,天生一副愁容,還真有一副落難的面孔。
他推著車裝出一副被驚嚇的模樣在街上快步疾走,一時半會還真沒被發現破綻。
只要能把荀彧弄出去,對司馬大人的作戰肯定大有裨益。
說實話,若不是自己的親弟弟,荀諶肯定會選擇更簡單有效的方式,
不過看起來荀彧在劉備帳下混的不錯,回去之后應該又會大吵大鬧,那時候也只能讓叔父好好開導一番了。
文若,對不住了。
荀家作為潁川的頂級豪門,從多年前就開始和司馬斂勾結,
僅靠司馬斂這個來路不明的潁川人自然說不動他們如此盡心,但司馬斂描繪的那個以頂級世族共同維系朝政的新格局卻讓潁川世族非常感興趣。
司馬斂成功,潁川將迎來前所未有的強盛,為了這個,也必須擊敗劉備。
為了這個執念,荀爽和荀諶都在司馬斂的指導下練就了一手極強的射術,百步之內隨意殺人,當真兇悍至極。
這次不知道有沒有一試身手的機會了。
但愿沒有。
“站住!”
胡車兒正埋頭趕路,幾個士兵呼啦啦圍了過來,
見胡車兒人高馬大,那些士兵立刻挺起長槍,喝令他不許亂動。
胡車兒裝出一副驚恐萬分的模樣,趕緊跪在地上道:
“幾位軍爺,不知草民所犯何罪啊?”
寒風一吹,胡車兒順勢哆嗦了幾下,還真是一副誠惶誠恐地模樣。
幾個士兵一開始只是因為胡車兒人高馬大才把他攔下,可見了他如此模樣,心道總不能因為人家個高就隨便抓人,
不過人都扣下了,也只能隨便問道:
“有沒有見過荀公?”
癭陶只有一個荀公,那就是荀彧,這點不用做特別的說明。
胡車兒把頭搖的如撥浪鼓一般,道:
“草民屬實不曾見過,草民…啊,草民今日在街上見過荀公一次,但…”
“那時候他在做什么!”
胡車兒聽見一個疲憊的聲音,稍稍抬頭,見戲忠正看著自己,心里頓時一陣緊張。
行動之前,胡車兒已經在癭陶住了一月有余,知道癭陶的幾大巨頭中,以戲忠最是多智,
他生怕在戲忠面前露出破綻,趕緊把頭埋地更深。
“那,那時候荀公去了學堂,之后小人忙著趕路,便沒有再見。”
戲忠點點頭,這倒跟他之前問到的情報能對得起來。
荀彧在學堂附近遭到攻擊,被人挾持帶走…
想著想著,他的眼神開始往胡車兒的車上飄。
“車里裝的是什么?”
“茅草,茅草…”
戲忠哼了一聲,朝在身后的簡雍使了個眼色。
簡雍也不傻——先不說這茅草有多重,哪有人匆忙逃難還推著一車茅草,你這是窮到什么境界了。
他抽出刀來繞到胡車兒身后,幾個士兵會意,也都一起上前,長矛紛紛對準了胡車兒的脖子,
只要這廝突然暴起,一定被亂矛刺穿。
聽見戲忠和簡雍的聲音,荀彧立刻在車里用力掙扎,那板車明顯發出了一定的搖晃——
“有血跡!”
簡雍驚呼一聲,立刻興奮地撲過去!
藏在暗中的荀諶感慨一聲,心道果然是進來容易出去難,
如果戲忠和簡雍的反應稍微慢一點,自己應該能和平沖出去,
現在又得硬拼了。
簡雍已經發現有血跡的麻袋,立刻用環首刀在上面劃開一條裂縫。
也就是在這時候,一直在后面跟隨的荀諶突然從陰影里猛跳出來,彎弓搭箭一氣呵成,一支羽箭呼嘯著朝簡雍飛去!
荀諶對自己的射術非常有信心,之前沒射死程普不過是他自己放水,
這一箭可是集中他畢生所學,他相信簡雍必死無疑!
“阿雍小心!”
簡雍全部精力都放在解救荀彧上,他剛伸手去拉荀彧,便聽見戲忠驚呼,
他驚恐地轉頭,只見戲忠猛地跳起,攔在簡雍面前!
強大的勁力瞬間貫穿了戲忠的身體,他痛苦地瞪大了眼睛,無奈地慢慢躺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