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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隱心眉:筵席后的兩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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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浪雄獅號的底層甲板除了船長、雷馬薩和幾個經驗豐富的大副,很少有人進去,一是因為這里除了鍋爐就是堆滿各樣武器和物品的倉庫,大多數人沒有來的必要;二是鑰匙只有兩把,一把在雷馬薩身上,一把掛在馬尾藻的脖子上,若是有人想進來就必須征得他倆其中之一的同意。

  隱心眉跟著他們下了長長的木頭旋梯,來到底層甲板,穿過舯部的鍋爐和一連串黑漆漆的密封庫門,轉彎走進一道通向尾部一間燭光通亮的大倉庫的走廊。她還沒挨近,就聽見里面傳來斷斷續續凄楚的隕泣和一連串語氣快到含糊不清的低聲求饒。

  雷馬薩和馬尾藻臉色鐵青,兩人都露出自由家族特有的兇相,隱心眉頓時感到一陣刻骨的寒意,她模糊地意識到那倉庫里發生了什么。她打了個哆嗦。

  隱心眉跟著兩個男人進了倉庫,眼前一幕赫然出現。

  倉庫最里處的墻根下,一個鼻青臉腫、渾身赤裸的年輕女人裹在一張羊毛軟毯里,身下滿是血污,滲透了毯子和地面,她氣若游絲,眼睛或是因為臉上的傷口或者是因為早已神志不清而根本無法睜開;女子像癲癇一樣抖個不停,干裂出血的雙唇緊閉,她大概活不了多久了。

  在她前面是兩個被剝得精光的陌生男人,他們胡子被揪掉了一半,臉上血肉模糊到無法看清五官,其中一個人的眼球似乎都要被剜出來了;兩人被頭到腳被麻繩捆了個結實,手腕都被繩子緊緊綁在頭頂,在地上縮成一團試圖遮住羞部,身上全是一道道新鮮的鞭痕和割痕。他們旁邊丟了一地的匕首、套索、酒瓶、木棍等物件,有幾個上面粘著血塊。

  隱心眉之前聽到的令人汗毛直豎的哭泣和哀求就是這兩個男人發出的,而她原以為是女人。

  其他三個穿著莫利斯家船員制服的高大漢子正坐在對面的三把簡陋的木椅子上,一個手里執長鞭,另外兩個一個叼著煙斗,一個舉著燒紅的烙鐵,三個人都怒氣沖天,咬牙切齒;他們背后的地上放著一個熊熊燃燒的炭盆。

  這個場景不需要言語,隱心眉立刻明白發生了什么。

  三個船員一見雷馬薩和船長就立刻蹦了起來,站好行禮,把椅子讓給他們三個。

  “說吧。”馬尾藻簡單命令。

  “今天輪到我值晚班,所以舞會快結束之前,我就找船長要鑰匙打算給鍋爐加煤炭。”那個手拿長鞭的船員說,“五筐煤炭都是我一個人搬下去的,因為其他人都留在了沙龍甲板上。我搬運第一筐的時候就聽到倉庫里有動靜,一開始我以為是音樂的共鳴什么的,總之我沒往心里去。但是第二次、第三次我下去的時候,那聲音越聽越不對勁,有人笑有人哭,根本不是舞會上發出來的。”

  “為了保險起見,我就悄悄地溜到甲板后面的暗道里去,因為除了正門的鑰匙,暗道也可以進入。情況和我猜測的一樣,暗道里面的玻璃窗戶被打碎了,加固的鐵條也被拆了下來。所以肯定是有外人進入了底部甲板。我聽見有陌生人男人的聲音說要趕快離開,我不想讓他們溜走,但我知道我一個人很可能阻攔不了。”

  “于是他上來找我們的時候,”叼煙斗的船員接著說了下去,“我們兩個正準備叫他賭一局。聽他說底層甲板被人破入,我們三個就決定先把人捉住,然后再來報告船長。所以我們順手拿了幾樣稱手的東西,就急急忙忙下去要抓住這些人。”

  “我們進去的時候,塔妮已經被這兩個人折磨得失去了知覺,”第三個拿著烙鐵的船員開了口,嘴唇發抖,“我們三個沒費什么力氣就把這兩個人撂倒在地。他們一開始還嘴硬,被我輕輕按了一下烙鐵之后,就什么都說了。他們是烏迪尼家的兩個商隊領隊,平時很少來這里,這次到紅棕櫚海灣還不足一個禮拜。他們聽說公爵在踏浪雄獅號上有開弓宴,他們也知道烏迪尼家的人不會被邀請,所以幾天前就繞著船打轉,最后終于給他們找到了破門而入的方法。”

  “他們說是昨晚****的時候,借著雷聲雨聲的掩蓋打破窗戶,拆掉鐵欄桿,偷偷躲藏在這個倉庫里,”第一個拿鞭子的船員接回了話頭,“然后可憐的塔妮在今天早上找船長要鑰匙,從倉庫里拿舞會需要的東西時就被這兩個狗娘養的雜種偷襲,被他們折磨,一直到我們發現他們。所以我們把這兩個烏迪尼家的畜生捆了個扎實之后,我就上來和船長匯報了這些情況,留下他們倆在倉庫里看守。”

  “干得好,”雷馬薩從口袋里掏出錢袋丟給他們,“這是對你們忠心的賞賜,拿著分了買酒喝。”

  他的這個動作讓隱心眉想起了賽瑟給她鉆石的情形,兩個人的手法如出一轍,難道有點權勢和財力的人,無論是25歲還是16歲,都這么熱衷于這個動作嗎?

  說到賽瑟,他現在肯定已經一頭亂麻了吧;隱心眉一想到自己在被處死前就這么離奇的失蹤了,會給威盛凱皇室和第三軍團的人帶來多大的震撼和混亂,她心里就滿了一種復仇成功的快感。等她再把貝倫他們救出來,卻不還給威盛凱人,直等到賽瑟找她跪地哀求的時候,這種快感必定會更加令人興奮顫抖。

  但若賽瑟這么個冷酷無情六親不認的惡棍,如果因為要向她求助,就干脆放棄大王爺父子而置之不理怎么辦?也不要緊,沒有雷馬薩她也能養活他們,何況現在雷馬薩和她是一條戰線的,多幾張嘴巴吃飯簡直是小菜一碟。

  隱心眉就這么胡思亂想,嘴角露出冷笑。

  她的表情被馬尾藻船長和雷馬薩凈收眼底,于是后者看著她說,“塔娜是你的人,你知道嗎?”

  “我當然不知道!”雷馬薩的問題立竿見影,隱心眉心思瞬間被拉回,她驚訝地瞪圓了眼。

  “塔妮和吉娜都是雅倫家為了你結婚而送給莫利斯家的陪嫁侍女,”雷馬薩回答她,“吉娜先指派到你身邊,塔妮暫時留給管家在船上做幫手,等你和我回到莫利斯城堡后,塔妮就會還給你。”

  隱心眉眨了眨眼睛,她抓住了一個可以讓雷馬薩改變想法的理由,“王儲和船長,還有三位勇敢的先生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向了她,“你們覺得,這兩個烏迪尼家的人難道真的是隨便繞著船艙幾圈,就能這么僥幸地找到那個暗道嗎?要知道這可是踏浪雄獅號啊。”

  “依狄萊是什么意思?”馬尾藻船長粗聲粗氣地說。

  “我聽說烏迪尼家的殺手毫不遜色于莫斯利家,”隱心眉說,“諸位可以想想看,能把消息提供給常年在外奔走的商隊領隊,還能派人摸清踏浪雄獅號的暗道,這個人身份必定不普通,絕不是無名之輩。”

  沒有人說話,但是隱心眉從他們的表情能看得出,他們心里都默默贊同了她的看法。

  “我的看法是,一是這暗道被發現是烏迪尼家策劃很久的結果,二是策劃的人必定在烏迪尼家身居高位。我除了知道他們是我們莫利斯的仇人,其余一無所知。所以諸位可以把這些條件綜合分析一下:誰在烏迪尼家權勢逼人,誰同時掌控他們的商隊和殺手,我覺得你們心中大概就能得出幾個關鍵的名字。”

  “我們莫利斯家的叫‘紅棕櫚‘,”馬尾藻喃喃地說,“烏迪尼家的殺手組織是‘黑鳶尾’······”

  他看著雷馬薩,開始揪自己的胡子。隱心眉覺得他們兩在心里都有了一兩個確切的名字,只是沒說出來。

  “先帶依迪萊回去休息,”雷馬薩把隱心眉交給馬尾藻船長,“我還需要跟這兩個烏迪尼家的再確認幾個問題。”

  離開的時候,隱心眉真覺得雷馬薩已經開始考慮進攻珊瑚燈塔的計劃了。

  次日,雷馬薩也沒有離開踏浪雄獅號。

  因為塔妮的事,雷馬薩加緊了對戰艦的警備,當隱心眉和他提起想和謝波一起去參加贖罪祭的時候,被他一口拒絕了。

  雖然隱心眉表示理解現在的情況,但是為了讓她開心起來,雷馬薩同意謝波從永恒圣殿再帶個祭司回來,一起教隱心眉唱圣歌。

  25歲的耶杜頓是圣殿大祭司長的孫子,就是十二位老人中的那位最年長者。他有一把嘹亮的好嗓子,會說多國語言,并且精通幾乎所有的上古語(上古語不止一種,是六千年前存在的所有古代語言的統稱。)

  隱心眉、謝波以及耶杜頓在沙龍甲板的一個漂亮包廂里拿著樂譜開始唱歌的時候,葛文伯爵和雷馬薩就站在外面透過玻璃朝里面觀看,像極了歌劇院后臺站著的長輩。

  “王儲,我們心里想到的都是一個人,不是嗎?”葛文伯爵輕輕地說。

  “你真的確定我們可以找烏迪尼要那些人質嗎?”雷馬薩反問。

  “烏迪尼家已經開始對我們的船做手腳了,”伯爵嚴肅地說,“而且他們侮辱了塔妮,就是侮辱了依狄萊,也就是侮辱了你,我的殿下,我們不能這么忍氣吞聲。”

  “我知道,這筆血債我一定要讓他們雙倍償還!”雷馬薩咬牙切齒地低語,“但是,我們真的要把威盛凱的那幾個王室成員奪過來嗎?我不想和威盛凱有什么瓜葛,我也不覺得那些人質對莫利斯家有什么用。”

  “我們不能把這么重要的人質白白留給烏迪尼家,”伯爵的話一針見血,“對他們有利,就是對我們不利。”

  “你說得沒錯,”雷馬薩喃喃自語,忽然他盯著伯爵,“黑鳶尾,威盛凱人質,商隊,珊瑚燈塔······那就是——”

  “綽號‘黑夫人’、親手打造黑鳶尾組織的創建者、烏迪尼的肯穆拉親王的第三任妻子——夏金,莫利斯家的死敵,”伯爵聲音冷酷,“我們要找的就是這個女魔頭。”

  雷馬薩眼神肅殺,陷入沉思。

  忽然,包廂里的耶杜頓和謝波又吼又跳地抱在了一起,發出石破天驚的大叫聲,兩個人像瘋子一樣一會哭一會笑,隱心眉則呆呆地坐在一邊兩眼發怔,像被什么東西嚇傻了。

  伯爵和雷馬薩立刻破門而入,大喊,“發生什么事了?你們被襲擊了嗎?”

  “不是不是!太不可思議了!”謝波嚎啕大哭,“我以為這不會發生,我以為這事只發生在神話里!”

  她激動得語無倫次,所以伯爵只好讓耶杜頓解釋一遍。

  “我們在唱圣歌的時候,依狄萊突然用一種我從來沒聽過的語言開始唱新歌,”耶杜頓結結巴巴地敘述,他勉強才能壓抑住激動的心情,“雖然那語言我從來沒學過,但是卻完全能聽得懂!因為我小時候爺爺就告訴我,我有翻譯和歌唱的恩賜;所以我能聽得出來那就是失傳了六千年的隱底蓮之歌,依迪萊是用神之使者的語言唱的!這來自天上的語言,世界上只有一個人能唱,那就是‘神之使者的召喚者和審判者’!”

  “雅倫家就是在等待這一刻!六千年了,我們終于等到了!”謝波跪在地上一邊流淚一邊語無倫次地祈禱,“我們終于聽到了隱底蓮之歌,維洛戈薩全地的攝政王,多國的后終于蘇醒了!她終于知道自己該奪回什么了!”

  “我原來還有點懷疑,我第一次在圣殿看到依狄萊的時候,她沒有一點兒王后的精神氣兒,我當時還懷疑她是假的······”耶杜頓目瞪口呆地喃喃自語,“但是,永恒之王!你的選擇永遠不會錯!你的智慧遠遠高于世人!依狄萊就是雅倫人等候了六千年的那個人,為永恒之王再臨鋪路的那位王后,那位攝政王!”

  “我們要把這個消息趕快告訴圣殿!”謝波忽然爬了起來。

  “沒錯!”耶杜頓緊跟著站了起來,兩個人急急忙忙地往外跑,一眨眼就不見了。

  隱心眉還是滿臉錯愕,像是還沒反應過來,征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雷馬薩很想攔住謝波他們,但是被伯爵按住了。

  “為什么?他們現在出去會有危險。”雷馬薩問。

  “烏迪尼這幾天還沒有膽子大到敢直接對付雅倫家的地步,何況,”伯爵笑瞇瞇地說,“你的依狄萊看來是完全贏得了雅倫人的心,他們會徹徹底底,毫無怨言地誓死效忠于她。”

  “那就意味著,永恒圣殿的精英守衛終于可以和莫里斯家聯手,”雷馬薩興奮地兩眼發光,“徹底干掉夏金,干掉烏迪尼家!”

  “就算不死光,至少也能讓烏迪尼五年之內別想翻身。”伯爵慢悠悠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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