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大同輕聲道:“殿下,一年之前,我來的時候,鐵西關還沒這么嚴重…”
獨孤漱溟發出一聲冷笑。
一年之久,朝廷竟然被瞞了一年之久,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萬得父皇自詡英明,看看都鬧成什么樣子,朝廷欠百姓何其多!百姓們對大月朝廷有何忠心可言?
恐怕稍一鼓動,他們就會棄大月而去,或者投靠大云或者投靠大永。
大云朝能不戰而得一關,后果不堪設想。
李澄空道:“殿下是嫌他們不顧百姓死活,只想著自己的官帽子吧?”
“他們哪有一個想著百姓的?!”獨孤漱溟冷冷道:“罪該萬死!”
董大同無奈低頭。
他心里明白,當官之初,很多人都胸藏抱負,要讓治下百姓安居樂業。
可隨著當官時間久了,初心會漸漸磨平,迷失在勾心斗角與弄權上。
權力是最醉人的東西,有了權力便一切都有,金錢美人尊敬,沒了權力便什么也沒有,生不如死。
所以為了權力,什么都做得出來。
獨孤漱溟看向李澄空:“你覺得他們真會喪心病狂到這般程度?”
李澄空阻止繼續往前,停留在這里,她便猜到李澄空的顧慮,是擔心進關之后出不來。
更何況李澄空已經在這里布置好了陣法,擺明了要應對一場硬仗。
李澄空緩緩道:“凡事往最壞處想吧,有可能他們還沒到這一步。”
獨孤漱溟蹙眉不語。
董大同忙道:“他們再膽大包天,也斷不敢傷害公主殿下的!”
李澄空沖他笑了笑:“董將軍,人心隔肚皮,誰能猜得準他們怎么想的。”
“他們真要敢傷害公主,那就無異于謀反。”董大同道:“他們現在頂多治一個治軍不利,失職,可一旦謀反…”
他搖搖頭。
鐵西關的總指揮使是侯顏,是一個謹小慎微之人,斷不會如此極端。
獨孤漱溟卻沒聽他的。
她當然是相信李澄空的判斷,既然如此準備了,那十有八九有問題。
夕陽掛山,整個營帳被染成瑰麗的金色,連綿的帳篷仿佛一朵朵金云。
“臣、侯顏、見過清溟公主殿下!”一聲斷喝忽然響徹大營。
營帳外,數十名玄甲護衛肅然而立,氣勢森然。
他們正簇擁著一個緋紅披風、金鎧甲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身形削瘦,圓臉布滿深刻皺紋,頭發花白。
他削瘦身形靜靜站在營帳外,顯得虛弱而單薄,可身后四十二個護衛的森然氣勢全開,給了守營的十個神武衛莫大的壓力。
他們不由舉起破罡弩指向這四十二個護衛。
這十個神武衛也是經歷了數場廝殺而歷練出來的,可比起這四十二個護衛還是差了一截。
四十二個護衛目光森冷淡漠,生死置之度外,自然也就不在意別人的生死。
“侯指揮使,請進!”荊泰來沉聲喝道。
大營的門慢慢打開,四十二名護衛緩緩簇擁著侯顏進入大營,來到中央大帳。
荊泰來正站在帳口,挑開簾子,伸手肅請:“侯指揮使,請!”
侯顏擺擺手。
四十二名玄甲護衛停在帳外,他則一拂緋紅披風,大步流星踏入營帳,抱拳見禮:“臣侯顏見過公主殿下!”
清溟公主正坐在軒案后,左邊是李澄空,蕭梅影蕭妙雪與袁紫煙都不在。
董大同也沒在。
“不必多禮,侯大人,坐吧。”獨孤漱溟淡淡道。
荊泰來搬來一個繡墩。
“謝殿下。”侯顏一撩緋紅披風,大馬金刀坐下。
獨孤漱溟不動聲色卻暗自蹙眉。
通過他這般坐法,就知道他未懷敬畏,如此大喇喇如坐在他自己帥帳一般。
“殿下一路辛苦了。”侯顏笑道,臉上深刻皺紋擠到一起形成一團菊花。
“奉旨而行罷了。”獨孤漱溟淡淡道:“明日便宣讀圣旨吧。”
“好!”侯顏笑道:“將士們等這圣旨如久旱渴甘霖,日思夜想啊!”
“侯大人,怎不見鄭大人?”獨孤漱溟道:“就你孤身一人前來?”
鄭西風乃是監軍。
“鄭大人抱恙在身,沒法下床,只能讓臣代勞。”侯顏臉上笑容一收,露出戚色:“看鄭大人的形勢,怕是…”
他搖搖頭嘆口氣:“怕是過不去這個年了。”
獨孤漱溟皺眉:“鄭大人修為不弱,怎會如此重病?本宮來之前好像沒聽說他生病。”
據她所知,鄭西風也是宗師修為。
“走火入魔。”侯顏搖頭嘆息:“臣一直勸他悠著點兒悠著點兒,可他是個急脾氣,實在拿他沒辦法啊!”
“鄭大人生病,那你就辛苦了。”獨孤漱溟淡淡道。
“臣身為指揮使,職責所在!”
“甚好,那鐵西關境內是怎么回事?民不聊生,賊匪橫行,這一路上我遇上了數撥!”
“這個…”侯顏苦笑道:“臣慚愧!鐵西關雖守得住,可一直被大云內諜騷擾,這些內諜無處不在,防不勝防,臣真是耗盡心血,還是沒辦法根除,被他們攪得一亂團!”
獨孤漱溟淡淡道:“這么說,是大云所致?”
“還是臣無能!”侯顏慚愧的低下頭。
獨孤漱溟看向李澄空。
李澄空輕輕搖頭。
獨孤漱溟道:“罷了,本宮也知道鐵西關不易,大云的壓力太大。”
“多謝殿下!”侯顏頓時抬頭,感激的抱拳:“有殿下這句話,臣便是肝腦涂地也值了!”
獨孤漱溟道:“本宮也只是奉臣宣慰,沒什么職權,你且去吧。”
“殿下,關內有大云內諜,甚至有頂尖的大云高手橫行,在這里不太安全。”侯顏關切道:“不如去城中,臣無論如何也要保殿下無憂。”
獨孤漱溟搖頭:“本宮就是想看看大云高手如何猖狂,至于本宮的安危,自有神武衛負責!”
侯顏道:“那…不如讓我這些護衛們留下,也多一分力量。”
獨孤漱溟道:“算了,他們就留著護衛你們城內吧,城里生亂才是大麻煩,我這里無妨。”
“這個…”
“不必多說,侯指揮使,你去吧。”
“…是,臣告退!”
侯顏起身,一撩緋紅披風,大步流星離開帳內,臉龐緊繃著,皺紋宛如刀刻。
他眼中閃爍著寒芒,在四十二個玄甲護衛下出了營帳。
他走出十幾米遠忽然停住,緩緩轉身打量著營寨,目光閃爍不休。
“將軍,要讓人過去嗎?”
“送過去吧。”
“是!”
旁邊樹林出現二十個壯丁,兩人用扛子抬一只大箱子。
每只箱子兩米長、一米寬、一米高,在夕陽下閃爍著紅光,被送到營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