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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二章 不做賠本買賣

熊貓書庫    伐清1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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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平綱吉在拜見寧渝之后,很快就修書一封,將寧渝的相關想法寫在了里面,派人送回日本江戶。原本他是想自己回江戶,親自跟征夷大將軍德川吉宗稟告,只是他感覺如今的時機不對,暫時留在南京可能會更方便一些。

  與此同時,松平綱吉心里想到了外交部尚書杜秋言的那一番話,明白朱毓彥在寧楚君臣心里的地位可能會不一般,便也派人去尋朱毓彥,希望讓朱毓彥在將來拜見寧渝時多說一些好話,以促成朝貢貿易。

  當然,對于寧渝的那一番話,松平綱吉并沒有等閑視之,實際上他對于薩摩藩把持琉球國與清廷進行朝貢貿易之事,早就是心知肚明,也是相當不滿,原因很簡單,因為薩摩藩送過琉球國的朝貢貿易,幾乎占據了最主要的對外貿易額度,而這一點是有損幕府利益的。

  因此松平綱吉在書信當中,也將這一方面寫了進去,他希望能夠在這件事情上,能夠從根源上削弱薩摩藩的影響力,至少要讓幕府占據主導地位。

  在松平綱吉離去之后,寧渝也召開了御前內閣會議,其內容自然是關于日使來華之事,在這件事情上,寧渝希望朝廷的官員能夠擺脫過去的局限,不要老是犯妄自尊大的毛病,更不能為了面子而丟掉里子。

  “日本遣使朝貢于我朝,諸卿如何看待?”

  寧渝現在越來越喜歡將問題先刨出來,等到諸位大臣都發過言之后,再行定奪或者駁斥,其目的自然是希望臣子們能夠越來越領會圣意,這樣做事情才能更加得心應手。

  在這一點上,寧渝表現得十分自負,就因為他從后世而來,如果被這幫子老派思想的臣子牽著鼻子走,那簡直枉為穿越者了。

  “陛下,如今我大楚新立,四方來朝,正是鼎盛之兆......只是琉球一事,卻需得下旨令日人撤離,恢復琉球朝貢正朔。”

  寧忠景一板一眼道,他這番話大體上說得倒也沒錯,只是在琉球一事上,卻看得有些淺了。

  寧渝不置可否地點點頭,隨即轉向了其他人,“其他愛卿有什么想說的,大可暢所欲言?”

  “陛下,琉球一事不可輕忽,若只是日本地方藩臣所為還則罷了,可是里面若有日本朝廷插手,那么還請陛下謹慎以對。”說話的是次輔崔萬采,也算是說到關鍵上了。

  寧渝繼續掃視了諸臣,見到沒有其他人開口,臉上有些失望,正準備說話的時候,卻發現一直沉默寡言的工商部尚書寧忠海慢吞吞站了出來。

  “啟稟陛下,如今海外貿易大舉推進之際,與日貿易不可沿用舊制,亦不可以朝貢貿易替代之,還請陛下明鑒。”

  總算有個人能夠體察朕的想法了!

  寧渝的臉上帶著幾分笑意,說起來現在朝廷的大臣們思想都還沒有打開,反倒是這位以前一直販私鹽為業的王叔,在貿易這方面上還真的有自己的一套。

  當然,寧忠海說的這一番話,卻是讓大臣們感覺到有些不太理解,這朝貢就朝貢,怎么又扯到貿易上面去了?

  “鄖陽王,你以為朝貢貿易不可行?說說你的理由。”

  寧忠海輕輕嘆口氣,“臣是個大粗人,沒讀過什么書,過去每日里做些販私鹽的營生,也算是懂得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天下什么生意都能做,可唯獨賠本的生意不能做,眼下的朝貢貿易,就是大大的賠本生意!”

  一番話說完,卻是使得群臣嘩然,就連寧忠景都狠狠瞪了一眼自家這個弟弟,現在不是過去了,好歹也是個王爺,怎么說話這般不著調......簡直是不成體統.....

  與眾人相比,寧渝反倒更加習慣這種說話方式,放聲大笑道:“王叔這是話糙理不糙啊!正是這個道理,咱們以后可不能再干賠本的買賣了!”

  說起來朝貢貿易,其原來的用意是好的,可是到了后面就變了味道。最早朝貢貿易本身屬于朝貢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其雛形是西周時期的‘五服’制度,根據各地距離國都的遠近來規定朝貢的貢品,然后進行回賜的這么一個過程。

  朝貢制度與華夷之辨幾乎是一體兩面,在鄙視其他諸邦的同時,也渴慕這種萬國來朝的榮耀,因此凡是國力鼎盛時期的中央王朝,都需要這么一個四方來服的榮譽,自秦漢而至隋唐,再到明清,都是這個樣子。

  可問題是,朝貢貿易并不算是真正的貿易體系,它里面還夾雜著一些宣揚國威的味道,像小國來朝貢,朝廷往往會十倍報之,即厚往薄來。這樣一來,大國面子有了,小國里子有了,大家都很開心。

  這種朝貢貿易的模式在明朝發展到了巔峰,其朝貢國的數量、朝貢規模還是組織程度,都遠超前朝,像鄭和下西洋就是一次典型的例子,沿途諸國都拿著三瓜倆棗去朝貢大明天子,然后帶回去一船船的財物,大獲豐收。

  在這種朝貢貿易當中,大明朝為了講究一個仁義,朱元璋還專門寫了一本《皇明祖訓》,里面有“吾恐后世子孫倚中國富強,貪一時戰功,無故興兵致傷人命,切記不可”,并列出十五“不征之國。”

  可以說這件事出發點是好的,可惜這種制度注定不能長存,因為只講面子不講里子是很難一直活下去的。

  然而,對于那些朝貢的小國來說,像這么好的冤大頭可是越來越少了,因此一個比一個來得勤,就好比前面那個琉球國,在大明朝朝貢時經常帶著一文不值的海產過來,然后拉回去一船船的金銀財寶,著實羨煞了日本人。

  因此,在日本被逐出朝貢貿易制度之后,還在想方設法重新進去,甚至不惜動用武力占領琉球,然后套著琉球的這層皮來進行朝貢貿易,其根本原因就是這種畸形的朝貢貿易是能賺大錢的。

  對于過去的皇帝們來說,面子比天大,不就是錢嗎?給就完了,大家都來喊天可汗就夠了。

  可是寧渝的思路很清新,天可汗絕不是依靠金銀財寶買出來的,而是靠手里的家伙打出來的,因此他是絕對不會干這種只要面子不要里子的事,甚至將來為了里子,他也不惜現在這層所謂的面子。

  只要進行工業革命,到時候平推東亞并不是一件難事,現在也沒必要對他們客氣。

  當然,在進行這一步之前,寧渝得先扭轉身邊大臣們的思想,老好人當不得,當了是要吃虧的,像寧忠海這樣喜歡干無本買賣的,才是越多越好。

  “對日通商一事可以做,但是不能以朝貢貿易的方式做,得多賺錢,賺的錢越多越好,這件事工商部需要進行主導,外交部從旁協助即可。”

  寧渝很快就定下了基調,要做生意就好好做,只要賺錢就行,別的什么就免談了。

  群臣面面相覷,在他們的眼里,像寧渝這么直白談錢的,還真是不多見......不應該是君子羞于談利嗎?如今可倒好,皇帝帶頭開始談錢了。

  “是,陛下。”

  南京,漕幫總舵。

  一名青衣漢子臉上淌著汗水,他快步走進了院子,臉上帶著幾分焦慮之色,一路上見到向他打招呼的人,也理都不理,只顧著自己一個勁往前走。

  一直到了最里面的那進院子后,青衣漢子才被攔截了下來,幾名身著黑衣的年輕漢子,手里拿著棍棒橫成了陣勢,卻是一句話都不說。

  “在下王降,乃潘爺大弟子,如今有要事要面見潘爺。”

  青衣漢子臉上雖然焦急萬分,可是也不敢擅自闖進去,要知道這里面的大人物可不少,他一個小輩人物可不敢造次。

  “原來是王兄弟,讓開道路,請!”為首的一名黑衣漢子臉上聽到王降這個名字,便直接抱拳行禮。

  “多謝幾位兄弟!”

  王降也不敢再耽誤,快步向里面那進院子走去,只是還沒靠近正堂時,就聽到里面已經傳出了一些吵鬧聲,只是離得較遠,卻是聽得不太清楚。

  這讓王降心頭越發沉悶,眼下幫里恐怕已經大事不妙了!

  等到王降走進正堂之后,便看到三名老者坐在上首,其中一人正是自己的師傅潘清,也是創立漕幫的三名老祖之一,其余兩人分別是翁巖與錢堅,也坐在上首,各自生著悶氣。

  “師傅,二位師伯,從京里傳來了一封信!”王降從懷里掏出了一封信,畢恭畢敬地遞了上去。

  潘清有些嗔怪地望了一眼自己的大弟子,如今漕幫內面臨生死危機,他們這三個老祖已經為此事爭執過一番了,然而他這個大弟子卻一點察言觀色的能力都沒有。

  不過教導弟子畢竟是以后的事情,潘清接過王降遞過來的書信,一邊拆開書信一邊隨口問道:“京中?哪個京中?”

  一旁的翁巖與錢堅二人,此時也將注意力集中了過來,盯著面前的王降。

  王降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天上,低聲道:“北邊傳來的.......”

  “嘶.......”

  三人吸了口冷氣,特別是潘清手里拿著信就跟拿著烙鐵一般,卻是感覺無比燙手,他不由狠狠瞪了一眼自己這個弟子,真把軍情處和影子當成了傻瓜不成,若是被他們發現了,自己這些人下半輩子就完了!

  私通北邊可是一條大罪,就算他們是漕幫的老祖,在復漢軍面前也不過只是稍大一點的螞蟻罷了。

  想到這里,潘清拆開信封的手卻慢了下來,他望了一眼翁巖、錢堅二人,有些猶豫。

  翁巖年齡稍長,他嘆口氣道:“漕幫眼下已經成這樣了,不如先拆開看看吧。”

  潘清聽到翁巖這么說,便也就拆開了信封,攤開信仔仔細細看了起來,只是越看到后面臉色越是有幾分凝重,隨后他便將信紙遞給了翁巖,等翁巖看完后,又遞給了錢堅。

  等到三人都看過之后,整個屋子里的氣氛卻是凝重無比,讓王降都有些喘不過氣的感覺,他用屁股想都能猜到,這封信里的內容恐怕不一般。

  “王降,老實交代,這封信除了你以外,還有誰接觸過?”潘清的臉色有些陰沉,這種事情一旦被人發覺,那就大事不妙了。

  王降有些緊張,低聲道:“此事是我北方的一個表親遞過來的,沒有旁人知道,只說里面內容關系漕幫生死存亡,一定要交給幾位祖師,萬不可給他人看見,因此弟子連信都不敢拆開,直接送了過來。”

  聽到王降這么說,潘清等三人便不約而同松了口氣,隨便就將王降給打發了出去,在院子外面候著,這讓王降心里更加緊張了幾分,也不敢違逆師傅的意思,只得老老實實出了院子。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潘清等三人之后,翁巖臉上透出幾分復雜的味道,便率先開了口。

  “二弟,三弟,對于這封信,你們是怎么想的?”

  三人創立漕幫一來,一直都是翁巖為首,而錢堅與潘清為左右手,不是親兄弟卻更勝似親兄弟,因此像這些大事,都是一同商量定下來的。

  潘清見翁巖詢問,臉上露出幾分苦笑,“如今天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大清已經是茍延殘喘之狀,連小小的白蓮教都收拾不了,勢頭怕是已經盡了,咱們要是跟他們攪和在一起,怕是沒有好果子吃......”

  見潘清這么說,錢堅的臉上反倒有幾分狠色,“可是大哥三弟,你們可別忘了,如今寧楚在南京立都,禁止南北通航,我漕幫弟子如今已然沒了活命之機了......若是能夠在江南造出一些聲勢來,或許將來北上也有一條生計.....”

  說白了,奪人財路往往跟殺父奪妻之仇是同一個等級的,盡管這不是寧楚的本意,可是眼下漕幫弟子全體失業已經成了定局,像錢堅這般想法,在漕幫內是有很大的一批支持者。

  潘清卻委實不愿意在這個時候上大清的船,隨即便低聲道:“我漕幫弟子生計自然重要,我已經在尋托關系,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朝廷里的大臣為我等小民說說話,謀求一份生路。”

  “哼!三弟你未免想的太好了些,我漕幫如今有什么可去尋托關系的,眼下就連銀子都沒多少,如何去找大人物說話?再說了,像我等賤民,如何會被老爺們放在心上?”

  錢堅這番話也算是頗為實在了,因為過去在清廷手底下,所謂的漕幫幾乎是等同于社會閑散人士,都是被官府所忽略的群體。

  二人爭執不下,隨后就望向了老大翁巖,請求他來定奪。

  可是此時的翁巖,卻低低嘆了口氣,只是盯著桌面上的那封信,并沒有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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