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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七章 命運的歸途

熊貓書庫    伐清1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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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于寧忠源來說,他很少會用這樣的語氣去同下面的臣子去說話。

  說到底,從底下拼殺上來的寧忠源,并沒有像寧渝那么決絕,他終究希望能夠保留下幾分君臣之間的薄面,將來黃泉之下也好相見。

  正因為如此,當寧渝在京師大刀闊斧地準備軍隊制度改革的時候,寧忠源才會選擇西巡避開這些事情,他就是不希望會有臣子來求情,到時候免得大家都會很難做。

  然而,即便是他都跑到了青城山上面來,依然有人都想盡一切辦法來尋找他。

  封清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很快額頭上便滲出了血,一邊磕頭一邊嚎哭道:“太上皇,絕非臣要打擾太上皇的清靜,實在是已經沒有了任何辦法,如今陛下之意已絕,吳樞密也已經卸甲歸養......南京城里的老老少少都亂了。”

  “哼,亂什么亂?朕看天下太平得很!”

  寧忠源輕聲道:“皇帝改革軍制,又不會要你們去死,哪怕是吳玉章也沒有將他下獄,要朕說,以吳玉章干的那些事,就算殺了他也不為過,你們如何還有連忙來為他求情?”

  “可是陛下,吳玉章終究是跟著您一塊打天下的老臣子,可不能寒了他們的心......”封清的聲音變得越老越小,因為此時寧忠源的臉色開始變得越來越黑。

  “夠了!你們這些混賬東西.......”

  寧忠源當即怒喝一聲,他冷冷地盯著封清,“來人,封清膽敢離間天家,作邀買人心之舉,實在罪無可赦,著有司查辦。”

  “太上皇,臣不敢,臣不敢......”

  當下便有兩名侍衛將封清的手腳抓住,帶下山而去,屆時他將會被直接帶到京師,接受相關調查,而以目前封清的罪行來看,基本上是不可能再活著出來了。

  等到風波平息之后,一路沿途服侍寧忠源的周福慢慢走上前來,他在過去的時候就是寧家的大管家,后來寧忠源當了皇帝,周福水漲船高之下也成為了內廷副總管專門負責照料太上皇起居。

  “太上皇可千萬別氣壞了身子,這山上風大還是早點下山吧。”周福輕聲細語地說著準備將手中的大氅披在寧忠源身上。

  寧忠源此時倒卻不覺得冷了,便輕輕推開大氅嘆息道:“周福啊,你說這人心都是怎么了連封猴子都這么膽大妄為了.......”

  周福平日里絕不敢對政事有半句多嘴但是此時太上皇很明顯是討論過去在府里的事情,便沒有那么多忌諱,他笑了笑道:“這人啊,一旦見的多了心也就大了要老臣來說,知足者常樂啊!”

  “聽說你兒子周同,現在還在做皇室財團的掌柜?為什么不讓他出來做官?”

  寧忠源心情略微好轉了許多,便笑著拉扯著家常,他不同于性格冷峻嚴厲的寧渝對于底下人的態度往往都十分和煦。

  周福一聽太上皇提起這個,卻是笑道:“回稟太上皇老臣知道周同有多大的本事,當年跟著陛下也沒磨煉出個什么說明他這個人就會算一些小賬,當個掌柜的就挺合適如果讓他出來做官只怕反倒會害了他。”

  “哈哈哈沒錯,這人就得量力而為,認清自己的位置比什么都重要。”

  寧忠源臉上帶著笑意,只是接下來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輕輕嘆道:“只可惜還有很多人不懂,兒孫自有兒孫福,以后的事情,隨他們去吧。”

  東暖閣。

  寧渝望著面前呈遞上來的奏折,他已經將這些折子都全部看了一遍,基本上大體脫離不了府兵制和衛所制的范疇,倒也不能說完全不行——如果時間倒退五百年,寧渝用這些法子也還算比較合適。

  可是放在了十八世紀,就會多多少少有些不合時宜,如果只是這樣改革,那么跟不改的區別并沒有太大。

  每次當遇到這些問題的時候,寧渝發現用東方的思維很難去解決時,那么他就會尋找恩斯特的幫助,倒不是因為恩斯特每次都能拿出辦法,而是通過西方歷史上的經驗教訓,或許能夠找到一條新的道路。

  “陛下,其實在我看來,如今大楚的軍事制度已經非常完美了,根本沒有改革的需求。”

  如今的恩斯特開始變得越來越胖了,他在大楚日子變得越來越安逸,平日里常常會去參加宴會,因此整個人的體型就仿佛吹氣球一般,開始膨脹了起來。

  寧渝輕輕皺起眉頭,將面前的報紙遞給了恩斯特,道:“現在的確無需要改動,可是朕不能坐視將來制度徹底敗壞,需要找到一條可以改革的路子,至于什么時候開始推動,反倒是另外一回事了。”

  恩斯特笑了笑,費力地接過報道,然后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才輕聲道:“陛下,請你看一看大楚的周圍,是否還有一個值得大楚動用二十萬兵力的國家?”

  “沒有。”

  寧渝老老實實回答著,這的確是一句大實話,畢竟哪怕是俄羅斯,如今也處于內戰之中,的確不可能對大楚造成威脅,更不可能值得大楚出動二十萬兵力,至于周邊其他的小國,則更不需要了。

  恩斯特笑道:“即便大楚目前的疆域無比遼闊,可是所需要的兵力絕不過百萬,甚至還會更少,而以眼下陛下的財政基礎,并不會感覺過分吃力,至少要比歐洲那些國家的財政健康得多,他們的皇帝或者是國王,都需要向商人借貸才能過日子。”

  寧渝皺了皺眉頭,很顯然恩斯特這番話并沒讓他滿意,畢竟作為后世來者的寧渝,可是明白后來軍隊人數的擴充有多么瘋狂,組織數百上千萬的軍隊進行大規模戰爭,已經成為了大國的基本標志。

  “恩斯特,或許未來的發展,并沒有你想象的這么簡單,至少未來戰爭的形式,將會在一定基礎上,更加傾向于人數因素。”

  聽到皇帝斬釘截鐵的這句話,恩斯特不由得已經嘆了一口氣,他自然明白寧渝的意思,只能苦笑道:“可是陛下,東方有一句話叫做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如果只是為了擴大軍隊人數,只會導致經濟被拖累,實際上歐洲那些國王們,之所以債臺高鑄,本身就是因為養不起龐大的軍隊。”

  恩斯特又繼續補充道:“陛下或許并不明白,在如今的歐洲國家中,他們的軍事制度比皇帝陛下的更加糟糕,因為他們采取的是一種混合兵制,包括民兵、封建義務兵以及雇傭軍制度,而在這其中,真正承擔主要作戰任務的便是雇傭兵制度。”

  在恩斯特的描述中,寧渝卻是漸漸明白了此時西方各國的軍事制度,本質上遇到的問題跟寧渝目前的問題是一樣的,不過他們沒有解決這個問題的根本條件,反倒催生出了雇傭軍制度,來適應戰爭的需求。

  所謂的雇傭軍便是指一些私人首領通過在歐洲各地招募而成的軍隊,他們并不會向國家效忠,而是通過契約的形式來為他國作戰,從而獲取酬勞,而這一制度的形成則與歐洲各國的政治體制有很大的關系。

  簡單來說,在如今的歐洲國家中,他們并不存在明確的領土邊界、中央政府和主權,更偏向于相互重疊、犬牙交錯的領主體系,即充斥著種種不同的誓忠、不對稱的主權、不規則的飛地,又被稱為絕對君主制,是作為各類中世紀政治單位的替代品而出現。

  絕對君主制度本身是建立在貴族至上的社會里,他們也是封建貴族向新城市資產階級發展的中間階段,因此堪稱是資產階級革命的前夜。

  而在這個階段里,國王、貴族以及資產階級三個層面上存在錯綜復雜的關系,根本不存在皇帝一家獨大的情況,更不可能擁有東方皇帝至少無上的權威,他們想要真正成為獨裁者,就必須要在國內擊敗封建貴族和教會勢力,而在國外需要面臨其他國家的調戰,還需要建立全國性的司法和稅收制度、統一國內市場、對外征服,可是想要完成這些,就需要一只足以信賴的武裝力量。

  很可惜的是,由于國王們對地方的掌控需要借助貴族,根本無法直接掌握自發形成的民兵和處于封建義務的義務兵,其次他們的戰斗力也十分差,因此只能通過金幣的方式去募集雇傭軍,而且雇傭軍由于常年流動作戰的原因,戰斗力往往十分強悍,受到不少國王們的喜歡,用了都說好。

  當然,雇傭軍也不是什么地方都很好,首先就是貴,其次就是軍隊太過于偏重于經濟因素,因此忠誠度十分低下,指揮起來也并不夠順手,特別是由于軍官大多來自貴族,而士兵來自平民,因此官兵對立關系十分嚴重。

  除了這些弊端以外,還有更奇葩的地方,就比如在英國陸軍內部,還能允許買賣軍銜,堪稱“金錢面前,人人平等”,這種制度使得英國的軍官隊伍內部變得十分麻木不仁,甚至存在大量的貪污腐敗問題。

  說道這里的時候,恩斯特不由得嘆口氣,激動道:“陛下,就算是作為歐洲陸軍樣板的普魯士軍,執行軍紀的工具也都是棍棒和皮鞭,不少普魯士士兵甚至都為此開小差,實在是讓人失望至極。”

  寧渝聽到這里,不由得有些目瞪口呆,在恩斯特的形容下,如今的復漢軍幾乎在軍隊紀律方面要完爆那些歐洲渣滓兵,的確沒什么地方需要改動了。

  可是在寧渝自己心里,他更希望能夠將軍隊往義務兵制度方向進行改動,畢竟這已經是歷史見證過的正確答案了.......

  然而,就在寧渝吐露出自己關于義務兵制度的問題后,恩斯特卻是放聲大笑起來,他搖了搖頭,輕聲道:“陛下根本不需要讓大楚的每個適齡男性去上戰場,這件事聽起來似乎有些太過于瘋狂了,它看上去最為節省成本,可是它背后的潛在成本卻高得嚇死人。”七八中文電腦端:https://m.78zw/

  “潛在成本?”寧渝突然心中一動。

  恩斯特點了點頭,繼續道:“沒錯,陛下既然不能通過足夠的土地或者物質好處激勵士兵,那么就只能選擇其他的東西,來使得民眾從內心里認可義務兵制度,甘愿為國家犧牲和奉獻——至于它是什么,我目前并沒有想到。”

  “公民軍隊。”

  寧渝的腦海里出現了這四個字,實際上他從一開始就已經想到了這一點,只是在這個時代待得時間太久了,皇帝這兩個字已經蒙蔽了他的雙眼。

  恩斯特或許說的并不是這個意思,可是并不影響寧渝回這么想,因為這個本身就是后世真正的發展道路。

  只有當百姓們能夠意識到自己不是為一家一姓而去戰斗,是真正為了這個國家,為了民族而去戰斗,才能真正去大規模實施義務兵制度。

  寧渝深深地望了一眼恩斯特,勉強笑道:“恩斯特,你先下去吧,朕要好好想一想.......”

  “是,陛下。”

  恩斯特不疑有他,很快就告退了下去,一時間東暖閣內只剩下了寧渝自己,倒顯得有幾分空曠的感覺。

  對于寧渝而言,答案其實早就已經出來了,只是他并不愿意去這么面對——那就是只要他的子孫后代繼續沿著封建帝王的道路前行,那么義務兵制度就不可能實行,反倒會有意識壓制百姓去大規模掌控武力。

  因為作為皇帝,他們會害怕,會恐懼,會像后世那些末代皇帝們一樣,無論再怎么努力,都無法逆轉時代的潮流,不要說他們,就連寧渝自己,也不可能逆潮流而動,這不是個人能力得問題,而是大勢所趨。

  寧渝深深嘆了一口氣,他站起身子走到寢宮的鏡子前面,只見鏡子中間出現了一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面孔俊朗,留著頗具氣質的短須,身上穿著的冕服則透著無比的威嚴,這便是當今大楚的皇帝陛下。

  只是,看得越久,寧渝越發覺得陌生起來,兩世為人的記憶,在此時卻變得矛盾起來,面前的這個人,真的是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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