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衣社位于待賢坊的直堂,今日人員出入頻繁。
堂中在席幾十人,都是各州縣直案一級的人物。眼見與會者都已經到齊,主持會議的李陽便站起身來,抬手虛壓,制止住眾人議論聲,然后便開口說道:“今日召集眾位,是要商議長安此番動亂后,咱們故衣社該要如何自處?”
眾人聽到這話,也都打起了精神,幾個外州匆匆趕到的直案開口說道:“李直案,我們這些京外社眾倒是不知長安鬧亂具體。但發生這樣的大事,各自也都早有準備。咱們故衣社人勢壯大,官府要是嚴查鬧亂緣由,一定會盯上咱們故衣社。京中社眾如果退避鄉野,我們這些外州分社一定會盡力接應。”
隨著一人發聲,在場眾人也都紛紛開口,有人直接說道:“我們臨涇縣距離京縣遙遠,不好組織人眾出迎,但馱馬腳力不缺,入京前社眾們已經聚起了兩千匹馱馬,沿涇水放牧,真有需求,幾日之內可抵咸陽。”
“終南分社聚谷三千斛,往年全憑京縣幾社轉調物用,如今總算有了報答的機會。社田、社居也都騰空許多,收容三千社眾不在話下!”
“終南小社連年叫苦,如今真有氣魄。我們盩厔分社本就當東西路中,社眾如果西退,五六千人衣食活計不必憂愁。盩厔縣還有幾名衙官都是咱們社員,即便官府入鄉搜查,不愁沒有遮應!”
聽到各分社直案都爭先恐后的表態,李陽臉上也滿是笑容,但還是繼續說道:“事情倒也沒有那么嚴重,長安這場鬧亂,咱們故衣社牽涉本就不多。雖然多有社徒被裹挾困居城坊,但也都居住在城西幾坊之間。就算官府嚴查,咱們故衣社所犯不多!”
“李直案你掌管長安分社,咱們當然都放心。可官府做事,嘿,還是不要想得太好。長安鬧亂這么大的罪過,他們總要尋人治罪。
我也不是宣播邪言,舊年大非川軍敗,我們那一批府卒也曾經舍命搏殺,百人西進、十人歸鄉,最后論罪,敗卒多成苦役。
那些身無牽掛的還能遠逃脫罪,老子受妻兒拖累,往朔方苦役幾年,歸鄉時兒子也不知被征往何地,若不是社眾們高義活我,一條老命活著也沒什么滋味了…”
一個模樣看起來老邁的直案嘆息說道:“我也不敢說這世道是好是壞,但咱們一身血肉既然還沒得天收,總得辛苦活著。京縣幾社十幾萬的人命,還是不好指望那些權貴們施舍可憐。眼下各地分社還有余力,總要給義徒們營張幾條退路,能活幾人是幾人…”
那老直案這么一說,在場眾人不乏心有戚戚,特別是上了年紀的一些人,這會兒也都紛紛勸告李陽還是不要過于樂觀:“京縣幾社地傍繁華,活命雖然更容易,但那是往常。如今長安生此大亂,誰也不知來年態勢究竟如何。如果不是京社輸物輸力,周遭鄉土也難鋪開聲勢。咱們這些苦卒,能仰仗的只有彼此…”
眾人議論起來,態度都不甚樂觀。這也是多年以來被現實的殘酷屢屢打擊,對人對事都少有幻想。
聽到眾人議論聲,李陽心情也是頗為復雜。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一名萬年縣直案已經發聲道:“諸位長者也不用作此灰心之想,世道雖然辛苦,但也不至于全無活路。咱們故衣社徒幾十萬,官府也不敢輕易迫害。何況西京剛剛鬧亂一番,他們難道就全無恐懼?
也不用多說京中社徒分散外州,京中社徒人眾就有十幾萬之多,離了長安地境,還有什么地方能養活這么多人?大家都在社中,你們過活也是辛苦,能有多少余力?寒冬時節,貿然把這么多人分散出去,又能活下來多少?”
開口這名萬年直案名為徐恭,三十出頭的年紀,看著就非常精明。眾人聽到他這一番話,也都各自流露出沉思的表情。
是啊,故衣社雖然發展勢頭良好,各州都有分社,但有將近一半的社眾都集中在長安周邊。而故衣社本身又有三分之二的物資集中在京中幾社,向諸州分社輸送救濟。
一旦放棄了長安,十幾萬人的生計壓力不說,收入銳減之下,諸州分社再維持起來都極為困難。
眼見眾人沉默不語,徐恭便繼續說道:“我倒不覺得西京此次動亂對咱們故衣社是個危機,反而是一個大機會。咱們故衣社本就沒有參與鬧亂,西京周邊那些客民又被掃蕩出來,他們過往的生業肯定已經不能在事,咱們故衣社正好接手過來。”
“大家擔心的,無非官府追究問罪。可官府再怎么審查罪過,該用人力的地方總是免不了。那些鬧亂的客民已經不可用,正該咱們故衣社繼續壯大。不只京中社徒,如果運作得好,或許其他外州社徒也能借勢入京。雖然說故土難舍,可是西京這里明明有更好的出路,為什么不爭一爭?”
聽到這話,李陽等人皺起了眉頭,但一些外州直案們則露出頗感興趣的表情,數人開口問道:“該要怎么運作?徐直案能不能仔細說一說?”
“我也不是要分奪李直案你們的事權,只不過近日你們分在城外大營里,對于城內態勢不免就了解不多。”
那徐恭先對李陽等幾人歉然一笑,然后又說道:“我本籍長安,大軍入城后也留在城內。近日城內幾家貴人都來訪我,希望借用咱們的人勢與他們的官勢,在長安城里謀求一席。他們愿意招引咱們社徒承擔官府的勞計,只要咱們能夠暫時依附幾家門下,為他們助漲一些聲勢。”
講到這里,那徐恭嘆息一聲:“如今西京主事的雍王殿下,少年得志,是很有幾分不畏規矩的氣魄。就連西京那些勢壯人家都被打壓得辛苦,自不會將咱們這些小民放在眼里。可如果咱們鄉情與貴人官勢統合起來,雍王雖然是入境的強龍,想要讓西京穩定,也要收斂幾分。”
“這么說,近日徐直案你留在城內,已經跟西京那些人家交往頗深,要把咱們故衣社的人勢賣入貴門,營求富貴?”
李陽聽到這里,便開口問道。
聽到李陽說的這么直白,那徐恭臉色微露尷尬,但還是望著李陽繼續說道:“李直案你也不必以此說我,大家都在社中,自然也都是關中尚義子弟。我入社雖然不如你等年久,但這年余來為社徒們的貢獻,大家也都有見。我這么做,也是不想讓咱們故衣社放棄西京這一養息之地,希望能給大家爭求活路。”
“至于說我為自己營求富貴,怕是李直案你也沒資格這么說。你那身世舊話,難道以為能夠瞞過天下人?你本就是故勛高氏的刑家余孽,入了咱們故衣社,難道就沒有別的謀想?舊時田直案、楊直案等,那才是真正的一心尚義為公,可是隨著你執事長安社事,舊人逐漸被排擠于外。如今當著諸分社直案的面,李直案你敢說跟你沒有關系?”
徐恭講到這里,堂內眾人臉色都變得有些不好看,其中一個脾氣火爆的直案更是直接站起來指著徐恭怒喝道:“徐直案,你說的什么胡話?楊直案舊時與李直案交接時,你都還未入社!故衣社從微之壯,都是一眾老人辛苦傳播義號。這些苦命們窮困難活,如今才淺有些許人勢可圖謀,難道現在就要罔顧社號大義,興弄私謀!”
徐恭聽到這話也不惱,抬手一招身后自有一些黨徒站起來支持他,他也從席中站起來,望著眾人說道:“如果真一心為社,李直案這一出身,路數比我要多得多,須知西京勛門多是你家舊好。
可你隱瞞身世,只是專弄西京人情,諸外州社眾生活辛苦全然不見。我與西京各家往來,也只是希望能借人聲勢,給更多外州社徒營造生機。就算有一二私謀,但是大義不損。總好過放棄長安,將社徒們驅散鄉野要好!”
說話間,突然堂外沖入一路人馬,為首者正是楊顯宗。入堂之后,掃一眼堂內眾人驚異眼神,楊顯宗隨手一指那徐恭并其身后眾人,沉聲道:“拿下!”
后方諸敢戰士們聞言后,直接上前便將徐恭等人擒拿下來。
“楊直案…”
眾人紛紛起身見禮,而那徐恭聞言后臉色則一變,一邊掙扎著一邊大聲道:“楊直案,我絕非敗壞社義!我能行走貴門,給咱們故衣社爭求…”
“蠢物!”
楊顯宗聞言后將手一揮,并望著李陽等人說道:“你們也是!怎么能為了貪求壯大,什么人都往社中招來!這賊徒可笑,不知我故衣社根腳由來,居然就妄想賣勢求榮!”
說話間,楊顯宗登堂居中,望向在場眾人沉聲道:“你等有的認識我,有的不認識,入社或早或晚,但想必多數不知咱們故衣社根腳由來,為何會有捐麻互助的社號。今日既然聚在一堂,為防再有這樣的奸謀小人弄計謀私,今日便宣告你等。”
“咱們故衣社由來,向上可以追溯天皇儀鳳舊年。故太子賢監國留守長安,當年關內大饑,有京兆府戶名麻公、朱公等叩闕請賑撫饑困。但當年府庫空虛,二圣尚且逐食東都,監國太子雖有心賑養,但實在無米為炊。憂計之下,東宮日裁一餐,省減物用,得錢五十萬,入市糴米,使人以麻易食…”
在場諸眾不乏故衣社老人,但絕大多數還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故事,一時間不乏人愧嘆連連,但也有人忍不住好奇道:“儀鳳舊年卻有大饑,但這樁舊事卻少聽人提及。東宮糴米活人,想來不是小事,活人應該不少,怎么從來沒聽人說起?”
不待楊顯宗解答,已經有人開口嘆息道:“既是關內老人,難道不聞舊年奸后厭惡東宮的故事?東宮就算有心賑濟,但許多事也不能擺在明處。當時關內坐鎮唯有東宮,若東宮不依律令擅自賑民,這難免會被奸臣攻訐典賣私恩、圖謀不軌…”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特別天皇后期,奸后獨大,朝野本就妖氛濃厚,哪怕普通小民們聽多見多,很快腦海里也能腦補出無數勾心斗角的大戲。
“當時因東宮所活者數千,但多數不知詳情。唯麻公等數者,深感東宮仁義。后來東宮遭黜,遠流巴州,麻公等義徒還翻越秦嶺,暗中保護。但咱們這些鄉野微士,終究難救先王。當時義眾,有人返回關內,有人流落蜀中。
其中一人便流落我家,隱居效力數年后老死蜀鄉。我隨家人輸貨北上,順便送其棺柩歸鄉,才知當年故者已經在關內營社互助,便是咱們故衣社了。有感此番義氣,自此后我便捐身入社。那時的故衣社,全無如今的聲勢,唯長安區區小社而已,社徒不過幾百之數…”
楊顯宗講到這里,堂下便有人大聲道:“到此我便知后事了,那時我還乞食京南,鄉路上見到楊直案持杖搗麻,上前討食,直案見我虎口生繭,還懷疑我是鄉間老賊,追我數里…”
眾人聽到這樁故事,忍不住便笑起來,而那講話者也是邊說邊笑,只是笑著笑著卻掩面哭了起來:“與楊直案相見前日,剛剛在野地里埋了我那老母。當時真的活不下去,也有做一次盜賊的打算,只想飽餐一頓,死也值了。可惱直案太勇力,抬手便把我打翻,自此之后就入了社…”
哭哭笑笑之間,眾人也都各自講起他們入社的經歷,每一個人言辭背后都是濃得化不開的辛酸。
倒不是說關中已經到了民不聊生的程度,而是他們這些府兵本身就承擔著沉重的兵役,有田者也多誤農時,無田者則更加凄苦。相對于普通的鄉民,生活無疑要加倍的辛酸。
“原來咱們故衣社,還有這樣一番由來。奸后禍國,害我仁君…但使東宮仍在,若能繼承天皇大統,咱們大唐又怎么會是這樣一番模樣?可恨、可恨…”
一番哭笑說談后,又有人忍不住嘆息說道。
如果說此前對故衣社有著深厚感情,還只是享受社中尚義互助的氣氛與溫暖。可是在聽到他們故衣社的由來后,這一腔義氣似乎又有了一種薪火相傳的味道。
故事稍作緬懷,很快便有人意識到眼前的重點,忍不住開口說道:“我聽說,如今執掌關內的雍王殿下,便是故東宮家門少子。既然咱們故衣社所尚社號傳自東宮,那位雍王殿下會不會更加關照咱們幾分?那咱們就不必擔心會遭到官府的追查迫害了!”
眾人聽到這話,眼中也都各自閃爍光芒,但還是有人不確定道:“事情只怕沒有那么簡單啊!且不說那位殿下天家尊貴,會不會關照咱們草野小民。單單這舊事只是咱們社中傳揚,未必記錄在經典里,許多社徒都是第一次聽說,又怎么能讓別人相信?”
“話也不能這么說,楊直案不是也說了,當年東宮流放巴州,曾有故衣舊人追從保護?算起來,那位雍王殿下也該知事,應該會記得當年有關中義士不辭辛苦、不畏迫害的追從拱衛!”
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倒不是說他們過于輕信,對楊顯宗這番說辭就全無懷疑。可問題是眼下長安城這形勢,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無疑會對他們故衣社大大的有利。
他們雖然不曾見過那位雍王殿下,但對那位殿下的權勢也都有深刻體會。如果彼此之間的緣分甚至能夠追溯到已故東宮身上,對他們只有好處,沒有害處。
老實說,就連剛才那個徐恭叫囂能夠聯結西京豪門,在場人眾為了社眾前途都不乏動心。那么現在能夠直接跟長安城中權勢無雙的雍王殿下追溯前緣,這自然能夠讓人心更加振奮。
“你等守好門戶,不準閑雜人等靠近!”
聽著眾人議論聲,楊顯宗抬手示意敢戰士們將直堂包圍起來,然后才又望著眾人正色道:“接下來我要說的話,諸位心知,行出此門,切勿輕言!就算你們泄露出去,引禍于身,不要牽連了故衣社,我也不會管!”
眾人聽到這話,也都端正姿態,紛紛表示一定不會胡說。
“其實雍王殿下,早知我等社徒!殿下也欣賞咱們捐麻互助的尚義社號,甚至曾經接見幾名社徒并資助物貨。若無雍王殿下這樣的權貴扶助,咱們故衣社又怎么能發展如此壯大?”
講到這里,楊顯宗又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咱們故衣社徒也并非享恩不報,這么說罷,此前雍王殿下在神都殺賊,就有咱們社中敢戰士捐身助事!”
“居然還有這種事?”
“雍王真是大才,能敬重草野義氣,咱們當然要舍身為報!”
眾人聽到這話,先是震驚不已,片刻后又紛紛撫掌大笑,既有自豪,又有欣慰。原來他們故衣社并不只有鄉野稱義,本身便已經對社稷有大功!
“這件事,是社內的絕密,切記不要外泄!咱們與雍王殿下約于仁義,但世道之內多有悖于義氣者,或會因此攻訐雍王殿下見重任俠不法,行事逾越禮德經術。”
楊顯宗又繼續叮囑眾人,神情更加嚴肅。
“楊直案請放心,咱們雖然只是鄉野卑才,但也絕非忘恩負義之流。既然與兩代王者仁義相約、前緣深刻,又怎么會因自己的任性去傷害恩主!”
眾人聞言后又紛紛表態,得知故衣社與雍王殿下竟有如此緣分,眉眼之間的彷徨憂慮已經是蕩然無存。
感受到堂內的氣氛變化,楊顯宗與李陽等對望一眼,各自松了一口氣。人有千百念頭,又怎么可能嚴守秘密。故衣社這番根腳緣由,三分真七分假,信者自信,不信的怎么說也不會信。
且不說故衣社這番會面托底,在見過李陽等人后,李潼便又招來姚元崇等員佐,將這一番說辭跟他們講述一番。
“世事真是奇妙,想不到這個鄉野雜社竟然還能追溯到先雍王!有此前緣,這真是先人遺澤、天助殿下能夠從速定勢關中!”
聽完雍王殿下的講述,宋璟已經是忍不住笑逐顏開。他對故衣社了解更多,本身就多有好感,既然有這樣一個情感上的切入點,那接下來招撫故衣社無疑會順利許多。
“先王故事,我實在所知不多。但究竟是真是假,倒也不必過于追究。鄉情穩定,才是正計。”
說話間,李潼又望向姚元崇。這番說辭,錯漏百出,他當然不覺得能夠瞞過屬下們,但也總算是給出一個說法。
姚元崇在聽完后,一直在皺眉沉思。
在聽完雍王殿下講述后,他首先便猜測應該是雍王殿下想要將那個故衣社收為己用,所以捏造了這樣一個說辭,稍作沉吟后便說道:“那些故衣社徒,眼下還未稱可控。既然要作引用,故衣社還是要嚴加管束。先王舊譽,不宜輕損啊!”
“那幾個社首,只會都會參與選募。另外留守府也會加設一個鄉社監使,由我直領。他們也已經表態盡快上交社籍,不再以私義聚眾,需要以王教束之。”
李潼講到這里,嘆息一聲:“未來關內若要久安,故衣社士力不可不重。這鄉社雖然生于草野,但只要教令得宜,也是一大助力。”
在場員佐們聞言后也都紛紛點頭,他們在了解到西京鄉野居然盤踞這樣一個龐然大物,一時間也都是驚恐有加,若能妥善解決自然是好。
不是沒有人懷疑雍王殿下跟這鄉社真正關系如何,畢竟神都政變的時候,許多人便猜測雍王麾下突然涌出那一批卒力究竟來自何處。現在看來,這個故衣社似乎嫌疑不小。
但這個故衣社如此勢大,絕非短年能成。而雍王殿下出閣以來也是履歷清白,就算早年在西京守陵數年之久,但皇陵出入本就不便,雍王殿下當時無人無物,又怎么能在鄉野聚成如此大勢?
當然,這都不是最重要的問題。隨著雍王殿下流露出要招撫這個故衣社的意圖,接下來西京土客矛盾則會變得更加尖銳。畢竟這個故衣社本身就是以客民為主的組織,一旦納入幕府管控中,無疑會激發土民不滿。
對此李潼也早有準備,聽到幕僚們提起此節,便又說道:“此前西京人家盜竊官庫,雖然人贓俱獲,但案情還未深推。當時鬧亂中涉事者,不獨此十幾家,還有亂民參與哄搶,當中或還有隱惡未發。你們諸位,誰愿擔當此事?”
“卑職愿意,一定嚴查因果!”
雍王話音剛落,王美暢便連忙站起身來,主動請命,神態間多有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