則天門前,雍王無論言行俱霸道至極,而在場一干時流不管感受如何,一時間也唯有俯首聽命。
在做出了第一項人事任命后,李潼話鋒一轉,便開始著手解決眼前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那就是神都諸家率入皇城中、眼下仍然聚集在則天門前的部伍們。
今次率隊進入皇城者足有將近二十戶的時流人家,既有弘農楊氏這樣的勛貴豪門與張說等河南土豪,也不乏陳銘貞、徐俊臣等投機客。人勢多的數百員眾,少的也有十幾員跟隨聽用,全都整合起來的話,那也是足足四五千人,是一股頗為可觀的力量。
看著則天門前亂糟糟幾千卒勇,李潼一時間也有些犯難,對于該要如何使用或者說處理這一批人、感到有些頭疼。
讓他們各自歸家當然是不可能的,眼下神都城中秩序尚未完全恢復,無論是定亂還是作亂,這些年輕的丁壯力量都是至關重要的。況且他們各自主家難免居心叵測,遠不只有一個楊嘉本,一旦放開了管束,還不知會生出什么幺蛾子。
將這群人完全收編進定亂隊伍中也是不可取的,起碼在原本的人身隸屬關系還未解除之前貿然收編,這群人的忠誠度仍然極為可疑,未必就能完全貫徹李潼的定亂方略,即便是秩序重新建立起來,也會埋下許多隱患。
略作沉吟后,眼見各家卒勇進食將近尾聲,李潼便又下令吹起號角,將人眾招聚在則天門前,并大聲道:“今日皇城之內與諸位協力共戰,痛殲賊逆,誠是快哉。此前戰中,旗號聲令多不協同,諸員戰功倉促之間亦不能詳錄。唐家用士,賞罰分明,恩威施給,尤尚信義。當陣身有斬功者,入前自表!”
聽到雍王的呼喊聲,則天門前頓時響起了一片嗡嗡議論聲。這些諸家參戰卒員,多數都不是正式的甲士,乏甚戎旅經驗,但哪怕經驗再怎么缺乏,也都覺得這樣的計功方式顯然不是常例。
但無論是不是常例,既然雍王殿下已經如此喝令,便也有人開始陸續入前,畢竟這也不是什么壞事。
此前攻入皇城中的亂軍同樣有幾千眾,在則天門前碰的頭破血流之后,很快便發生了潰退。但是隨著各家卒員自諸宮門涌入,絕大多數亂軍被圍困撲滅于皇城內,所以各家卒徒身有斬功者不在少數。
很快,則天門前諸家卒眾們便分成了兩部分,站在前方的便是在剛才戰斗中有手刃敵人戰績者,出列之后便不無期待的昂首望向站在城樓上的雍王殿下,約莫占了在場人眾三分之一的數量。至于仍然站在原地那些人,則就不無遺憾與失落,顯然接下來就算有賞格發授,他們也必然要遠遜于那些斬首之功。
等到兩部分人各自立定,李潼抬手吩咐他新任命的定亂使陳銘貞將那些身有斬功者引至一側,記錄名號以造功冊。
同時,他于城樓上俯瞰著仍然停留在原地的眾人,并繼續大聲道:“國都遭亂,宸居動蕩,諸位能奮力捐身于陣,已是忠勇可夸。戰陣混亂,功事無所依憑記錄,尚能克己自守,不作貪賞冒功,信義如此,風骨如玉!時局板蕩誠是不幸,但能見器才林立,亦足快意!”
說話間,他又將視線轉向那些率眾至此的各家族人們:“國有忠勇信義如斯,何患覆道之賊猖獗?報國之門,大啟此時,諸家薦獻有功,亦需重酬!往者主仆之義深在,今日戰陣諸員戮力殺賊,亦彰諸家賞識之明。我不忍勇義諸員荒置在野,亦不忍加之棄主之名。今日勛功計量倍酬,一給諸家,一給群勇,諸位可愿全我愛才之計?”
在場眾人聽到這一番話,神情先是驚愕,片刻后便漸漸有人臉色變得難看起來。雍王這一通盤算,明晃晃的離間戳人心肺,可偏偏又說的大義凜然、擲地有聲。
他們如果要當場拒絕,且不說雍王會不會羞惱報復,單單他們各家仆員的失落與懊惱只怕都難以平息。但若真一口答應下來將這些仆員勇卒們盡皆充公,又難免心痛不已。
在場眾人當中,的確不乏如陳銘貞、徐俊臣之類投機客一早就打定主意抓住機會便投靠雍王,當然也免不了真正忠勤王事者。
但諸如觀國公楊嘉本之類,打算挾勢制衡雍王者同樣不在少數,雖然隨著楊嘉本身死,這個念頭已經不敢再輕易流露出來,可眼下連場景都還沒轉換,就被雍王連消帶打、要將自家籌碼力量給收編了,一時間多多少少是有些不好接受。
雖然一時間有人難作決斷,但對于一些人來說,眼下任何一個需要表態的時刻都是一次難得的機會。
此前一直沒有搶得表現機會的徐俊臣這會兒便忙不迭的越眾而出,匍匐在地并大聲道:“如殿下前言,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義有大小之伸屈,殿下鎮國扶鼎,乃應天承運之大計,人間稱義者無過于此!臣安敢私計惡阻于大義,亦不敢貪賞竊食將士之勛功…”
徐俊臣的踴躍發言,起到了一個極好的表率作用,接下來又有數人出列表態,愿將所從屬卒員獻出、并推辭掉格外的恩賞。隨著越來越多的人表態,仍在沉吟難決幾人便心生危機感,哪怕心里極不情愿,也只能硬著頭皮表示一切聽從雍王殿下的安排。
等到在場時流多數表態之后,事情就變得簡單了。則天門前所聚集的這幾千卒眾的確給李潼帶來了不小的心理壓力,從強殺楊嘉本到之后各種雞血壯言,其中多半意圖都是為了收編這幾千人。
皇城中撲殺叛軍之后,接下來想要進一步掌控神都城,無論如何繞不開眼前這幾千卒眾。但這些人身份又比較特殊,他們并不是普通的坊曲百姓,而是分屬于時流諸家的奴仆。
如果用樸素的人權解放思維處理,登高一呼,豁免這些人的客奴身份、給予他們法律上的獨立地位,他們就會歡欣鼓舞、舍死效命,哪怕屠刀揮向舊主。但這種做法,現實中可行性實在不高。
倒不是說這些人生具奴性、不愿爭取獨立自主的地位與人格,而是唐人或多或少都有一種任俠尚義的精神,主仆之間不僅僅只是一個身份關系,更有一層恩義相結的社會倫理道德約束,這種道德倫理在以武勛起家的關隴勛貴群體中也甚有表現。
這其中一個比較鮮活的例子就是隋初韋袞有奴桃符,健壯有力,每隨出征多有建勛,后來韋袞將之放免從良,并代之表奏功勛,獲得朝廷封犒。桃符殺黃牛獻主乞姓,韋袞賜之姓韋,桃符仍不敢與故主同姓,只稱黃犢子韋。
《朝野僉載》有說,韋袞之所以賜奴同姓,就是防備著時過境遷、后代子孫不知前事而與奴家亂婚,賜同姓之后便沒有這樣的隱患了,骨子里仍然看不起奴仆。但韋袞若知后世出身黃犢子韋的韋后倒臺后,京兆韋氏受其連累被大殺一通,會不會后悔當時的這一點精明。
拋開別的不說,這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主仆相得的例子。彼此之間的情義以及互相成就,聽來顯然要比冷冰冰的制敕宣令要更有人情溫度。
唐人這一點尚義的精神,李潼是深有感受,越是出身底層,這種知恩圖報的道德感就越強烈。畢竟他自己本身從弱小到強大,便深得此利,所以在具體情況中,也并沒有忽略這一點。
“義無謂大小,概是人間正氣!我愛此間壯才,恩賞厚給,群卒憑此酬報故舊,諸家份內應得、安然受之,毋須推辭。縱然事付輿情,寧我當此奪士之惡,不使群員義氣有損。”
徐俊臣這個機靈鬼托兒當的是不錯,不過雍王也自有宏大一面,自然不會吝嗇這一點恩賞。
義無謂大小,但前程卻有。投靠雍王無疑是要比留事故主擁有更多的機會、更遠大的前程,而在這選擇中所產生的背叛感與負罪感,雍王替你們解決!
聽到雍王這一番宣言,再見各自舊主也都表態愿意捐士獻力,在場諸家卒員們各自也都異常振奮,齊齊叩拜響應謝恩。
這一幕落在時流諸家眼中,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是滋味,不說各自仆員被征奪的失落,更隱隱感覺自己等人出現在此地就是多余。
這一群多余的人也沒有留此太久,很快雍王便安排卒員將他們引入皇城中一些閑余的官廨暫時安頓下來,同時對各家卒員們的整編也正式開始。
雖然皇城中諸司官吏盡數亡出,但大內自有習藝館、云韶府等教授宮人的機構,宮人能作讀寫記錄者不在少數,數十人分別攜帶紙筆入列統計,用了小半個時辰,便初步的造冊完畢。
兵冊造定之后,李潼又著宮人自大內搬來兩個鑲金嵌玉、異常華美的箱籠,一者用于收存籍冊,一者則放置在則天門前,而后繼續宣布道:“犯宮之賊雖已伏誅,逆亂之賊尚未掃滅!今夜于此造冊點兵,營旅編創,巡定全城,明日諸營聚首此門,投名于箱,具功者授仁勇副尉、上功者授仁勇校尉!立此金玉之盟,若有違背,天人棄我!”
則天門前,聽到雍王所開具賞格,氣氛頓時又沸騰起來。
在場諸卒員們,本身多為客奴之身,能夠放免奴籍、成為良民已經是一大幸運,原本以為所謂的恩授無非量勛幾轉并一些錢帛賜給,卻沒想到竟能憑此功事一躍成為在品的官身。
雖然仁勇校尉與副尉僅僅只是九品上下的官階,但卻是從奴身到官身的一大跨越,對于這些此前幾無前程可言的卒眾們來說,無疑是一莫大機遇。因此則天門前叩謝聲一時間如風雷一般,經久不息。
李潼開具出如此驚人的賞格,自然也是經過了一番考量。
雖然他背后有著整個行臺以及數以巨萬的大軍,但接下來的各種軍事任務也是極為繁重。且不說諸邊外敵的擾寇與已經豎起反旗的契丹,單單畿內以及諸州局勢、特別是仍駐河東的數萬大軍,就需要足夠的力量加以鎮撫。
特別眼下還只是三月末,關中仍是農忙,起碼要到五月初,才能完成大規模的甲卒征調。至于眼下,也只能將現有的力量進行充分發揮。
神都局面崩得稀碎,兩衙軍事蕩然無存,就算是陜州以及潼關方面后路人馬陸續入都,也是不足兩萬甲卒。且不說神都秩序的重建,一旦他四叔的旗號在河北豎起來,即刻就要組織渡河征討,從速定亂,避免河北局勢糜爛成災。
楊嘉本等關隴殘余勢力,李潼并不怎么放在心上,這些貨大凡還有料,不至于讓神都局勢崩壞成這個樣子。但這些人所掌握的門生奴仆,仍然是一股可觀的力量,值得接納吸收。
一口氣放出幾千個低品武官的散職,包括相應的祿料發給,李潼也并不感覺心疼,事實上他早有將六品以下武散階作為大規模功勞給授的想法。只不過此前行臺根本不具備這樣的權力,軍功酬給的時候只能在錢帛方面加大力度。
貞觀年間定制,凡九品以上文武職事官,皆帶散官銜,謂之本品。這話說起來就像是文武散官僅僅只是官員相應的職稱與待遇,是辨別品級的一種標準。但事實上,雖然有官則必有散,但有散則未必在官,后者才充分體現了大唐官制貴族化的一面。
所謂凡敘階之法,有以封爵,有以親戚,有以勛庸,有以資蔭,有以秀孝,有以勞考。這其中封爵、親戚、資蔭,統統都意味著政治資源的世襲化,只要生在權貴人家,母胎里就帶著官品。
秀孝是指人的才情德性、姑且不談,勛庸和勞考則是事功,只有做了官才能談得上事功,才有了敘階的資格。
李潼倒不排斥政治資源的父死子繼,畢竟他自己出身既尊貴、爸爸又多。而且對于如何破除世族政治、貴族政治,歷史也早給出了答案,那就是發展科舉,讓朝廷選士的途徑更加下沉普及。
但是在軍事上,歷史給出的答案則就相對比較晦深或者說沉重。雖然原本的歷史上,受困于軍事人才的斷層,武周后期開設了武舉,但武舉給社會所帶來的沖擊與回哺則就遠遜于科舉。
這當然也很正常,軍事本身就是一個實操性強的領域,也是統治集團最為關心與防備的話題,檢驗與試錯的成本都極為高昂,遠不同于科舉、政治。
如今的大唐,在軍事方面又是一個破而后立的漸變過程,以均田制為基礎的府兵制業已崩潰,而大規模的募兵體系仍然沒有完全建立起來。
開元、天寶由盛轉衰的經歷也說明了即便這一套體系建立起來,所帶來的結果未必能盡如人意。后世多有詬病的盛唐時期節度使權力畸大以及重用胡人將士等問題,除了唐玄宗晚年扒灰降智,其背后也都有著深刻的社會原因。
李潼也算久掌軍機并且經常身臨前線,拋開更加宏大的軍制問題不談,人事方面他感受比較深刻的一點就是軍隊方面上升途徑實在是太少了,普通的小卒、哪怕是一線的精銳戰卒,如果沒有特殊的際遇,幾乎不可能獲得升遷,從卒提升為將。
軍隊中的將領們,絕大多數都不是出身尋常人家,這一點在行臺西軍中也不例外。將領主要獲取途徑,在于兩衙諸衛的宿衛體系,特別是南衙親勛翊三衛,這三衛中主要成員就是官宦子弟,天然的就已經把平民子弟排除在外。
所以李潼也一直在考慮,放低一下軍功的酬給標準,特別是低品武官的給授,讓普通士卒通過自身的努力相對更加容易的完成從兵到將的過渡,以此激發底層士卒們的尚武勇義,同時給朝廷開拓一下軍事人才的遴選規模。
至于這當中所產生的行政開支,首先低品散官沒有職事在身、是不給俸祿的,其次即便他們享有一些經濟特權,干掉一個國公所節省的祿料開支,彌補百十個低階武官的損失是綽綽有余的。
這樣的普給濫授會不會造成武散官含金量直線下降?這是一定的,但那畢竟是以后需要面對的問題。李潼這種獎犒力度還是小的,他們李家剛造反那會兒,高祖李淵打進關中普授五品官,被人勸諫封賞給的太泛濫了,但李淵回答咱是造反、不是吃席,如果不成功、他媽的命都沒了,現在計較這個就是多余。
眼下李潼所面對的局面雖然不是起家造反那么艱難,但也是社稷存亡、多事之秋,如果搞不定,祖宗都得讓人給揚了,更沒有必要拿幾年、十幾年之后將要面對的問題來制約當下的言行選擇。
而且這一次群眾們在則天門前助陣撲殺叛軍,功勞的確也不小。雖然我家大門常打開,但那是北門自家人瞎鬧騰,這一次差點被正面直剛,想想也讓人覺得后怕。所以超格論功行賞,也是情理之中。
借著賞格公布、群情振奮之際,李潼又下令進行營伍整編。這方面也沒有什么花巧,在場神都群眾三四千人,三百人編成一營,以五十名在守則天門的行臺老卒為核心,將已經陣列整齊的神都群眾逢十抽一,很快就編成了十五個營隊。
有了基本的軍事編隊后,接下來再使派任務就簡單多了。諸營分成三班,兩班出巡全城,一班留守皇城,肅清城中街道,若是遇到大規模的亂卒流竄亦無需出擊,盡快回奏皇城,由皇城出兵捉討,捉討使由行臺部將趙長興擔任。
當定亂使陳銘貞率隊出巡全城之后,李潼才終于有時間了解一下綦連耀此次叛亂的具體情況。這一次叛亂發生的突然,李潼之所以提前知曉并疾行歸都,是來自于田少安的報信。田少安的報信中也只是指出了有這樣一種可能,具體內情所涉不多。
“此亂所以興發,根源仍在逆賊韋承慶。韋賊密謀迎回廬陵王,并暗使同謀諸家陰聚卒力。但因圣、因南衙將士入坊撲殺韋氏滿門,致使城中群逆無有協調,綦連耀以洛州司戶參軍預謀奸計…”
徐俊臣這家伙一直遠遠候在一側,等到雍王開始詢問相關事情的時候,便疾步行出講述起來。
李潼聽著徐俊臣的講述,心里也漸漸將這一場叛亂脈絡稍作勾勒。簡單而言,綦連耀叛亂就是廬陵王潛逃歸國的一次余波事件。
隨著韋承慶被殺于坊間,神都城內相關同謀者一時間也是群龍無首。接下來南衙將士再作搜捕,但本身并沒有一個具體的目標,再加上貪功冒殺,對于相關逆黨打擊遠遠不夠,反而讓整個神都城秩序更加崩壞。
之后圣人李旦被嘩變的北衙將士劫走,南衙這些剩余將士也陷入了崩潰。神都那些涉事人家勢力聚集后,同時也陷入了一個尷尬局面,那就是廬陵王不見了!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無所謂善惡忠逆,整個神都城都陷入無序的混亂中。
綦連耀身為廬陵王謀反同黨,官爵、權勢并不最高,但其所擔任的洛州司戶參軍卻是一個極為關鍵的位置,掌管戶籍、賦稅、倉儲等民生息息相關的事宜。雖然官職所帶來的權力也因為秩序崩壞而不復存在,但卻能夠讓他在動亂發生的最初掌握相當一部分人物力量。
“綦連耀先使州吏把守州府倉儲,洗掠存貨,之后又憑籍掠取諸坊高戶,人物強取,勢力大壯。都水使者劉思禮與之有舊,早有通奸之謀,趁亂游走坊間為其游說、招募同謀,寒家亦為造訪…”
張說繼續做出補充,并從懷中掏出一份名單遞了上來:“臣家雖不為名族,亦累世領受唐家恩祿,自不與賊同流合污。唯賊勢大,不能力敵,蟄伏坊野,細收罪證,凡所叛逆與謀者,俱錄此中…”
李潼接過那名單略作瀏覽,繼而又神情沉靜的遞回給張說,并說道:“道濟立身方正,雖立身濁流、卻能忠貞不屈。辨察使職便付予你,為我察發都畿潛藏賊惡,勿枉勿縱!”
張說聽到這話,一時間既喜且憂,喜的是能在雍王新班底中得居一席使職,憂的則是這職務所司典刑、本身就是一個結怨的差事,跟他對自己的定位頗有偏差。但雍王既然已經授意,他也不敢拒絕,只能恭然領受。
至于徐俊臣,聽到張說把他的老本行給占了,頓時也是滿心的失落,眼下的神都城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一個無比富饒的狩獵場,摩拳擦掌的手皮都快磨破,居然英雄無用武之地。
李潼自將徐俊臣的落寞看在眼中,接著便笑語道:“定亂扶鼎,首在誅惡,然諸功士若犒給不及,不免人情離散。徐某可愿擔當訪問,為我擴取坊間人、物,以實倉邸之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