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留下的后手嗎’
永生門主遙望星海,凝視肉眼,感知都不可橫跨的遙遠彼岸。
有著思量,有著凝重,也有著忌憚與冷意。
“他,不應該還活著了”
星神低語,面上不由浮現一抹敬畏,甚至有著一抹壓抑不住的恐懼。
近古之年,曾有人遍數古今三千萬年里的諸多皇尊,將廣龍至尊將人族古今最為為人尊崇的九人并列為‘人族十大大天尊’。
這其中固然有緬懷其歸攏九境十一步的開道之恩,自然也是因為這位至尊,真正強絕無敵。
他不曾經歷過廣龍在世的那些歲月,但他誕生之年,卻正是廣龍至尊消失之后,霸世皇庭最為絕巔之時。
他這一生聽過太多關于那位至尊的傳說,無比明白那是個什么樣的恐怖存在。
他強到極巔,讓無數人敬畏如神,縱然近三年過去,仍然有人堅信他沒有死去,甚至有猜測他早已成仙。
而起死去至今,兩萬八前七百年的漫長歲月,他的氣息仍在這宇宙星海之中。
死死的擋在一切修行者之前,哪怕強橫如永生門主,也遲遲前進半步,甚至于,
退了半步!
“是啊,他不該活著了可他若死,必是他自己不想活”
永生門主收斂眸光。
會有人不想活嗎?
且有很多!
只是他不確定,不想活著的人之中,是否包括了那廣龍 “這,已經不是他的時代了.”
僅僅是聯想到那個人,星神的心中就有著悸動,有些無法把控自己的情緒:
“被人緬懷的不該活著,被人尊崇的,就該是死人!”
“是啊,人尊崇,緬懷的,都是死人!”
永生門主似有感慨,卻也不再多言,只是按在心口的手掌放下,卻兀自有蒼藍色氣息飄蕩如霧。
久久不散,且似沒有回流的意思。
“門主?”
星神瞳孔一縮,這才發現不對。
永生門主的這具化身,隱隱有著解體的征兆!
剛剛蘇醒,就又要沉睡了?
是與這道人一戰,引動了曾經的傷勢,還是 “我此番沉睡未到時限醒來,時間本也不多,拿不下那道人,早或晚也沒什么區別。”
永生門主淡淡的看了一眼星神:
“你們是我一手締造,可惜正因如此,比之真正的通天境始終差了一些,我沉睡頻繁難以為你等彌補,此次天變,或可為你等補全最后差距”
修行如登山,一步登山者,或可窺山中全貌,于細微之處,卻終歸有著差距。
星神在內的七人,是他一手締造而出,其神通法術不差其他封王分毫,可惜,幾人不是他,自然也沒有他這樣高屋建瓴的眼界與心境。
需要慢慢打磨,幾千年甚至上萬年,才能真正發揮出自己賜下的‘傳承’的威能。
神意震動間,一道赤金流火也似的光芒自永生門主的手掌之中垂流而出。
化作面色煞白,虛幻縹緲至極的陽神。
“我的話,你們可曾記下?”永生門主的眸光落在羞愧難當的陽神身上。
千年之前,他就曾察覺到天地大變將會發生的時間,曾有過警告,不允許門中眾人出世。
若非陽神突兀出手,他大可等天地大變,精氣完足之時,以全盛姿態登臨絕巔,問鼎至高。
“縱我不出手,那道人既已察覺我等存在,就不會善罷甘休。”
陽神咬著牙,承受著靈魂深處傳蕩而來的劇痛,低聲回應。
被人打爆的滋味有多痛苦,他人根本體會不到,而被徹底打碎,又再度重組的痛苦有多大,更沒有人知道。
劇痛引起的,就是狂怒。
此時的他,又羞又怒,更為炙烈的,卻是殺意,洶涌到了極限的殺意。
永生門主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氣息如瀑,險些將陽神再度拍碎:“我若不來,你已死了。”
陽神臉一白,不再說話。
星神心下搖頭,卻也沒有阻攔,何止是陽神,若非門主趕到,他自己只怕都要重傷。
“此去東洲不必高調,若無必要,不準人前顯圣,那道人,不準靠近,更不能隨意招惹,見之,退避則可!”
永生門主吩咐一句,也不理會兩人的反應,已然化作一道蒼藍之色消散于虛空之中:
“那道人受我一擊,天變之前,難復元氣,爾等隱匿,隔絕氣息之下必不會被其打上門來”
神意震空嗡鳴間,永生門主已然消失不見。
這片星空與外界的勾連,也瞬間消失,原本沸騰的靈機,無形之中已然平復下來。
那被之前虛空暴動撕裂破爛的環星帶,也在那星辰巨大的體量牽引之下,再度緩緩形成,只是比起曾經,縮減了不少。
“不準我等復仇”
陽神低下頭,看著自己飄忽的身形,臉色難看至極。
他雖未死,可先丟了萬年積攢之靈蘊,后失了近兩萬年修持之圣靈體魄,這對他而言,比死還要難受!
縱然他還有著后手,重修修持回來,只怕實力也會在‘七門徒’中跌落最末。
如此深仇大恨,竟不讓自己去報?!
“那道人神通廣大,遲早是門中大患,我等終有回報今日之時機。”
星神深吸一口氣,心神也有著諸多復雜:
“如今讓你我前去,就真個能報仇嗎?”
“集合我等七人之力,天下誰人不可殺!那永恒星曾經那位,號稱廣龍第二的蓋世天驕,不也被我等扼殺!”
陽神眸光一黯,卻也不服。
萬八千年中,除卻渾渾噩噩的數千年,其后萬年他都在殺伐之中渡過,可也還頭一次碰撞這般敵手。
人不至,僅僅隔空一刺,竟讓他施展渾身解數都險些身死!
那種萬般神通都被其破的毫無懸念的詭異,讓他直到此時都難以忘記。
“那時我等七人同心,至寶齊齊復蘇,如今,卻哪里還有這種條件?”星神搖搖頭,不再多言。
這一戰他看的比陽神仔細太多,深切知曉,那道人的實力不是曾經所殺的永恒王可比。
若說那永恒王是廣龍第二。
這道人簡直是廣龍重生!
即便要殺,也絕無可能是以此時此刻的狀態前去。
皇極大陸,東洲,大始圣地。
鐘聲再響,音波浩蕩漫卷風云。
“又發生了什么?”
極遙遠之處,大始圣主神情變換,有些心驚肉跳。
他能清晰的看到,伴隨著這一聲鐘響,大始金鐘浮空的紋路法理,瞬間黯淡了不少,顯然是消耗巨大。
“這是?”
低矮老者心頭一震,注意力卻不在大始金鐘之上,而是死死的盯著安奇生。
發生在星空深處的戰斗,在場之人無人能夠看到,更不知到底發生了什么。
他雖歸一成就,想要看到星空深處的戰斗,也還是不足。
但卻隱隱能感受到一股令人心驚而又絕不屬于這位元陽道人的氣息,在大始金鐘之中四向擴散。
引發了大始金鐘的再度震響。
而在那股氣息繚繞之中,這位剛自晉升的通天大能,氣息竟猛然跌落谷底,好似遭到重擊。
在場絕大多數人看不出什么,他察覺到了。
那股氣息,似乎在門中有過記載 那兩個封侯老者對視一眼,卻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驚。
那元陽道人攀升至通天之境,更無絲毫生澀,借大始金鐘之力,納敵人攻伐而來的神箭精氣,加之以自己蓋世神力所發一擊。
在當今大世,就是無敵的象征,何人能夠抵擋,似乎,還反向震傷了這位大高手?
這氣息閃爍只是剎那,但兩人何等修為,自然不會懷疑自己看錯。
“那一道氣息,像不像門中記載的那位?”
遲疑片刻,還是低矮老者神意波動,傳音雄壯老者。
后者神情凝重的點點頭,面上也有著震動:“可,五萬多年過去了,他還能活著嗎?”
都過去五萬多年了,哪怕至尊有長生靈根也絕無可能活這般漫長的歲月,那人,還能活著嗎?
“不好說,不好說”
低矮老者面有遲疑,眸光復雜而震怖。
中古天變,后世變得不適合修行,一段混亂而迷茫的歲月持續了超過百萬年,在那段歲月之中,也是諸圣地底蘊消耗最大的歲月。
相傳,那段被掩埋的歲月之中,有著極為可怖的事情發生。
直至近古時代,廣龍終結了那段歲月,而諸圣地中有著記載,廣龍成道之時曾有‘外魔’持諸靈寶來襲。
那一戰戰況如何無人知曉,可作為廣龍至尊一生之中極為少見的鏖戰,自然也被許多圣地記錄下來。
其中,就有著那‘外魔’的氣息。
這一道氣息,與記載之中何其之相似?
巧合?
還是?
兩人心中沉重,再看向金鐘之中那白發道人的目光,就更為復雜了。
金鐘之中風波烈,安奇生身處其中,身形有剎那的搖晃,沒有半似傷勢外顯,但若有人看的足夠仔細。
就會發現,這一剎那里,他的身子,有著解體破碎成微粒的趨向!
只是被其強行捏合住了。
“呼!”
安奇生緩緩吐出一口長氣。
他眸光黯淡而又亮起,體內氣息隨之變化,循環九九之數。
直至施展‘太一玄門九變’,神化‘眾妙之門’方才徹底化了那股氣息的抨擊。
而肉眼不可見的體內,赫然也是一片狼藉,筋骨皮膜,內臟都受到了足以讓尋常人死上千百次的恐怖傷害。
卻是安奇生將元神所受之沖擊,轉移到體魄之上。
元神之傷,在此界,又被稱之為‘道傷’,是最為恐怖的一類傷勢。
便是封王都不能自愈。
安奇生也不會以身試法,他三花成就,也不必以身試法。
而事實上,以他此時的體魄,承受此傷,竟也幾乎被震的解體,再度化為粒子形態!
傷勢之恐怖,可見一斑。
“吸!”
“呼!”
深深幾次呼吸,一股滾燙若硝煙的血腥氣被其吐出,化作實質一般的火焰,炙烤的虛空一片褶皺。
修成‘千變萬化’體魄之傷,對于他來說,本就不算什么。
呼吸之間,他跌落的生機,已然緩緩升起,面上恢復了紅潤。
再抬眉,環顧四周,目光如雨。
天上地下,諸修環繞,卻鴉雀無聲,偌大天地,竟一片死寂,唯有風聲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