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李嬋娟在破廟,袁河重回清珠河,準備沿河前往宏愿寺。
昨夜在河上,那位黃袍老僧曾言,三千小乘門徒入廣安,誓言誅絕宏愿道統,這肯定是蓄謀已久的滅門行動,紅梅仙莊的覆滅只是一個開端,宏愿寺本舵也會陷入重重包圍,此時應該正被金戈頭陀大舉圍攻。
袁河要去一探究竟。
他走水路潛行,途徑昨夜與李嬋娟碰見的水域時,探聽到岸上傳來修士斗法的響動,當中有一女子,正是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白芷蘭,他便耽擱了一會兒。
他以入微軀破河出去,深入岸上三十余里,進了一座樹林當中,剛剛窺視到這批修士身影,戰斗已經落幕。
只見地上躺著幾具和尚尸體,服飾與那黃袍老僧一模一樣,顯然都是金戈頭陀,此刻還剩一人沒有斃命,他身軀半跪,天靈蓋被一只血色大手緊緊鉗住,束手待斃狀,滿臉都是痛苦之態。
那血手五指合抓,如碎腐土,生生捏爛他頭骨,他受此折磨,并無慘叫,反在臨死前發出詛咒:“殺我金戈一人,必叫你族萬人來償…”
“嘿,吾族都快絕嗣了,世間總共只有百十個孩兒,你們再怎么殺,也湊不夠數啊!”血手說罷輕輕一拍,整具肉身立時崩滅。
此人樣貌非人,眼珠通紅,額有短角,驟一看去像是妖族化形,但袁河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一位正統的魔族修士,法力已至紫府期。
他身邊有兩個同伴,俱是魔道出身,正彎著腰收撿那幾具頭陀尸體的遺物。
白芷蘭緊張的靠著一顆古樹,似是對三人極為畏懼,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戰戰兢兢等著三人發落她。
“說說罷,這幫金戈禿驢為什么要追殺你?”紅眼修士擦著血手,扭頭盯住白芷蘭,冷冰冰的問話。
白芷蘭忙道:“他們在行兇作惡,沿著清珠河兩岸摧毀宏愿寺的俗家信族,晚輩也是宏愿寺的俗家弟子,昨夜已經與他們同伙斗過一場,僥幸逃脫追殺,誰知他們人多勢眾,僅僅一夜過去,就又被他們給堵住,若非三位前輩途徑,出手支援,晚輩肯定要喪命在此。”
“既然已經逃脫,為何不找地方藏起來,你難道不知道小乘寺已經發布佛寂令,要對你們斬草除根?你如此招搖過市,豈不是讓這幫禿驢把你當做活靶子來宰嗎?”紅眼修士面露嘲弄,頗為鄙視白芷蘭的愚蠢行為。
“晚輩身不由己!”白芷蘭深知自己處境危險,昨夜她曾施法聯絡曉方羅漢,卻遲遲沒有回應,那時她就猜測宏愿寺遭了大難。
但她牽掛李嬋娟,過去的一夜,她以紅梅仙莊中心,朝四方搜查李嬋娟的蹤跡,一直搜到天明都空無所獲,期間遇上好幾波金戈頭陀,她都不敢接觸,總會遠遠避開。
誰知不久前她途徑此地,聽到附近山上傳來哭喊聲,她知那是宏愿寺的另一座俗家仙莊,也是她心懷善意,不忍心全莊被屠,準備去偷偷營救,可惜人沒有救到,差點把她自己給搭進去。
如果不是眼前這三個魔修突然現身,殺了行兇的金戈頭陀,她必死無疑。
“晚輩走失了師妹,擔心她安危,無論危險有多大,晚輩也要找到她。”白芷蘭沒有過多解釋,只給紅眼修士講了這一句話。
“你倒是挺有同門之誼!”紅眼修士笑了笑:“但你已經為自家師妹拼命一次,算是盡了力,不用再去找,老夫有差事在身,要去宏愿寺給那幫金戈禿驢使絆子,你即是宏愿門徒,可為老夫做一次引路,事后少不了你的好處!”
“晚輩師妹年方十歲,還受了重傷,若不盡快找到她,她性命難保,還望前輩開恩…”
“開個屁恩!”紅眼修士臉色一沉:“再敢啰嗦,直接打殺了你,把你魂魄一搜,老夫做事更方便,你想死啊?”
白芷蘭嘴角一抽,默默搖起頭,她早就聽聞魔族行事乖張,又辣手無情,假如她執意忤逆對方意圖,怕是真要慘死在這兒了。
但她很快又轉念一想,對方是來給宏愿寺助拳,那即是盟友,她大可順從賣命,等到對方辦妥了差事,她可以央求對方幫忙尋找李嬋娟,反正她自己又找不到,對方修為高深,與她老師李敬之相差無幾,輕松就能把方圓千里探測一遍,這是舉手之勞。
或許這一場偶遇,是福而非禍呢。
她心結一打開,即刻拱手作揖,恭恭敬敬的說:“晚輩愿意替前輩引路,前輩旦有交待,晚輩必舍命去辦。”
“這就對了嘛,乖一點,事成之后,老夫興許會開開恩,把你家師妹找還給你!”紅眼修士看透她心事,一口道了出來,這顯然是為了讓她心甘情愿賣力:“走罷,快些趕赴宏愿寺,老夫是從玄都境跨海過來,希望你家寺院能爭口氣,沒有被金戈禿驢掃蕩一空,否則老夫此行就要無功而返了。”
說罷招了招手,四人結伴離開樹林,朝宏愿寺的方向趕去。
袁河悄悄尾隨在后面。
那紅眼修士像是頗為賞識白芷蘭的人品,言語較為寬和,并詳細詢問了白芷蘭的出身,當白芷蘭道出老師名為李敬之時,紅眼修士卻說沒有聽過,廣安島上的紫府修士他俱都做過調查,竟不知李敬之名號,料想是隱居的同道。
白芷蘭見他冷面心熱,趁機打聽他的情況,以及有關‘佛寂令’的事情。
此人并未隱瞞,他法號丁鷹,自稱丁老祖,在玄都境沒有正統師承,算是一介野修,他是接了玄都魔宮頒發的賞金詔令,這才跨海趕來廣安。
“老夫與你們佛門從來沒有交集,你們打生打死其實也與老夫無關,但魔宮的老爺們看不慣金戈禿驢的做派,于是下放詔令,這回的賞賜可不一般,包括蜉壽桃,老夫忍耐不住,這才應了募。”
白芷蘭知道玄都魔宮的強橫勢力,也清楚蜉壽桃的價值,她聽丁老祖這么說,忍不住問:“玄都宮的老爺能拿出蜉壽桃,想必也會派遣大軍前來支援罷?”
“大軍?你想多了。”丁老祖哼了一聲:“重賞之下有勇夫,但也只有勇夫會來,玄都宮的真傳弟子一個也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