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胡悲雪所講,陷魂淵的地勢與抱尸泉差別不大,都是匯聚于地底的天然河流,就是天坑又小又窄,陽光很難照進去。
袁河潛入下來,發現環境較之抱尸泉昏暗的多,不過溶洞空間相當廣闊,泉面距離洞頂有幾十丈的高度,置身其中,可以感受到對流的冷風,即使泉水中垂插了大量溶柱,也阻擋不住風勢。
胡悲雪三妖降落以后,在水面祭出一艘小船,又懸了幾顆照明石,這才小心翼翼朝那位鬼師前輩的藏身地點靠近。
“他不是潛伏在水底嗎?咱們坐船安不安全?”
“陷魂淵內存在不少斷裂的溶柱,并排組成了攔水閘道,其中一閘把他封在了一座溶窟內,那片水域被溶壁包圍,他只能潛入地水深層,卻是無法沖出閘口!”
三妖只顧戒備船外的危險,始終沒有察覺袁河盤坐在船尾處。
一路航行幾個時辰,小船抵達一條巨齒狀的閘道,也如一座巨門盤踞在泉面上。
他們止住小船,仰頭朝閘內張望,隱約看見一片平如鏡面的水域,封閉在溶窟當中。
“晚輩胡悲雪,攜帶貢品覲見寧前輩,還請現身一見!”胡悲雪連喊三聲,溶窟水域忽然劇烈翻滾,看那輪廓,像是一座數丈長的拱橋,映射著耀目紅光,嘩嘩著從水底沖了上來。
拱橋升至與水面齊高,靜懸不動,幾妖注目一看,見橋頭趴著一頭鬼妖,縮身在水面之下,辨不清完整容貌,他那雙血紅眼珠極是駭人,又圓又大,銅鈴一樣,也不知是什么根腳。
“是你呀,上次那部《雪融功》學會了嗎,是不是覺得老夫的神通特別厲害,又想求新法?嘿嘿,貢品拿來,老夫再賜你一套,老夫開價公道合理,童叟無欺,妖人不騙。”
這位鬼師前輩講話陰陽怪氣,語調忽高忽低,捉摸不定。
胡悲雪顯然懼怕與他打交道,快速說:“晚輩這次與兩位同道一起來,攜了不少幽光草,請前輩賜給他們兩具斬骨期尸骸,晚輩不缺尸骸,獨缺功法,只要適合我廣陵族修煉,你隨意賞賜。”
“妖骸?老夫多的是!”鬼師道:“別說是斬骨期,脫了殼的妖師也有幾具,問題是你們的幽光草品質如何,數量有多少,先呈過來瞧瞧。”
胡悲雪望了望蕭念仁與龐敏,這兩妖此刻都有些緊張,如此詭異的險窟環境,再加上一頭陰森可恐的鬼獠,總感覺像是在經歷生死考驗,他們是一刻也不愿多待,各自取出一件儲寶袋,遞給胡悲雪,讓她轉呈出去。
那鬼師前輩接了袋子,在水中一株株細看,幽光草是電屬靈根,草莖微閃電光,存活越長,電力越盛。
“年限太低了!”他略有不滿,卻又道:“不過數量多,馬馬虎虎能換兩具普通骷將,至于功法,你只配拿一部冰環術,老夫上次就對你講過,老夫最缺黃泉泥與玄陰木,其次四梟魂巖,如果你找到這三種靈物,老夫把你族的真法《撒雪成兵》傳授給你!”
“《撒雪成兵》?晚輩盡力尋找。”胡悲雪根本沒有聽說過這套所謂真法,得一部冰環術她已經很知足,卻不會專門為了這頭鬼師出外尋找三種冥材。
交易非常順利的達成。
胡悲雪三妖俱都得了稱心如意的寶物,對鬼師前輩道了一聲謝,駕船火速離開,甚至沒有回頭再看一眼。
袁河心知三妖忌憚鬼師,但他沒有怵怕的感覺,繼續滯留在此。
等三妖走遠,鬼師遲遲不潛回水底,一動不動盤于橋頭,緊緊盯著袁河藏匿的方位,張口一吹,懸出一柄葫蘆法器:“奇怪,我這寶貝隱隱聽到一陣浮水遁行的聲音,卻是過于微弱,難道有蟲妖游蕩到這里了?”
他像是覺察到袁河的蹤跡,卻又不敢篤定,搜索一會兒,始終沒有什么新發現,就想驅使靈橋返回老巢,誰知遠處忽然傳來一聲質問:“這柄靈耳葫是從哪里得來的?”
袁河一眼就認了出來,鬼師的葫蘆法器正是當年他贈送給釋心顏的捕音寶。
“你是誰?有膽子跟到這里,沒有膽子與老夫照面嗎?”鬼師已有警覺,故而對袁河的聲音并不驚訝,他有靈耳葫在手,袁河發話一刻,他已經鎖定了聲音源頭,但他只聞其聲,卻是看不到真容:
“隱形神通用的不賴,但你藏頭縮尾做什么?假如你想伏擊老夫,大可直接動手,老夫困在此地一百多年,巴不得有高手前來擒拿,你若有本事把老夫從水里逼出來,老夫對你心服口服,甘愿任你處置!如果你和那三頭尸將一樣,是想找老夫交易寶物,那就乖乖現身,咱們慢慢談,老夫沒有心情和你捉迷藏…咦,你是猿妖?”
他說到半途,袁河突然顯出本體,雖然距離相當遠,但他還是看清了袁河根腳,驚道:“你是長耳猿族!積雷大澤可沒有這一族的領地,你是從什么地界來的?”
“你別管我從哪里來?”袁河追問他:“靈耳葫蘆是你搶來的嗎?”
“不!”鬼師語調陡然高亢:“這是吾母遺物!昔年有位長耳猿族的老祖贈送給她,助她平安返回故鄉,從而尋到老夫,讓我母子重逢,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吾母死前仍不能釋懷!”
如果沒有經歷東涯大祭,袁河可能會被他的真情流露所打動,但他現在心如止水,鬼師所說的一切仿佛都與他沒有甚么關系:“你母是怎么死的?”
“她…”鬼師沒有作答,他把靈耳葫蘆遠遠拋出來:“你認得這柄葫蘆,想必與吾母是舊識罷?還請告知老夫你的來歷,吾母死因牽連重大,老夫不能隨意透露。”
袁河虛空一抓,把葫蘆握在手上,仔細打量一看,點頭說:“正是我的寶貝,當年送給了釋心顏。”
“吾母法號正是釋心顏!”鬼師在水中叩拜:“晚輩寧曉覺給袁師前輩見禮!”
“前輩?你已經修成妖師,稱呼一聲道友即可。”袁河對他身份仍有懷疑,這座陷魂元能夠吞噬神魂與靈識,如果釋心顏死在此地,被他煉掉了靈識,就可以偽裝母子身份:“現如今,距離你母返家已經過去一百五十年?她故土位于黑水江畔,毗鄰著青黎長河,她怎么會遠渡萬里,跑到積雷大澤呢?”
“哎,其中曲折一言難盡,請袁師容我原原本本的道來!”寧曉覺首先指向他盤踞的靈橋:“袁師請看,這橋叫做忘心橋,也不知掩埋地底多少丈深的水域,當年吾母脫識離體,融入橋身,這才讓它重新現世,可惜吾母也靈消識散,再也不記得我了。”
袁河聽他說辭,心里涌出一股反感:“你母舍命取出這座橋,又是為了什么?即使此橋價值連城,你就眼睜睜看著她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