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陽的烽火在袁家的希望袁紹出手之后終于趨于平靜,
袁家展現出他們四世三公的強大底蘊,輕易就得到了其他眾多世族的支持,
袁紹率軍很快便橫掃雒陽城內的諸多亂軍,還兼并了何進的部隊以及上軍校尉部。
這次變亂讓城中不少世族的產業都受到了重創,
袁紹占據雒陽之后優先拿下西園,將西園儲存的不少財物拿出來分給雒陽世族,讓城中眾人歡聲雷動,更是決定緊緊跟隨在袁紹的身邊,將袁紹視為天下楷模。。
這還不算,意氣風發的袁紹封鎖宮城后,開始親自率軍追殺挾持天子逃走的張讓。
張讓等人離開雒陽的時候只帶了一百多忠心耿耿的親兵護送,順手帶走了七歲的新君劉辯和只有兩歲的劉協,
他們一路北逃,號稱雒陽何進謀反,天子要去北邊暫歇,倒是也一直沒人敢阻擋。
天子,就是天命啊。
七歲的劉辯從小嬌生慣養,一直沒有離開母親的照顧,
不久之前更是被立為新君,正是輕佻任性,肆意妄為的時候,
這會被裹挾著北逃,年幼的他嚎啕大哭,不停地甩著袖子說什么也不肯離開,
張讓無奈,只好讓身材雄壯的蹇碩背著劉辯,一路不管這個年幼的天子怎么哭,都堅定絕不停留。
“加把勁,只要過了黃河,就是劉玄德的治下!”
現在天下都在喊著誅殺宦官扶保大漢,有多少人是真的為了漢室,有多少人只是趁機實現自己耳朵野心,明眼人自然可以看得出來。
也只有劉備這樣的人可以不盲從天下的潮流,給這些宦官最后的庇護之所。
要是劉備得到劉辯和劉協,便能徹底掌握大義的名分,和雒陽的勢力對比也會立刻逆轉,
這是雒陽城的袞袞諸公絕不愿意看到的。
眾宦官也明白這個道理,這幾天他們一直都在逃難,甚至有幾個身體弱一些的當場倒斃在路上。
“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
張讓的喉嚨著火一般又干又疼,他年事已高,已經不再具備長途跋涉需要的精力。
可他是宦官的靈魂,他若是不在,這些平日養尊處優,宮斗技能點滿卻沒什么主意的宦官還不知道會做出什么事情來。
哎,若是早早跟趙常侍站在一起,就不會有今天的事情。
張讓原以為因為兒媳的緣故何進會給他們留點面子,
現在想想,自己沉浮半生,老了居然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簡直是荒唐可笑。
“諸公再快些,何進雖死,可他手下那些人也不會放過我等,
只有玄德可以救我們!”
就是這樣執念的支撐,才讓眾宦官一路北上,終于來到了黃河邊,
因為劉備和雒陽的關系破裂,黃河北岸駐有劉備的軍隊在一直巡視,黃河上打漁的漁船現在也少的可憐,
幾個宦官找了許久,也只找到一只破船,能不能在黃河還有冰封的時候成功過河還是另說。
張讓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道:
“蹇碩,汝帶天子過河,我…我留在這里。”
蹇碩這時候也不謙讓,道:
“張常侍放心,我先去探探路,等去了對岸,叫劉冀州發兵來接公等!”
段珪和畢嵐也想乘船先走,可張讓瞪了他們一眼,命令他們不許亂動。
蹇碩背上劉辯,跟張讓惜別,一只腳剛踏上那漁船,只聽見身后喊殺大起。
“別走了宦豎,別走了宦豎!”
密集的馬蹄聲和沖天的喊殺聲由遠而近,袁紹袁術兄弟率領的大量漢軍紛紛策馬殺來,在地平線上卷起一片黃土。
視力極好的袁紹已經看見蹇碩準備上船,更是急的目眥盡裂。
“休走了那宦豎,休走了那宦豎!”
張讓見袁紹殺來,也知道今天已經是最后的時刻,
畢嵐、栗嵩、段珪、高望等人各個嚇得面無人色,想要去搶那艘唯一的小船,卻被張讓用力喝止。
“慌什么!
還想讓他們罵咱們沒卵子的東西?”
張讓積威猶在,眾宦官在這種時候居然也不敢絲毫違背張讓的指令,只能各個失魂落魄停下腳步,畢嵐甚至放聲大哭出來。
張讓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整了整自己的衣冠,肅然道:
“蹇碩還不快走,更待何時?
天子交給汝了,汝,汝要把他送到玄德手中啊!”
“董,董侯呢?”蹇碩驚慌地看了看還在張讓身邊不知所措的劉協。
張讓嘆了一聲,道:
“若是讓董侯過河,若是玄德依先帝囑托行廢立之事,難免又讓那些亂賊抓住把柄,
天家貴子,也該擔負些事情了。”
袁家兄弟的大軍逐漸靠近,眾宦官也紛紛拿起自己手上的兵器,不是為了抵抗,而是逐漸向河中退去。
張讓把劉協往岸上推了推,恭恭敬敬地下拜磕了幾個頭,和煦地道:
“臣等殄滅,天下亂矣。惟陛下自愛!”
還不到兩周歲的劉協還不能理解現在發生了什么,
看著張讓一臉和煦的模樣,他吭哧吭哧笑了出來,快樂地伸出雙臂,想讓滿臉慈祥的張讓如以往一樣把他抱在懷中。
張讓苦笑一聲,伸手把劉協推倒在地,摔得這個小家伙哇哇大哭,不知道為什么之前一直對自己頗為照顧的老人會莫名毆打自己。
“該上路了!”
張讓轉過身來,大手一揮,自己緩緩朝冰冷的河水走去。
眾宦官跟在張讓的后面,各個放聲大哭,張讓雙膝被河水沒過,聽見哭聲,轉頭道:
“沒有帶諸公逃出去,是我張讓之過,
如今事已至此,哭有什么用,
這輩子榮華富貴也享受盡了,能葬身這黃河之中,說不定下輩子還能做個好男兒。”
說著,張讓又往前一步,一個浪頭打過來,張讓頓時被卷進黃河之中,片刻間便不見了蹤影。
畢嵐、段珪、高望等人見袁紹已經殺到河邊,也不再停留,各個大哭著縱身躍入河中,被大浪包裹吞噬。
在船上的蹇碩兩眼含淚,卻不敢停留,他伸手笨拙地搖晃著船槳,吃力地在河上航行。
袁紹追到岸邊,見蹇碩已經駕船開走,趕緊飛身從馬上跳下來一路奔到河邊,
見劉協正哇哇大哭,袁紹趕緊下拜行禮,親自把劉協抱在懷中。
袁紹見蹇碩沒有走遠,立刻叫人尋找漁船追擊,
可要是能找到,蹇碩豈能自己一人逃走,袁紹在岸邊徘徊了一陣,卻又無可奈何。
要是劉備掌握了天子,大義的名分豈不是到了他的手里,到時候繼續進擊,只怕又有諸多難題,
可惡,難道天命果然是站在劉備的一邊?
他正在岸邊發呆,突然見蹇碩的船上出了變故——
那個年幼的天子不滿被蹇碩挾持,見袁紹等人揮兵殺來,不住的踢打蹇碩,命令蹇碩靠岸。
蹇碩哪里敢回返,繼續用力劃船,
劉辯平時嬌生慣養,暴躁的很,
見蹇碩居然不聽自己的,立刻跳著腳大罵,還不住的猛踹蹇碩。
蹇碩雖然強壯,可這漁船太小,經不起這個頑劣少年不住的折騰,
他面露苦笑,道:
“陛下,袁氏狼子野心,絕非忠臣孝子啊!”
“呸!”劉辯一邊用拳頭捶打蹇碩,一邊惡狠狠地道,
“母親常說,爾等閹豎才是奸佞,才是天下禍亂之源,
等我日后再長些,定要把汝等一一殺光!”
年幼的劉辯未經人情世事,還簡單的相信善惡,
蹇碩看著這少年郎眼中毫不掩飾的憎恨,心里不禁一陣苦澀。
這個少年居然視我等為仇寇,也不知過了河,又會如何。
劉備自然不會聽這個孺子擺布,但以劉備的脾氣,十有八九還會供著這個孺子,讓蹇碩這個宦官繼續伺候。
想到這,蹇碩的臉上苦意更甚。
連帶他看劉辯的表情都有了幾分猙獰。
“爾,爾看我作甚!
汝這閹豎,還敢違逆我這個天子不成?”
劉辯奶聲奶氣的咆哮讓蹇碩臉上更加陰鶩。
他緩緩彎下腰,冷冷地道:
“汝是天子?”
劉辯畢竟只有七歲,被蹇碩恐怖的模樣嚇得立刻打了個哆嗦,不敢再頂嘴。
“若是先帝還在,哪里輪得到汝來稱孤道寡!”
先帝最喜歡的兒子是岸邊的劉協,而不是正在自己身邊跳著腳大罵的這個黃口孺子。
蹇碩心一橫,臉上的笑容逐漸變得陰森恐怖。
“劉備,我這會要幫汝一個大忙了!”
他一把抱住劉辯,劉辯下意識的掙扎了幾下,卻感覺自己的身體一下騰空而起。
岸邊的袁紹驚愕的看著蹇碩居然挾持著劉辯跳進了滾滾黃河之中,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天子給一群宦官殉葬,
大場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