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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1章 殺師叛教天鼎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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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院處鬧市之外,數街而隔,卻似乎沒了絲毫嘈雜,靜謐清幽,如入深山。

  肉眼似看不出絲毫奇異之處,實則此處乃第八城人氣匯聚之外,鬧市之外,清幽之中,卻如陣眼一般。

  到了這里,朱大海就有些不安,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拉住安奇生的衣角,連連搖頭:“不去,不去。”

  去了一身丹毒,這朱大海的‘豬龍’血脈又有覺醒,對于外界的感知變得更為強烈了。

  此時,他就覺得走到了懸崖之邊,再走一步就要粉身碎骨。

  “到了人家的地盤,怎么能不見其主呢?”

  安奇生拍了拍朱大海的肩膀,輕聲撫平他心中忐忑。

  說話間,小院的門緩緩打開,一個兩鬢斑白的青年走出大門。

  那青年鬢角染霜,眸似墨玉點漆,出得門來,先是深深的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安奇生兩人,目光在朱大海捧著的小雞崽上停留了一瞬。

  才拱手:

  “先生既然來了,不妨進來。”

  這,卻不是修士之間的稱呼了。

  “嗯。”

  安奇生微微點頭,踱步走進小院之中,小院這個小,是對比鬧市之中的大,實則并不小。

  前后三進,有著亭臺,有著花草,也有著一株老樹。

  老樹約莫兩人合抱,其色青翠,冠如華蓋,遮蔽小半院落。

  那老樹之前,一個中年人負手而立,氣息沉凝,乍一看,好似一座亙古矗立的山峰,脊椎若天柱,有著起伏,似乎下一瞬就要化龍飛走。

  “爹,您說的那位先生來了。”

  青年也不行禮,低聲說了一句,就退到一邊去了。

  那邊,卻還有一個少女正自托著下巴在看著棋局,青年就是她的對弈者。

  “天驕城許久沒有這般熱鬧過了。”

  中年人回身看向安奇生,淡淡說道。

  安奇生看了他一眼,這中年人容貌雄奇,高眉闊鼻,雙眼幽深,若晨星般亮著。

  一身漿洗的有些發白的布袍遮不住其絕世風采。

  這個中年人,卻是天鼎帝。

  這位千年前攪動風云,與離天圣地乃至于三大圣地有著千年恩怨的驚世人杰,天鼎帝。

  “兩年后不是要更加熱鬧?”

  安奇生知道他說的是什么。

  幾大宗門與冥月圣地對他的追蹤從未停止過,卻已經追到了天驕城,只是攝于這位天鼎帝的威勢而沒有動手罷了。

  實則平靜之下,已有暗流洶涌。

  “是啊,很熱鬧。”

  天鼎帝似有些感慨,又有些期盼的嘆了口氣,一擺手,地面之上就拔起一石桌,二石凳:

  “先生原來,本該一盡地主之誼,請。”

  這位天鼎帝態度溫和,先讓安奇生落座,又沖著遠處的少女青年道:“老十四,去把我藏的那一壺酒取來。”

  “老爹,我正忙著呢!讓四哥去。”

  少女白了一眼自家老子,瞪著自己的哥哥:“你還不快去?等你回來,我就落子!”

  “唉。”

  那青年搖搖頭:“十四,你之前,還有上次可也是這么說的,看來這局棋,足以下到老爹出殯了。”

  “呸呸呸!”

  少女有些不高興的拍打了兩下兄長:“老爹老當益壯,你怕是熬不過他!”

  “那誰知道呢?他這般做,可不一定活的過你哥我。”

  青年懶洋洋的看了一眼中年人。

  中年人一瞪眼:“小崽子,還不去給我拿酒?”

  青年無奈,這才慢悠悠的起身,走向后院。

  “先生見笑了,我這幾個孩子都沒大沒小習慣了。”

  天鼎帝略顯無奈的搖搖頭。

  “這般天倫之樂,古今圣皇都少。”

  安奇生輕撫桌面,感受著石桌的紋理,哪怕拔地而起的石桌,上面也有著層層陣法紋路。

  天驕城乃至天鼎國無人不知天鼎帝。

  這位坐鎮天驕城千多年之久的帝王共有十四子,十三兒子一個女兒,這十四個孩子年齡差距卻是極大。

  小的如那十四皇女,據說不過二十許,大的如那四太子,只比天鼎帝小上不到百歲而已。

  百年的差距放眼在兩人千多年的壽元里,卻顯得微不足道。

  說是‘同齡人’似乎也沒有什么大的誤差。

  當然,這也不稀奇。

  相傳上古之時有一對天縱奇才的父子,父比子僅大二十不到。

  本該是同輩爭鋒,卻成了父與子爭鋒,雙雙封王,壽元萬載,如今仍被引為美談。

  “圣皇......”

  天鼎帝笑了笑,轉而問道:“先生來天驕城已有數日,不知有何感想?”

  安奇生凝視面前的天鼎帝,眸光深處泛起城中諸畫面。

  天驕城繁華如烈火烹油,百姓與修士和諧相處,甚至某種程度上已經沒有了普通人,哪怕再普通的人,都有著不弱的血氣,

  各種設施,陣法也是他來到此界所見最為頂尖。

  可惜,從那鄭龍求等人記憶之中一點若有若無的線索之中他可以推算的出,兩年后的諸王臺開啟,必然將爆發出驚世之亂。

  東洲當代第一人這帽子夠高夠大,可其下卻已然危如累卵了。

  想了想,他開口了:“冢中枯骨。”

  小院頓時靜了下來。

  那清秀少女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一雙美眸定格在安奇生身上,面對她家老爹,敢這么說的人,可是真少。

  “冢中枯骨......”

  天鼎帝微微咀嚼了一遍這四個字,也不生氣,只是點點頭微微一笑:“先生這四個字,用的恰當。”

  他千年不出天驕城,以自身為陣眼,護持整座天驕城,又以天驕城合人氣地運,看似連三大圣地,幾大宗門都奈何不得。

  實則危機從未遠離,甚至越發逼近。

  ‘冢中枯骨’四個字形容他,倒是十分恰當了。

  “酒來了。”

  天鼎四太子托著一枚白玉酒壺緩步走來,打斷了兩人的交談。

  這位天鼎千年老太子,對于這家老子當然也還是有敬畏的,為兩人分別倒酒一杯,方才看向安奇生:

  “先生倒是看得仔細,不過,我倒是更想知曉,先生對于整個東洲如何看法?”

  天驕城的困境,他們自己當然知曉的很清楚。

  “東洲百國,子民億萬萬,人族之地,修士樂土,凡人煉獄。”

  安奇生沉吟剎那,給出回答。

  東洲之地疆域遼闊,天鼎這般王朝過百,更有不少小的國度不在其中,雖地廣人稀,但因其疆域足夠大,人口也是極多極多。

  且因為真正統轄王朝的宗門,圣地不與普通人爭利,且需要海量人口為其服務,多半也是吃得上一口飯。

  可,終究是修士的樂土。

  “修士樂土,凡人煉獄......”

  四太子與天鼎帝眸光皆是一動,這樣的問題他們問過很多人,但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評價‘煉獄’的。

  “人有所居,有所食,先生為何還以為是煉獄呢?”

  四太子神情微妙,繼續詢問。

  “希望只靠老天,自然是煉獄。”

  安奇生神色平靜,淡然回答。

  萬陽界是他所見過,固化最為嚴重的世界,久浮界,人間道都遠遠無法與其相比。

  古往今來三千萬年,包括他這具身軀在內,任何人都有著‘王侯圣皇’的血脈。

  這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

  此界尋常人翻身的最大途徑,就是‘天賦異稟’。

  否則,終歸是摸爬滾打于俗世之中。

  修士太高,人太低,兩者差距大到,修士交戰殃及池魚,凡人都只會嘆息一句命不好。

  而東洲的修士何其之多?

  “曾幾何時,我問過一長者,說世道如此,可是圣皇們希望的嗎?”

  天鼎帝帶著一縷回憶,陷入沉思:

  “那長者說,活著,已然很不易了,如今之東洲,之九州,人族鼎盛的背后,是先賢如山的尸骨......”

  “此話說的不錯。”

  安奇生點點頭。

  萬陽界三千萬年,但自第一代天尊練出真形直至九境皆成,方才奠定了人族真正的霸主地位。

  可在那之前,懷胎久,人口稀少,且有著漫長成長期的人族,始終是最底層。

  萬陽界人均懷胎四年半,且,降生之時孱弱無比,懵懂無知,除卻生有宿慧之人外,絕大多數的人,長到十六方才算是成年。

  且,如果不修行,仍然手無縛雞之力。

  比之生而不凡,數量又更大的其他異族,是并無優勢的。

  能一步步走到今天,靠的當然不是溫良恭謙讓,歷代先賢尸骨堆積如山,的確不假。

  萬陽界如此,人間道如此,哪怕是久浮界,玄星,仍然如此。

  “然后呢?”

  見天鼎帝沉思不語,安奇生似乎也有些好奇。

  “然后,我說,人孕五載,從牙牙學語到蹣跚學步,臨池學書到長大成人,需要二十年!如此艱難的長成,為的僅僅是活著嗎?”

  天鼎帝長長一嘆:

  “活著,從不僅僅只是為了活著,也不應該是為了修士而活著......”

  “那個長者,就是你所殺的離體圣地長老吧?”

  安奇生若有所思。

  天鼎帝本是離天圣地千年前的第一真傳,天資絕世,當時橫推同代無敵手,是有希望成為離天圣地下一任掌教的。

  沒有人理解他為什么會叛逃。

  此時,他卻有些理解了,這天鼎帝是個‘異類’,修士之中的異類。

  無怪乎直到如今,天鼎帝都被很多修士認為是瘋魔,癲狂,走火入魔之人。

  “那是我爹他師尊。”

  四太子瞟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天鼎帝,眼神中帶著一絲疲累:“殺師叛教,真的值得嗎?”

  “有人呼風喚雨,享盡榮華富貴,且有壽元千載,有人貧病交迫,嘗遍人間冷暖,卻只有數十之壽.......”

  天鼎帝長身而起,負手眺望遠天:“天生萬物不偏不倚,無有高下,他們,又憑什么將人分為三六九等?

  歷代先賢的尸骨之上站著的,是一群邪魔,他們如同一頭頭碩大無朋的蟲子,在啃食著人族的血肉,吞吃著無數人的希望......

  這,是比異族入侵更大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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