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拂而過,一片陰影隨之垂流而下,籠罩了整個小張村。
“娘,娘......”
沉睡之中的李蘭緩緩睜開眼。
身邊,自己的女兒正在不斷的扯著自己頭發。
她剛想訓斥一聲,突然發覺不對,窗戶之外樹影搖晃,她卻沒有聽到聲音。
“娘,外面,外面有人......”
小女孩瑟瑟發抖的躲在母親懷里,指著半開的窗戶。
“凈胡說,有人來了狗會叫的!”
婦人訓了女兒一句,披上衣服起來,去關窗戶。
狂風吹開窗戶。
婦人一眼看去,就看到籬笆院外的街道之上,一道白影緩緩向村落深處走著。
陰影劃過,月色垂流,照亮了白影。
卻哪里是人影,分明是一副白骨架!
在她看去的時候,骨架也看向了她,猙獰一笑,黑黝黝的眼眶之中,亮起兩點綠火。
發出無聲而戲謔的笑聲。
“啊!”
尖銳的慘叫聲劃破夜空!
但很快,尖叫聲消失,偌大的村落之中又恢復了死寂,好似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修行不是走路,而如同修渠,境界到了,其他提高也是自然而然。
短短三天,薩五陵送來的諸多牲畜已經被一人一狗吃的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些內臟掛在義莊之中煙熏,讓每個送棺前來的人聞到都臉色蒼白,連連嘔吐。
若不是薩五陵威望很高,只怕已經有人忍不住了。
義莊院落之中,安奇生對月盤坐,道道氣流環繞盤旋,周身筋骨都好似有了生命一般的蠕動著。
薩五陵眼神疲憊,神色難看。
義莊門口,整整齊齊的擺放著十三口棺木,算上之前的那三口,短短三四天的時間,已經死了小二十人了!
這讓他坐立難安。
他看向院落中,對月打坐,氣息越發深不可測的安奇生,剛想開口。
腳下一道黃影閃過,低低的吼叫聲已經傳入耳中。
整個胖了一大圈的黃狗‘嗚嗚’的咬著他的褲腿。
“你”
薩五陵臉色一僵,只能停下。
這三天,同樣發生巨大變化的還有這條黃狗。
此時低低吼叫,在他耳中聽來,比起猛獸咆哮還要來的威懾大。
這時,氣流回落。
院落之中,安奇生緩緩睜開眼,看向夜幕深處。
道道常人不可見的氣機在他眸光之中閃爍而過,最終定格:
“找到你了!”
安奇生走的是天地人合一之道,心為天,炁為地,身軀為人,欲要干涉,三者缺一不可。
他的心神強大,然而無有炁種,體魄又不夠強大的話,也是無法施展種種能力。
心靈尚需體魄來支撐,至少對于此時的他來說是這樣。
三日打磨,體魄雖然對他來說還差強人意,卻已經足夠支撐他施展某些能力了。
比如說,千里鎖魂!
薩五陵只覺夜幕亮了一瞬,好似一道閃電突然劃過,一股無形的威懾如山岳一般壓在他的心頭。
差一點就跪倒在地。
心中不由的駭然。
繼而,陣陣金玉碰撞之音中,安奇生站起身來。
看了一眼薩五陵:
“走吧!”
“走,去哪?”
薩五陵微微一怔,隨即醒悟過來:“前輩,你已經找到那白骨人魔所在之地了?”
安奇生不答,只是一一掃過院內外的十多口棺材,隨手提起一柄柴刀,踏步走出義莊。
義莊之外,夜色隆重,十里亂葬崗陰風陣陣,灰塵伴隨著偶爾想起的鴉鳴,分外顯得凄涼。
夜黑,風高......
薩五陵還未反應過來,黃狗已經甩著尾巴跟了上去。
“前輩!等等我!”
薩五陵驚呼一聲,踏出義莊大門,卻發現一人一狗怕是走出了一兩里地,速度快的絲毫沒有等他的意思。
“嗨!”
他恨恨的一跺腳,從懷里取出兩張剪成馬匹樣式的黃紙,綁在腿上,取出鈴鐺搖晃,同時嘴里念念有詞:
“一步百步,其地自縮。逢山山平,逢水水涸。吾奉三山九岳神之令攝!”
鈴聲與咒語一并散去。
薩五陵一步邁出,就是三五丈,腿上泛著紅光,腳下生風,以超出平時十倍的速度追趕而去。
“這種法術,倒是有些奇異之處。”
聽著身后呼呼風聲,安奇生微微側目。
他入夢過這老道士,自然知曉他的這甲馬之術是如何施展的。
這不是他的力量,是以符箓為引,以咒語為鑰匙,借用的力量。
不過,這甲馬之術頗為方便,一旦施展,就算是一個凡人都能一步三五丈,日行千八百里,是凡人所不能想象的力量。
“前,前輩!”
薩五陵停下,這才發現,居然來到了小張村外。
心里立馬‘咯噔’一聲。
“收聲。”
安奇生掃了他一眼,看向不遠處的小張村。
這小張村是附近最大的村莊,近兩百戶人,村落很是不小,四周都是兩三丈高的鐵籬笆圍著,就算是狼群猛獸輕易都不能進去。
加之有人輪替守夜,是附近村落里最安全的所在。
當然,那只是之前。
此時,整個小張村空空蕩蕩,在陰影之中鴉雀無聲,唯有風聲呼呼哀泣,好似鬼村一般。
“前輩!”
薩五陵呼吸急促。
他雖然是個道士,俗家卻是小張村的,他沒有后輩,但這小張村里的后生,不少都是叫他叔叔,爺爺的。
雖然從這妖人行兇的規律來看,他每日所需是四條生魂,小張村人口近千,他那白骨人魔還吃不下如此之多的生魂,但他不得不急。
“倒是大手筆。”
微微感應了片刻之后,安奇生冷哼一聲,提著柴刀,就向著村落走去。
黃狗毛發倒豎,很是緊張,卻還是嗚嗚低吼一聲后,跟了上去。
薩五陵一手死死捏著鈴鐺,另一只手自懷里取出十多年來積攢的大把符箓,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
小張村的村門半遮半掩著,其上值守之人卻不見了蹤影,略顯泥濘的地上,有不少腳印,卻不見有爭斗的跡象。
“那是!”
突然,薩五陵身子一震,就看到遠處,一處屋舍之中,走出兩個呆呆愣愣,好似失了魂一樣的夫婦。
聽到他的驚呼,那兩個夫婦卻恍若未覺,一步一步機械的向著村落深處走去。
安奇生微微挑眉,更遠處,一個個屋舍之中,似乎都有人走出。
一個個恍若夢游一般,向著村落深處走去。
幾十上百人井然有序,沒有一絲雜音,伴隨著夜風呼呼,說不出的詭異。
小張村正中祠堂之外,是小張村中最大的空地。
往日里祠堂很少有人來,只有每逢拜祭之時才會有人來。
而此時,祠堂之前人影綽綽,不知來了幾十還是幾百個人。
這些人呆呆愣愣,好似失了神志,癡癡傻傻的在祠堂前搖晃著。
祠堂正前,一個羽冠博帶,身形瘦削,面色冷厲陰沉的黑衣道人盤膝而坐,在他身后,兩個高大魁梧,卻面色木訥的漢子一左一右站著。
在他的頭頂,數道沒有實體,好似不在此方世界的扭曲陰影如魚般游動著,散發出陣陣陰寒。
在他身前,則是一口拳頭大小的香爐。
此時,香爐之中則升起裊裊煙氣,那煙氣陰黑如墨,比夜色還要黑暗,在空中飄蕩不散,好似一條條小蛇般,向著四周擴散。
似乎便是這煙氣,吸引來了這些人。
嘎嘎嘎 骨骼摩擦聲不斷響起。
一具好似玉石雕刻而成的骷髏盤坐在人群之前。
那一個個失去了神志的村民,夢游也似圍著那骷髏轉著,不時就有一個人伸出手,任由那骷髏咬住。
隨即,那骷髏白玉一般的骨架之上,就泛起一絲絲好似蛛網也似的猩紅線條。
又自消失。
而那被其咬過手臂的村民,則臉色煞白,搖搖晃晃的走到一邊。
另一個村民,則再度伸出手臂。
周而復始,一個又一個 卻是以千百人的血液供養這只骷髏!
“若非是因為天意教,又何須浪費我的迷魂香”
黑衣道人緩緩睜開眼,看著飄散的黑煙,臉皮抽搐,肉疼不已。
他的迷魂香得來不易,就這樣浪費在這群凡俗身上,如何能不可惜?
要知道,以他的手段,根本無需迷魂香,這些凡俗,也根本任他魚肉,想殺就殺,甚至于,若將這千百人的血肉都吞了,他這白骨人魔就能小成,生出血肉來。
可惜,他不敢。
這些村民,都是天意教的信眾,不是他畜養的蟻人。
死上三五十個,天意教不會在意,要是一個個村子殺過去,立馬就要遭到追殺了。
“咦?有人來了?是那天意教駐守村子的野道士?”
突然,他眸光一動。
隨著他心念一動,他頭頂盤旋的小鬼隨即發出厲叫之聲,竄入了夜色之中。
他身后這兩具以江湖高手煉制的傀儡,也同時睜開眼睛,握住了腰間掛著的刀劍,身上散發出生人勿進的氣息。
正在黑衣道人猜測之時,突然聽到一聲凄厲的鬼叫,身子頓時一震,悶哼一聲臉色發白,痛的大叫:
“哪里來的野狐禪,敢破道爺的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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