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廟,他難道還能出孝陵不成?”
“掌印即使青眼有加,他一個小小種菜太監,很快就會忘到腦后。”
“什么掌印?”不遠處迤邐走來一人,懶洋洋問一句。
“楊普,你耳朵倒是尖。”一個青年哼道。
這楊普是個英俊青年,身形單薄,眉宇間透著落寞與潦倒。
楊普淡淡道:“你們要找掌印?那不巧,掌印昨天已經去神京了。”
周忘川踏前一步,眼睛一瞪:“你說什么?!”
楊普淡淡道:“我說,掌印昨天已經去神京了。”
周忘川死死瞪著他,臉色陰沉得發黑,衣衫慢慢鼓起。
楊普輕笑一聲:“周忘川,你這是嚇唬誰呢?”
“楊普,不是對你。”旁邊一青年道:“剛才那幾個家伙好大的膽,竟敢愚弄我們孝陵衛!”
另一個青年道:“更過份的是,他們膽敢打掌印的旗號,活得不耐煩了吧?”
“原本只想揍一頓給他點兒顏色看看,現在看來,得狠狠收拾才行!”最后一個青年搖頭道:“這些種菜的越來越不知分寸,都不把我們放眼里了!”
“你們悠著點兒吧,種菜的里面也是臥虎藏龍,別把自己折里面。”楊普搖搖頭,慢慢悠悠往前走了。
周忘川死死瞪著李澄空他們消失方向,牙咬得吱吱響。
四人一口氣沖回小院。
“呼——!”宋明華長長吐一口氣。
“太他媽險了!”孫歸武連呼。
胡云石臉色陰沉,一言不發。
李澄空抱拳道謝。
“老李,咱們之間說這個干什么,真是見外!”孫歸武不滿的擺擺手:“不過你怎會惹到這周忘川?!”
李澄空來到西南角的石桌旁坐下:“不是我惹他們,是他們攔住了我。”
他若有所思,隱隱覺得蹊蹺。
怎么會這么巧,偏偏碰上了四個孝陵衛,而這四個孝陵衛又要教訓自己,宋明華他們又偏偏這么巧的看到了,為了救自己,不惜得罪周忘川。
他不相信巧合。
先前一幕在腦海里回放,一幀一幀,看得清周忘川四張臉上的毛孔,細微神情與眼神,孫歸武三人也一樣清清楚楚。
他發現了異樣,孫歸武三人與周忘川身邊一個青年的眼神撞擊了幾個回合。
果然是有內情!
“這像周忘川能干出來的事。”宋明華坐到他對面:“不過還是別跟他一般見識,避一避為妙。”
“砰!”孫歸武一掌拍在石桌上,恨恨道:“娘的,依我的脾氣,滅了他!”
胡云石冷冷翻一眼:“你滅得掉嘛!”
“我…”孫歸武悻悻的一屁股坐下。
李澄空不動聲色,看向宋明華。
宋明華搖頭:“周忘川的武功不俗,心狠手辣,而且手段狡詐,有不少人栽在他手上。”
李澄空道:“掌司他們就不管?”
他決定靜觀其變,裝作什么也沒看出來。
宋明華無奈:“周忘川狡詐,在規矩之內行事,即使捉到把柄,罪過也輕微。”
“其實還是暗中袒護!”胡云石冷冷道。
“唉…,誰讓周忘川的父親是一位將軍,戰死在沙場呢。”孫歸武感慨:“投了一個好胎,有什么辦法!”
“他們兄弟二人受蔭進入孝陵衛,他大哥周望海做了百戶!”宋明華道:“老李你可能疑惑,孝陵衛如此清苦,他們受父親之蔭怎進孝陵衛?”
李澄空道:“因為孝陵衛最安全?”
“正是!”宋明華撫掌:“孝陵衛是清苦,卻也是最安全的捷徑,只要別闖禍,捱到年限再外遷出去沾一點兒功,立刻就能升官。”
李澄空緩緩點頭。
排資論輩,自古皆然,官場更是如此。
“不能遷轉是我們種菜太監不能遷轉,孝陵衛是能遷轉的。”宋明華嘆一口氣:“所以別惹孝陵衛,他們幾乎個個都是身世不凡!”
李澄空道:“我是不想惹他們,可看這周忘川不像輕易善罷干休的人吶。”
“惹不起躲得起。”宋明華道。
李澄空看向孫歸武。
孫歸武恨恨道:“只能忍一忍了!…確實惹不起!這小子至少到了第四境!”
胡云石道:“甭說打不過,即使真打得過他,一旦動手,監里也絕不會輕饒。”
“打不過就跑,”李澄空搖頭:“可我根本不會輕功。”
“這…”宋明華遲疑。
他們三人對視,皆露無奈神色。
宋明華嘆道:“輕功往往都是秘傳,我們也沒有別的輕功身法,…不過一些基本的道理可以說一說,就是以內力催動腿上經脈,你可以自己摸索著試試,但有幾條經脈是禁區,施展輕功不能碰觸,是…”
李澄空仔細聽著,輕輕點頭。
他曾自己摸索,發現了危險便立刻停住,現在聽宋明華這么一講,頓時恍然大悟。
雖然僅是基本常識,對他卻珍貴異常。
他有著超算大腦,通過排列組合,可以一一測試出最優的路徑,從而自己創出一門輕功。
宋明華說完之后,再次叮囑他別跟周忘川硬來,能跑就跑,跑不過就服軟,忍一時之辱。
李澄空岔開話題。
看到他如此,宋明華正色道:“老李,這周忘川確實惹不起的,不僅他武功厲害,更關鍵的是,他還有一個后臺。”
胡云石冷冷道:“周望海!”
“這周望海可是百戶啊。”孫歸武恨恨道:“娘的,惹不起!”
李澄空點頭:“睡覺吧!”
他皺著眉頭回屋,強忍住直接發問的沖動,他們既然不說,問了也白問。
坐到榻上,李澄空拋開一切紛擾,專注修煉。
一晚上苦修所得內氣進入洞天,就像往湖里放進一捧水,想填滿遙不可及。
第二天到菜地的時候,他在路上試著施展輕功,忽快忽慢。
有的經脈灌入內力,身體陡然一輕,噌的躥出去一大截,有的經脈灌入內力,身體一下釘在原地不動,像施千斤墜。
一路上的試驗,他發現最快的辦法是內力灌注于十根腳趾,腳趾力量大增,奔跑速度自然加快。
他知道這是最笨的辦法,最耗內力的辦法,可也是最安穩的辦法。
到了菜地,與老汪說了昨晚的事。
老汪道:“這點兒小事兒,不值一提。”
李澄空笑道:“難道老汪你有解決辦法?快說來聽聽!”
“大丈夫能屈能伸。”老汪道:“甭管他怎么逼你罵你,就是不動手,最好是看到他就直接躺地上打滾,不給他可趁之機,免得他倒打你一耙。”
“…妙!真是妙招!”李澄空豎起大拇指。
“只要能保命,就是妙招。”老汪道:“甭以為你練了一點兒武功,就能挺直腰桿做人了,差得遠吶,傲氣這東西最害人,趁早拋掉!”
李澄空若有所思。
老汪哼道:“我聽說過這個周忘川,挺猖狂的一個家伙,你知道他為何猖狂嗎?”
李澄空道:“仗著他大哥的勢?”
“那他大哥仗著誰的勢?”老汪哼道:“四大宗之一,大羅掌宗,周望海是大羅掌宗的外宗弟子!”
李澄空道:“我這運氣還真夠好的!”
“所以你或者忍,或者死。”老汪吹吹熱氣,輕啜一口茶:“人活著,誰沒受點兒委屈,就你受不得委屈?”
李澄空抬頭看天空。
天高云疏,碧空如洗。
他吐出一口濁氣:“汪夫人她…”
老汪沉默。
李澄空道:“我這資質,應該能入夫人的法眼吧,到底為什么?”
“不關資質的事。”老汪道:“法不輕傳,她不會輕易的收弟子的,不想再沾因果。”
李澄空精神一振:“那就是還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