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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笨蛋,快唱歌給我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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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滿眼的血,隱心眉幾乎睜不開眼睛。

  風聲和火焰聲將四面八方的尖叫和廝殺傳進她的耳朵里。她親眼看見兩個黑鐵軍在她的眼前被幾個蛟怒者圍攻,然后被一截截被鋸成碎塊。鯊魚刀從不做一刀斃命的事,非尼基人喜歡緩慢地享受死亡過程。

  一個落單的黃金守衛向她呼救,他渾身挨了波紋蛇刃十幾刀。隱心眉沖過去,她渾身沒有任何護甲,一把沐基洗圣弓橫向在手,弓弦如利刃,推掉一個摩洛神衛的腦袋,無頭的尸體在她面前跪下,頭顱上的眼睛到死都瞪得滾圓。一把鯊魚刀擦著她的左臂飛了過去,隱心眉回首,飛速端起圣弓,一道藍色的烈焰光箭從她的指間延伸至弓弦,隨著火焰燃燒的呼呼聲,光箭如閃電飛射而出,正中偷襲者的眉心,他瞬間被點燃,在呼號慘叫中化成了戧粉。

  隱心眉拽起那個守衛的胳膊,他一把扯掉自己的頭盔,露出一張年輕恐懼的臉,棕色的大眼睛滿是驚惶不安的神色,這個男孩最多只有十八歲,臉上卻已經長出了毛絨絨的胡渣。隱心眉大略地查看了他,四肢全是傷痕,特別是雙腿,已經血肉模糊,紫黑色的漿液和鮮血混在一起已經結塊,蛟怒者和神衛都喜歡在武器上涂毒,他的大腿很可能要被截肢。

  “您救了我,公主殿下,”男孩顫抖著喊了起來,“我是司法大臣馬格的兒子,我的名字是科迪。我懇求您接受我的宣誓和效忠。”他艱難地用劍尖撐著自己的身軀,想要單膝跪下。隱心眉立刻踢飛他的劍,戰場上這種沒有常識的行為會拖累他自己和救他的人。

  “閉嘴,蠢貨,你會讓自己的血流光的。”隱心眉粗魯地喝道。“待在這里別動,還有,別叫我公主。”太年輕太幼稚,就像雷馬薩一樣。他們喜歡叫我公主,我什么時候說過自己是公主?大約是覺得我無力保護自己,公主就是奴隸,奴隸就是公主,從不可能掌握自己的命運,他們只會以貌取人,他們從不相信女人。

  兩個摩洛神衛和三個蛟怒者從陰影處竄了出來,四把波紋蛇刃和三把鯊魚刀對準了隱心眉。

  她咒罵著,奪過科迪的盾,五個敵人從四方向她進攻,盾牌抵擋住大部分進攻,卻在最后一下的重擊中裂成了木頭碎片。隱心眉瞅準一個機會,圣弓揮出,三個人被攔腰切斷,內臟鮮血頓時迸射而出,可是卻被另外兩個人鉆了空子,一個神衛架住她的臂膀,圣弓掉落在地,另一個蛟怒者端起手中的鯊魚刀對準了她的喉嚨。

  “我們非尼基人一向愛睡死女人。”那人靠近她,眼里是殺人的紅光,嘴里是腥齁的臭氣。

  話音未落這蛟怒者卻臉色大變,一柄飛斧直直地豎插在了他的后腦勺上,鮮血從腦門上洶涌流出,他死了;隱心眉趁機肘擊后方的神衛,順勢鎖住他的咽喉,拾起地上的圣弓,割下了他的臉。

  她在死人后看見了那少年,也就是科迪的臉,他投擲飛斧的手還沒有放下,滑稽的樣子活像在舉招呼。

  “公…您太英勇了!太英勇了!”他差點又叫她公主,那副尷尬又崇拜的驚恐樣子簡直讓她覺得想笑。

  “你很可能會被截肢,科迪。現在我要你離開這里,回到溪谷城堡,那里有藥師會給你做些包扎。至于能不能四肢健全,就看永恒之王對你的憐憫了。”

  隱心眉牽過一頭在戰場上落單的紅馬,輕輕安撫這受驚的畜生,像拖一只受傷的雄鹿似的拖著科迪,把他連拉帶扛地送到了馬背上。

  “請讓我陪伴在您的身邊,一個真正的男人是不會摒棄需要被保護的美麗少女。”

  “你好好看看我和你現在是誰需要被保護,”隱心眉一拍馬屁股,簡直哭笑不得,“你能離開這里就是對我最大的保護了。”

  紅馬絕塵離開。她周圍的敵人已經被她殺光,也許敵人已經見識到沐基洗圣弓的威力,周圍竟然沒有人靠過來。可是她仍然聞到濃濃的血腥味,就像死神最愛的甜美紅酒。

  萬爾親王雙手各持巨斧,他怒吼一聲,兩斧用力一敲,發出當的一聲巨響。“巴比倫萬歲!摩洛神衛”他叫道。其余的摩洛神衛立刻立刻跟進,亞施塔蛟怒者也照樣呼喊,“六指海魔”博龍雖然沒呼應,但他手下的人拿起槍劍互擊。

  “非尼基萬歲!非尼基萬歲!”

  隱心眉騎馬繞圈,檢視整個平原。這里雖說是平地,但是真正平穩的只有一小塊,周圍的土地崎嶇不平:岸邊是濕滑多泥,低緩上坡,伸向溪谷大道,再往東去,則是多石的嶙峋地形以及丘陵。那些山坡上有有些許林木點綴,不過這些稀稀拉拉的樹木已經被賈拉爾士兵大多已被伐盡,耕作農田。

  隱心眉聽著戰鼓,心臟在胸口隨著節奏瘋狂跳動,在賽瑟寬松的天鵝絨外套下,她渾身冷熱交替,汗水直流。索性脫去外套,只穿著襯衣和長褲,把衣服扎在褲腰里。

  她看著嬰之白策馬在戰線上跑來跑去,高聲喊話,同時出劍殺敵。左軍的組成則全是李斯特的黑鐵騎兵,然而并不是像黃金守衛那樣由騎士和重裝槍騎兵組成的重拳,他們大多數是緊穿皮甲和鎖甲的游騎兵,或者是提著鐮刀和生銹砍刀的毫無紀律的自由武士和招安的海盜,騎著不太強壯的耕馬。

  賽瑟呢?雷馬薩呢?她有一種不詳的預感,而且她也看不到任何一個莫利斯人。那在與穿骨者大戰的火花島戰場上曾經俘獲她的恐懼再度俘獲了她,她開始策馬狂奔。

  敵人很快發現了隱心眉,萬爾和博龍齊齊向她撲過來,他們當她是白得發光的柔弱少女。大軍正在從兩側包抄過來,將隱心眉團團圍住。她看見嬰之白和李斯特正在奮勇追敵,可是敵人的目標牢牢地聚焦在她的身上,這些烏泱泱的儈子手一個個瞪著猩紅的雙眼,舉起武器瞄準她。

  “王要活的!王要活的!不能殺了這女人!”萬爾親王怒吼著,可是對于嗜血成性的神衛和蛟怒者來說,他們情愿隱心眉是個死人,因為年輕貌美的女尸是他們的最愛,如果她被萬爾活著交給巴比倫王,那么他們連摸一下的可能也被剝奪了。

  隱心眉的馬已經被鯊魚刀砍斷了蹄子,馬兒哀鳴著跪倒在地,她只能下來獨自迎戰。烈焰火箭在這種多對一的近距離廝殺中完全沒有時間被放射出來,她只能用弓弦當做長劍,另一手拿著匕首,當個雙刀武器戰士。

  隱心眉的力氣沒有被完全回復,這該死的忽高忽低的身體狀況。敵人不斷在她的周圍被鋸成兩半,倒在地上,堆積在她的周圍,她的能量也在急速地下跌,她感覺自己已經不能再支持多久了。

  鮮血飆灑到她的臉上,她整個人就像剛剛從娘胎里才爬出來一樣,渾身血污淋漓。援軍在哪里?盟友在哪里?那些信誓旦旦保護她的人在哪里?

  “賽瑟!”她用最后的力氣吼出了聲,氣喘吁吁揮出圣弓,七個敵人在她周圍被割開了胸膛,可是她自己也撐不住了,她單膝跪在了地上。

  “賽瑟——”

  “撐住!”賽瑟的聲音竟然真的回答了她,只是回聲非常微弱,他應該正在從外圍奮勇破敵從而接近她,若不是她異于常人的靈敏聽力,她一定會無法聽見這精神上的慰藉,“撐住!我馬上就到你身邊!”

  “可是我沒有力氣了,我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她為自己的懦弱和無能感到痛苦,“我救不了你們…”

  隱心眉艱難地揮舞著圣弓,那原本輕如鴻毛的武器此刻竟然變得如此沉重,若不是一發發準確的生鐵箭從外圍射擊過來,擊潰了不斷涌向她的敵人,她此刻已經應該沒命了。

  “你之前是怎么創造奇跡的?再來一遍,笨蛋!”在這種關頭還會罵她是笨蛋的,也只有賽瑟這種人了。可此刻,這稱呼卻給了她莫大的安慰。

  “可是我好像喪失了神之使者的語言,我不能用天上的語言去唱圣歌了。”隱心眉對著看不見的賽瑟喊著,她再度站了起來,手刃敵軍,可是效率遠不如之前,她的后背和雙腿中了數刀,毒性已經開始滲透進入她的血液。

  “那就用你會的語言去唱,通用語,風靈洗語…”賽瑟的聲音越來越近了,怒吼聲和慘叫聲從外圍如浪推進她的耳膜,越來越聲嘶力竭的砍殺聲震得隱心眉頭暈目眩,她周圍的敵軍終于不再把注意力僅僅集中于她,開始紛紛往外突破重圍。

  “笨蛋,聽我說!極樂雙子星對你施展了巫術,所以你會喪失力氣,忘卻神語。快唱歌吧,隨便你唱什么,也許管用,也許不管用,但是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方法…”

  “看在我為了你砍廢了三把劍和整副盔甲的份上,笨蛋,快唱歌給我聽!”最后一聲,賽瑟幾乎是狂吼了。

“花園的夜靜謐無聲雄獅和流血的君王及那離棄愛的新娘美果墜滿了那藤條  美人啊求你來品嘗”

  隱心眉唱出了這小時候就會唱的隱底蓮新娘之歌。仿佛一道白光射穿了整個戰場的血腥和死亡之氣,帶來一股清新的自然風,這風像戀人溫柔的手臂愛撫著她的臉,給她帶來希望和慰藉,吹散了籠罩在她頭頂的絕望和陰森。不僅如此,這風還將遠方雄獅的呼號吹入到她的耳朵里。

“快同我駕車離開死亡在無花果樹下吻我吧我最甜蜜的鴿子女郎列邦因王的震怒動搖  而我是你謙卑的新郎。

我的妹子身在何方  我的佳偶求你別藏”

  “唱得真不錯,你以前怎么從來不告訴我你會唱歌?還是你笨得忘了告訴我你會唱歌?”賽瑟的聲音帶著戲謔的嘲弄,“早知道,我就花錢雇你天天唱歌,一直唱到你嗓子嘶啞,再也沒辦法對我怒吼。”

  隱心眉被他這話弄得哭笑不得,哽咽中忍俊不禁,嗓子已經被完全打開。

“王的心被烈火燃燒王女將入我的洞房不要無聲如這死地權杖震撼地的棟梁王的使者拔刀征戰火的電光踐踏惡者  我的新郎你在何方”

  她剛剛唱完最后一句,只聽得耳邊傳來震天動地的獅吼聲,周圍的敵軍紛紛潰散,發出恐懼的尖叫。在火光熊熊的戰場上,她瞥見兩團巨大的黑色暗影正在沖著她的方向猛撲過來。

  “怪物!怪物!”六指海魔博龍的聲音剛剛尖叫起來,就被一聲獅吼截斷。

  “快撤快撤!”這是萬爾的聲音。

  一只有力的手扶起她的胳膊,那熟悉的嗓音在她耳邊再度響起,“沐基洗暗夜巨獅,我今天可真是見識到了。”賽瑟說,“隱心眉,你到底還有多少驚奇瞞著我?”

  兩頭巨獅發出撼月沉星的咆哮聲,在隱心眉面前低下了威猛碩大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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