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莫狂狷與紫姻女斗的旗鼓相當,遲遲不能分出勝負,等袁河攜帶十余頭練就元神的坐騎殺入戰場,這場斗法很快以碾壓的方式落下帷幕。
紫姻女孤木難支,甚至未能逃離潮山,在她隕亡以后,莫狂狷開始鐵血清洗五境道宮,試圖君臨封真遺地。
袁河知道他是洪荒遺修,位列玄屠始魔坐下真傳弟子,對昔年參與攻打潮山的族類深惡痛絕,由他挑起復仇戰火,無論靈霄金戈,還是巫凰諸蠻,恐怕都不會在封真遺地留下血脈了。
袁河由此便去了心腹大患,可以安心給下界之行做準備。
他先陪同彩裳妖女趕赴萬劍島,讓她煉化島中浩土,并傳授,助其駕馭昔年海媧娘娘布置的媧心祭咒。
鑒于萬劍島相隔遙遠,橫跨整座三圣洲,彩裳妖女想把這些劍島徹底煉為己有,估計需要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歲月。
這期間,袁河不可能陪著彩裳妖女駐守島上,就留下一頭坐騎給她,讓她自行閉關。
袁河轉道返回落星洞天,未過幾年,即動身重返了東洲。
從這時起,他頻繁往返于東洲與三圣洲。
根據他與破香太子制定的計劃,他開始有條不紊的布置滅睺行動。
一晃兩百年過去。
在袁河邀集落星鐘、東游翅、十二重樓、封真榜共聚東洲積雷大澤,封印了海珊玉璧后,深海之上,追剿渾天睺的行動也在激烈展開。
東海。
一頭體長千丈的巨大牛妖正在海面上踏水奔騰,此牛身份特殊,正是玄都宮主赫克老魔所變的坐騎托天魔牛。
兩百年前他受破香太子之命追隨袁河,后被莫狂狷發現了根腳,莫狂狷念在同族情分,親自出面找袁河說情,希望袁河赦免他的貶化之罪。
但袁河雖然拿到封真榜本體,卻仍舊沒有執掌的權力,就算有心赦免,也不能施法,于是袁河把破香太子的遇困地點告訴莫狂狷,讓莫狂狷去找太子請示。
等莫狂狷趕到地方,碰巧遇上白城老祖與釋心顏,這兩位冥府舊將也在太子跟前,太子聽了莫狂狷的稟告,言道:“先辦差!”
太子說:“不久以后,獵殺渾天睺的行動就要開啟,你與白釋兩官聯手,合為一路斥候兵力,替袁河與彩裳尋找獵殺目標,等差事辦完,本殿會根據你的功勞,考慮給那頭小牛減免多少年的刑罰。”
這是袁河與太子商量的滅睺行動,雖然海怪體格龐大,但是散落在茫茫海上,潛伏在海底深處,仍舊不容易尋找。
袁河就以東洲為中心,把大海分為東西南北四塊海域,每一塊海域派遣一支斥候隊伍,一旦發現海怪蹤跡,即刻傳信給袁河與彩裳,兩修會通過神祗傳送陣,趕往目標海域。
世間只有袁河與彩裳能對渾天睺造成致命打擊,所以這場行動里,他們是當仁不讓的唯一主力,余者都是替他們鎖定目標的助手。
莫狂狷出現在東海海域,正是在尋找渾天睺。
他此刻正陪同白城、釋心顏,位于魔牛頭頂的一座平臺上,雖然任務是尋找海怪,但他心思卻在袁河身上:“白道友,殺光這些海怪后,袁河就要遁入下界了,到時他會攜帶幾件洪荒真寶?”
這件事非常重要,像壽桃與歲杏這種洪荒靈根,雖然在下界也能生長,靈氣卻滿足不了開花結果的需要,肯定要留在九洲。
另外海珊玉璧能夠破開下界壁壘,但傳送時仍舊有不可預料的危險性,因此洪荒真寶的真靈不會全部跟隨袁河,哪一柄真寶會留在東洲與三圣洲?袁河又會指定誰來掌管?
這些都是莫狂狷想打聽的消息,等把海怪清理干凈,大海會重復靈機,到時各種靈山也會重新孕化,甚至東洲與三圣洲也能再度合一。
修行盛世即將來臨。
用不了多久,沖上三花境圓滿的修士就會如雨后春筍一樣冒出來,肯定有敵有友,莫狂狷希望先與執掌真寶的修士打好關系,這樣一來,他魔族的后裔們可以減少大傷亡。
聽他問起這件事,白城回道:“聽我家太子說,袁河去下界,他只會攜帶游翅與星鐘!那十二重樓是人教之寶,繼承者是撐傘童子在管,袁河干涉不了,封真榜是七真大人一言而決,但殿下與七真大人已經和袁河講妥當,等玉璧里的殘紅小媧出來,會讓她執掌真榜洞天。
你交還的蜉壽桃樹,由袁河的五弟子袁小青執掌,老夫昔年借走的萬紫蜂巢與轉氣蝶巢,也已經還給袁河,他的大徒弟俠崇文與四徒弟俠姿會陪伴兩座始巢左右,至于被露精陸道恩溫養的蝣歲杏,歸他二徒弟薛無垢所有。”
莫狂狷以前從未關注過袁河的真傳弟子,便問:“他到底有幾個真傳?他把四寶分給四個徒弟,還有一個老三呢?”
莫狂狷身后那位宮裝女修,忽然接話:“早在幾百年前的東涯大祭時,老三就被人賊捉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這女修眉心處點了一道梅花印記,她不是旁人,正是昔年與棲俠洞有極深淵源的梅媧,昔年她與薛無垢在東洲海邊偶遇莫狂狷,被帶去封真遺地,一直跟在莫狂狷身邊修行。
今次出海尋找渾天睺,她奉命隨行,她也知道,袁河的幾個徒弟全部都在海上。
西海。
袁河的大徒弟俠崇文與二徒弟薛無垢正乘騎一頭金甲仙鶴,浮在高空,俯望遠方的那渾天母睺,此睺是被他們最先發現,立即傳信回星鐘洞天,袁河隨之趕來,正驅使浩土陣獵殺母睺。
仙鶴距離母睺相當遙遠,但即使如此,母睺垂危一刻的反擊也掀起了石破天驚的海嘯,一舉把仙鶴本體籠罩在內,差點擊落半空。
“哎呦!”俠崇文立足不穩,背摔在鶴背上,顯得無比狼狽。
他齜牙咧嘴爬起來,自顧發起牢騷:“這怪忒是厲害,若不是二妹陪著,我說什么也不會來做斥候!”
他身后追隨一大群妖修,以洞天護法飛熊道人、鳳晶晶為首,聽見這話,都以為他膽小怕事。
誰知他冷不丁又來一句:“如果我單獨出海,肯定要壞了老師大事,不如不來!”
這是一個草包!飛熊道人、鳳晶晶心下如此判斷,俱在心想,大老爺的首座首徒,怎么是如此德性?
首徒已經失蹤幾百年,他與一頭白龍馬相伴,一直隱居在青黎長河北岸的東島湖里,前些年袁河返回東洲,派遣妖軍駐扎海岸,探查海怪的出沒規律,正巧遇上他,聽說他是袁河徒弟,起先都不信,結果領回落星洞天以后,發現竟然是真的。
自從俠崇文到了洞天,生活過的越發安逸舒坦,卻也因此越發思念那位仍處于失蹤狀態的師弟。
他此刻又給薛無垢聊起這件事:“二妹,你是否知道三弟在哪里?他是死是活?”
“他還活著!”薛無垢回道:“老師派人追查當年擄走老三的修士,早已坐化多年,老師以瑞貅法目照探骸骨,最終發現了老三的下落。”
“那他在哪兒?”
“應該藏匿在某一處海域!當時我跟在老師身邊,觀摩了追溯老三的影相,他當時昏迷不醒,趴在一頭雪參背上,飛去了大海。”
“雪參?那雪參可有名號?”
薛無垢搖了搖頭,并沒有回應。
其實她沒有把話說全面,當初觀看影相時,老師顯得異常吃驚,口中吐出一句讓她摸不著頭腦的話:‘化緣老妖!這怎么可能!’
她至今不知道化緣老妖是誰,但她與李敬之、李嬋娟閑聊時,獲悉老師昔年做了一段化緣僧,這兩者是不是有什么關系啊。
南海。
袁小青與俠姿同乘于坐騎九頭飛獅上,也在搜索渾天睺,星鐘洞天護法龍簡與寶光叟追隨左右。
此次參與圍剿渾天睺的修士有數百位,最積極者無疑是龍簡。
龍簡認為這場行動利在千秋,功德無量。
關鍵是他祖上的四海龍宮,很快就能在他手上重新崛起了。
“龍簡,你是不是特別心急,想搬回龍宮安居樂業啊?”袁小青對老師的這幫屬下,時常調侃捉弄。
“不敢!”龍簡卻從來不會附和袁小青開玩笑,他一本正經的回道:“小的時時刻刻牢記替大老爺效力,絕不會有一絲懈怠,小的雖是龍軀,卻不會再歸大海!”
“可老師馬上就要離開了呀!”袁小青問他:“到時你還怎么效力?”
“大老爺走了,還有小老爺,小娘娘!”龍簡忠勇而語:“況且小的身為星鐘護法,須得鎮守洞天,絕不可擅離職守!”
“嘿,蠻賊子早被俺老師殺絕,那些人賊子歷來臣服強手,一見俺老師勢大,一個比一個乖巧聽話,咱們以后不會再有敵人了!”其實袁小青并不開心,沒有憂患的危機,他頓覺索然無味。
“真想跟著老師跑下界去玩一玩啊!”袁小青嘆口氣,又對龍簡說:“老師走了以后,俺也可以當家作主,等大海恢復洪荒時的肥美,你要盡快把龍宮給蓋起來,還要蓋的豪華氣派,等俺閑的時候,好帶師姐師哥與姿妹一塊去游玩逍遙!”
龍簡聽了,不再分辨什么。
如果棲俠山的四大真傳都同意龍簡重建龍宮,他絕對不會推辭。
北海。
在波平如鏡的海面上,盤臥一頭火眼狻猊,背上站著一群修士,他們簇擁在孤月宮長老海闊真人身邊。
除了海闊真人的徒弟詹淚飛與冉畫女,星鐘洞天護法花堂與岳真珠,巴髯客與李敬之夫婦,全在這一路斥候隊伍里。
海闊真人知道花堂幾修都是袁河的心腹屬下,便找他們打聽有關封真榜繼承者的事情。
“前些日子老夫去拜會七真大人,她曾對我講,封真榜的大祭師會交由霍殘紅擔任,這位殘紅孩兒誕于東洲青黎長河,與袁河相交于微末,你們是否見過她?”
“不曾!”
花堂幾修不是敷衍,他們是真沒有見過霍殘紅。
事實上除了當年在積雷澤千針林與袁河偶遇的青芳與麻平,誰也不知霍殘紅芳容為何。
不過巴髯客在十二重樓洞天住了幾百年,深得撐傘童子賞識,曾給他透漏了一點情況,他便說:“殘紅道友被封印在了海珊玉璧里,就算她從玉璧中出來,也無法蘇醒!”
海闊真人忙問:“哦?這是何故?”
巴髯客道:“這一場滅睺行動,并不是把海中睺獸殺光殺凈,就算大功告成,還須誅滅玉璧中的一頭兇靈,此靈與睺獸生死相依,卻偏偏與殘紅道友困在一處,據撐傘童子大人說,若殺兇靈,殘紅道友就要迎一次劫!”
劫數具體為何,除了袁河與破香太子寥寥幾修,旁者俱都不清楚。
一晃又是三甲子歲月。
隨著海中渾天睺群被徹底清剿一空,誅滅亙古始祖的行動也同步展開。
此祖一死,昔年掀起九洲劫的入侵者,算是被徹底消滅于東洲與三圣洲。
不需太久,大海就能重復生機,修行盛世也會同時降臨。
但袁河已經無法親眼見證。
他剛剛抹殺亙古始祖的殘魂,就馬不停蹄趕赴海底的飛升海域。
當此時,他的四大門徒俠崇文、薛無垢、俠姿、袁小青,洞天護法龍簡、寶光叟、飛熊道人、花堂、岳真珠、鳳晶晶,昔年以化緣大師收授的徒弟連孤依與連蝶依,俱都在側,前來送行。
冥族同道白城與釋心顏,昔年被贈勾魂鎖鏈的藤引,魔族同道莫狂狷,昔年于東萊島支援袁河的血老祖,宏愿寺外與袁河有過一面之緣的丁鷹與白芷蘭,還有人族同道巴髯客與李敬之,從封真榜脫困的三觀和尚,也都共聚一堂,等著觀摩袁河遁入下界的盛況。
主持這次大典的修士自然是破香太子,早在四百年前謀劃滅睺行動之前,他就在給袁河的下界之行做布置,他以驚雷棒在飛升海域劈開一道雷門,只要海珊玉璧歸位,袁河手持玉璧穿透雷門,就能遁入洛古深空了。
萬事早就具備,只待袁河的最后一步。
該準備的要務,早就準備妥當,該交待的話語,也已經重復了多遍。
但袁河仍有一事不能放心,誅滅亙古殘靈時,霍殘紅遭了波及,法體險些崩潰,現送入封真洞天溫養,什么時候醒來,袁河并不知道。
他考慮過把霍殘紅一并帶入下界,但此行不知會耽擱多少年月,桃樹與歲杏全部留在東洲,霍殘紅也需要留下,以得到這兩寶的哺育。
“當初她被攝入玉璧,曾言千年后還能再見,眼下千年之期已至,想不到我們仍舊是分別!”袁河頗多惆悵。
他最后轉望榜靈七真:“等她醒來,請大人告訴她,大河在,袁河就在,河水不枯,袁河不會滅,終要重歸東洲,以應當年誓約!”
言罷法象瞬變而出,彼岸屋擺在左肩,驚蟄浮屠放上右臂,胸口張貼捆仙網,頭頂落星鐘,背懸東游翅,身環浩土陣,一步跨入雷門,消失不見蹤影。
“老師慢行啊!”
俠崇文幾位弟子的喊聲,徘徊在雷門處久久回蕩,聚而不散。
但袁河已經聽不到,他單騎闖洛古,已然進入到一個全新的界域里。
正是:
家住青河中,生來逞妖風,蒼莽破浪行,擺駕游深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