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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謝主隆恩

熊貓書庫    伐清1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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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正發了一通脾氣,目的自然不是單純為了發脾氣,而是在為后面的改革先進行鋪墊,他得跟底下人劃一條線出來,要是到時候不聽招呼,過了這條線,自然會進一步嚴厲處置。

  正所謂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雍正上位一來,一直都是以十分謙和的態度對待大臣們,可是這絕不代表他沒有鋼鐵手腕,甚至從某些方面來說,他是大清以來最為鐵腕的君主,對于大臣們,他已經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下朝之后,雍正也沒有歇息,很快便回了東暖閣,并且派人將怡親王允祥和吏部尚書隆科多召了過來。

  當二人走進殿中時,雍正已經在快速批閱起桌面上的奏折了,他的臉色著實有些陰沉,康熙晚年的政治腐敗造成的后果,如今已經完全反噬到了雍正的身上。

  “奴才允祥、隆科多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二人的神情有些忐忑,將腦袋死死貼在地面上,不敢偷眼去看雍正,不過想也能想得到,雍正此時的心情是如何了。特別是怡親王允祥,他已經受了總理戶部衙門的差事,經過這么多天的查驗,對于戶部的那本爛賬也多了許多認識,簡直就是觸目驚心!

  雍正臉色稍微有些松弛,他手中執筆在奏章上快速批注,也不抬頭看他們一眼,輕聲道:“戶部這攤子水,你們現如今蹚得如何了?”

  允祥臉上帶著一絲苦笑道:“奴才以為,戶部已經到了不得不下猛藥的地步,否則積重難返,再難有回天之力。”

  隆科多臉上亦是凝重之色,只是他的口吻則要和緩許多了,“奴才以為,怡親王所說卻有其事,只是這副猛藥若是下下去,恐怕人心就亂了......”

  雍正的筆鋒微微一頓,一顆豆大的朱砂滴在了奏章上面,妖艷似血,帶著些許的殺氣。

  “二位所言都有些許道理,只是我大清眼下卻已經沒有時間從容面對了。先拋開湖廣的楚逆不談,光是青藏這一次的叛亂,朕連平叛的銀子都沒多少了。如今這個關頭,有些事情還是要做的。”

  雍正一邊說著話,手中的朱砂筆也沒有停過,直接在奏章上畫了一個大大的紅色叉。

  “朕以為,此番決不可松懈,否則前番的努力可就白費了,至于些許人的埋怨,朕也不會在乎。這個天下,若是再不好好改改,可就真的一點點被叛黨給奪走了!”

  允祥和隆科多心里一個咯噔,他們已經明白了,此番雍正已經下定了決心,將他們叫來也不過只是通知一聲罷了,若是有人敢攔在雍正的面前,恐怕會遭遇最為殘酷的打擊。

  “奴才遵命,官場積弊事關我大清生死存亡,奴才愿意當好戶部這個家。”首先允祥便表了態,他原本就堅定的站在了雍正這一邊,如今自然也不會選擇放棄。

  可是隆科多臉上卻有些猶豫,他可不想在剛剛立下從龍之功后,就開始跟朝臣們掰腕子,到時候被架在火上烤,這又是何苦呢?只是他的那些小心思,自然瞞不過雍正,就這么輕輕一掃,隆科多也只好跪下來稱頌。

  雍正也不跟他們去計較這個,“朕昨天批閱奏章時,發現地方的虧空也十分嚴重,刨去被逆匪所占據的諸省,他省的虧空亦是觸目驚心。據地方督撫所言,虧空已經蔓延數十年,層層疊加所致,才釀出今日這般嚴重的情況。”

  “朕以為,這查證虧空,決不可僅僅在戶部一地,還需地方脅從,若是各省督撫大員不能同心戮力,這虧空何時才能填平?”

  隆科多似有所悟,有心將功補過,便低聲道:“皇上,奴才以為,若是查辦地方虧空,自然需要防止地方沆瀣一氣,到時候怕也是查出一本爛賬來。不如先換上一批精干得力之官員,以保皇上圣聽。”

  雍正臉上這才舒緩開來,輕聲道:“朕心里亦有所感,光是查辦這幫子貪官污吏卻還不夠,朕以為需得換上得力之人,方能保證地方平穩,不致于生亂。”

  允祥低聲道:“啟稟皇上,侍讀學士田文鏡老成歷練,才守兼優,曾在地方為官以來,倉儲充足,察吏安民,懲貪除弊,為大清殫竭心智,可以重用。”

  田文鏡原本就是雍正夾袋里的人物,自無不準的道理,“皇考在日之時,便已經注意到了田文鏡此人,朕想了想,若是將田文鏡放在南書房卻是有些浪費了,還是讓他繼續去地方上做些真正的實事吧。”

  “侍讀學士田文鏡,勤勉有功,庶務咸修,調任河南巡撫,清理積牘,剔除宿弊。”

  雍正想了想,卻是覺得還有些不夠,他笑道:“既然把田文鏡放了出去,朕身邊其他幾個人,或許也能多做一些實事。”

  對于雍正而言,以往當皇子的時候束手束腳,可是如今當了皇帝,這心態自然也就慢慢轉變了過來,這無論是從什么方面出發,想要辦成事,自然也得把自己的心腹都給派出去,手里有了權力,做事情也就方便了許多。

  田文鏡本身就是侍讀學士,升到巡撫雖然有些超擢之嫌,可是也沒有什么太大的問題,這旁人知道也不會多說什么。可是接下來的李衛,卻是真正的一步登天了。

  李衛原本就不是出身正途,后來得蒙雍正的看重,在康熙五十八年的時候,得了個正五品的戶部郎中,想要升到督撫肯定是不可能了,因此雍正也只是給他安排了一個四品的云南鹽驛道的官,準備等將來再進行升遷。

  至于在之前奪嫡之爭中立下了功勞的鄂爾泰,雍正也沒有忘記,畢竟行宮之變當中,幸虧鄂爾泰馳援得力,否則真讓八爺黨的人攻了進去,恐怕雍正繼位還要平添許多波折。

  鄂爾泰的性格本來就十分剛毅堅韌,因此在康熙一朝也有些吃不開,到了康熙五十五年的時候,也才只是一個內務府員外郎,不過雍正的性格也是這般,因此對鄂爾泰頗為贊賞,直接將鄂爾泰升為了山東布政使,也算是成了地方大員。

  當任命在朝堂上公布之后,大臣們很快便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雍正在朝堂上讓怡親王和隆科多放手查戶部虧空,又安排了心腹到地方上出任大員,很明顯是想著內外聯動,將這個事情做起來,至于里面還藏著什么東西,恐怕就不為外人所知了。

  詔獄,孤燈如豆,幽暗的牢房里只能看到這一點點的光,卻已經成為犯人們心中僅存的光明,因為在詔獄里,常年是見不到陽光的。正所謂水火不入,疫癘之氣充斥囹圄,待在這里,簡直就是一種從心理到生理上的全面折磨。

  一行人提著燈籠,從外面走進了這個如同地獄一般的地方,其中一人正是詔獄的獄正,他一臉卑躬屈膝地引領這來人向前走去,渾然不似活閻王的名頭。

  來人可了不得,正是如今朝廷里紅得發紫的禮部尚書張廷玉。自從禛繼位之后,他便對張廷玉頗為看重,曾對張廷玉說:“為政以得人為要,不得其人,雖食法美意,徒美觀聽,于民無濟也。”

  當然,張廷玉能夠得到禛看重,不僅僅是因為張廷玉在奪嫡之變當中,能夠一直堅持原則,而且張廷玉一來氣度端凝,應對明晰,是一個真正有才干的人物,二來則是禛自己在年幼時,曾經拜張英為師,而張英便是張廷玉的父親,因此二人還有這么一層私人的關系。

  張廷玉出身不凡,何曾來過這等污穢之地?只是他為人頗為堅忍,倒也沒有作態,只是順著獄正的指引,一路上來到了詔獄里面的一間牢房前。

  牢房里點著一盞油燈,雖然也不甚明亮,可是在這么一個地方卻也是相當難得,里面還有一套桌椅,上面擺著筆墨紙硯,正有一人在奮筆疾書。

  與詔獄當中的其他人不同,此人衣著干凈整潔,辮子編的整整齊齊,雙手指甲中沒有那種常見的泥垢,臉上也十分干凈,氣度雅然,正是岳鐘琪。

  早年間的岳鐘琪那也是延請了名師教導,學過了圣人文章的,后來才選擇了棄文從武,可是他卻不是那種大字不識幾個的武將,不如說是一個儒將。

  岳鐘琪書寫時實在是太過于用心,以致于沒有發現牢門已經被獄正給打開了。只見張廷玉走進去以后,岳鐘琪卻依然置若罔聞一般,寫著自己的東西。

  一旁的獄正見岳鐘琪沒有抬頭看自己等人,還以為是在犯脾氣,當下便大聲道:“岳鐘琪,你好大的膽子!宗伯大人前來,你竟然這般無禮!”所謂的宗伯,便是指禮部尚書的尊稱。

  岳鐘琪這才恍然大悟,他拖著腳上的鐐銬,卻是一步步挪過來,跪在地上行了大禮。

  “罪臣岳鐘琪,見過張大人。”

  張廷玉對于岳鐘琪還是非常看重的,他用手指了指岳鐘琪腳上的鐐銬,示意獄正將鐐銬先去除掉,隨后才一把扶起了岳鐘琪。

  “東美,此番你卻是受了苦,心里可曾有怨言?”

  聽到這一句話,岳鐘琪的眼圈卻是有些紅了,他自問一片忠心,可是自從帶著殘兵敗將回來以后,就已經被關押了許久,甚至連個罪名都沒有。

  嚴格來說,在對復漢軍的這一仗當中,岳鐘琪做的已經是相當完美了,首先他占據了安慶城,以安慶城為忠心牽扯了大批的復漢軍,后來失敗也是因為康熙在正面戰場上崩盤所致,安慶城最后陷落,也被寧渝用城內八旗的性命給買下來的。

  從頭到尾,岳鐘琪都沒有犯下什么大錯,而真正有錯的,似乎就是將那些八旗兵給活著帶了回來,以致于讓很多人都非常被動,對于岳鐘琪恨之入骨,才一直關押到現在。

  如今聽了張廷玉的問話,岳鐘琪終究是忍住了淚水,他重重跪在了地上,低聲道:“罪臣自知有罪,不敢有怨言。”

  不敢有怨言,不等于沒有怨言。這句話自然是瞞不過張廷玉的耳朵,他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皇上心里是知道的,可是這件事上,東美,你也著實莽撞了些。”

  岳鐘琪長嘆一口氣,苦澀道:“可是如今說什么都已經晚了,罪臣愿意以死謝罪,只是還請張大人,將我的請罪折呈遞給皇上吧。”

  張廷玉沒有拿起桌子上的請罪折,臉上只是微微帶著幾分笑容,“這請罪折還是你自己交給皇上吧,只是今日,皇上卻還有一些問題要問你。”

  岳鐘琪心下一動,他仿佛知道自己還有轉機,當下便跪下來,三拜九叩之后,伏在地上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張廷玉站起身子,道:“岳鐘琪,皇上問你,當日私自與楚逆交易,如今可知錯了?”

  “罪臣知錯,罪該萬死。”

  “好,岳鐘琪,皇上又問你,青藏羅卜藏丹津背叛大清,并與策妄阿拉布坦相約同時出兵,你心里可有對策?”

  岳鐘琪卻是細細想了一番,才堅定道:“啟稟皇上,策妄如今不過虛張聲勢,關鍵在于羅卜藏丹津,只要能夠抓住他,策妄不攻自破。”

  張廷玉聽到這里的時候,心里甚為高興,不過他還沒有問完,繼續問道:“岳鐘琪,朕最后問你,若是朕赦免你的罪,讓你帶大軍進攻,你可有把握抓住羅卜藏丹津?”

  岳鐘琪想都沒有想,斬釘截鐵道:“啟稟皇上,罪臣若是三月內抓不住羅卜藏丹津,情愿以死謝罪。”

  “好!”,張廷玉親手扶起了岳鐘琪,好言勸慰道:“東美,你且等著,想來不日便有圣旨下來。”

  岳鐘琪臉上涕淚交錯,高聲道:“罪臣謝主隆恩,縱使赴湯蹈火,罪臣亦萬死不辭!”

  康熙六十一年五月初四,雍正任命川陜總督年羹堯為撫遠大將軍,從陜甘各地調集精兵往青海平定羅卜藏丹津的反叛,并且任命了岳鐘琪為奮威將軍,參贊軍務,并從陜西、四川、甘肅、內蒙古等地調集大軍到青海平亂。

  至此,雍正卻是完全忽視了湖廣的復漢軍,仿佛當復漢軍根本不存在一般,可是實際上,雍正已經完全將江南給放棄了。既然打不過,又何必去打呢?

  正所謂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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