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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血月十二星的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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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南剛剛準備出去,卻隨即返回,帶著歉意說,“原諒我的壞記性,陛下。皇后陛下有要緊的事找您,她此刻在內門廊等您,您看是不是——”

  內門廊和陽臺都是賽瑟皇帝傳召覲見室的地方,一般王室成員和妃嬪走內門廊,而臣仆或者國外使者等等則通過陽臺。

  魏南頓了頓,發現皇帝沒做出任何反應便繼續說,“林迪王妃帶著溫親王和大王爺貝倫一起來了,王妃想要…”

  “咣當!”

  “嗚哇哇哇——”

  瓷器碎了一地的聲音,小孩子嘰哇亂叫的聲音,訓斥下人的聲音,仆人慌亂的腳步聲,獅子低吼的咆哮聲,馴獸師呼號的聲音,丁零當啷稀里嘩啦轟轟隆隆,簡直就像有誰往陽臺上發射了一枚小火炮。

  “——王妃想要知道她上次給您繡的帕子您喜不喜歡,親王則想和您談談多口味自動奶嘴的制作方式。”

  魏南在一片混亂中把話說完了,他能把這么可笑的請求說的那樣嚴肅莊嚴真是了不起。

  賽瑟露出苦笑,“我不記得我有要他們兩個人過來見我。”

  “陛下,您召見了大王爺,也就等于順便召見了王妃和親王。”

  “買一贈二嘛,我竟然把這都忘了,”皇帝輕聲說,他吩咐魏南,“你把王妃和親王帶去我的書房,告訴他們我會盡快接見他們,免得再打碎什么東西或者是拔了什么牲畜的毛。另外讓其他人在內門廊里保持安靜。”

  魏南、桑階和嬰之白三個人頓時心照不宣——皇帝一個字也沒提到皇后。

  魏南離開了。

  “二位國家棟梁來了,都沒吃飯吧?”

  賽瑟相當熱情地招呼嬰之白,卻沒有搭理桑階。

  “不吃早飯的男人就像松了弦的弓箭,射不準焦點。”

  皇帝少有地打了個相當粗俗的比喻,沒有折損他的身份反而變得親切了。

  “可是陛下,”嬰之白也帶著同種風格的粗俗說,“我的箭在弦上,是您不讓我拉弓啊。”

  “好吧好吧,你真是個沒有情趣的貴族,怪不得喜歡你的女人屈指可數,”賽瑟得意地指了指桑階,“你該向宰相大人學學怎么讓自己更有魅力。我去十二國聯盟開會幾乎所有的女人都在向我打聽桑階。行了,我看得出你有一肚子話要向我當面匯報,是關于那個奴隸嗎?”

  于是嬰之白把那次可怕的黑墳牢坑之旅詳詳細細地向皇帝描述了一番,唯獨隱藏了觸摸惡魔戳記的那一段。

  桑階豎起耳朵爭取不漏掉一個字。

  “這么說,黑墳牢坑真的存在?看來不是所有的閃米特傳說都是不著邊際的胡言亂語。那個奴隸叫什么來著?”

  賽瑟想起昨晚那個奇怪的歌者之夢,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隱心眉,陛下。”

  “隱心眉…”賽瑟微蹙重復了一遍,身上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皇帝抽出之前令自己那么火冒三丈的“特級加密”文件丟進桑階的懷里,“這是樞密使給我送來的報告。”

  嬰之白除了鴿籠隊長,此外還兼任樞密使以及大司馬。

  “桑宰相,”賽瑟嘲諷地加重了后兩個字,“為什么你忠心耿耿的張將軍會把那個隱底蓮奴隸關到黑墳牢坑整整一個月?要不是我察覺這事不對勁,讓樞密使從那牢坑把這奴隸帶出來,她大概就會變成一頓不太豐盛的晚餐,那么我們的計劃就泡湯了。把你的理由說出來,我聽著。”

  嬰之白在旁邊一聲不吭,他知道皇帝同時召見他們兩個的意圖。

  桑階撿起那份報告,認認真真看了一遍,然后誠懇地說,“陛下,發生這事我實在責任難逃,但是我向你發誓,我完全不知道這件事。”

  “你真的不知道?”

  “我為我的愚蠢和后知后覺感到羞愧,陛下因此對我做出任何處罰都是應當的。”

  桑階的語氣令人無法懷疑他的話,皇帝依舊不悅,但是已經不再怒氣沖天了。

  嬰之白根本就不相信桑階的鬼話,但是他根據他一直以來的習慣,對桑階既不附和也不戳穿。

  “我會處罰你的,宰相,”賽瑟疲倦地揉著眉頭,“不過此刻先讓我們解決問題,我沒想到這個隱底蓮奴隸是個女人。”

  “那個預言不一定是準確的,陛下。”

  “我父親做過這個夢,我母親懷我的時候做過這個夢,我在登基的那夜也做過這個夢。桑階,你是不是香水噴多了腦子糊涂了,竟然說這預言不一定準確。”

  “夢不是預言,也可能是來自上天的啟示。陛下,我斗膽更您說說,我對這個夢有完全不同的看法。”

  “桑階說吧;嬰之白你也聽著。”

  賽瑟瞇起眼睛,長長的腿翹在桌子上。

  “陛下,我沒記錯的話,”桑階說,“您說過先皇在世的時候曾經夢到黑色的天空中一輪血紅的月亮,血月的左邊,一顆黯淡無光的星吞吃了周圍的十二顆光芒燦爛的星。先皇醒來后因為這個夢異常煩惱,就下令讓亞施塔神廟里全部的祭司和術士解夢——”

  “說下去。”

  “我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我擔心會觸動陛下的憂愁。這夢解得——就算是褻瀆了亞施塔女神我也要說——這夢解得很不屬靈,那些吃了帝國那么多年俸祿的祭司們拿這樣的預言回報偉大的威盛凱皇室,我為陛下感到憤怒。”

  “很好,很好。桑先生,我感謝你的公義,”賽瑟被桑階的語氣軟化,開始用先生稱呼后者,皇帝只有心情轉好的時候才會用這親昵的稱謂,“說下去,讓我來分辨一下從你口中說出的預言和我記憶中的是不是一致。”

  “首席大祭司向先皇匯報,他們請示了女神的神旨后得出結論,那顆黯淡的星代表上古時已經被神的震怒毀滅的隱底蓮國,那七顆璀璨的星代表聯盟中的十二國;吞噬十二星代表,時候將到,隱底蓮國將重新興起并且吞并十二國聯盟。”

  “沒錯,是這樣的,”皇帝低聲咕噥,“那么你有什么與眾不同的看法嗎?”

  “我可否請陛下給我一個保證,我說出我的推測之后,您不會因為不高興把我關進黑墳牢坑。”

  “我以威盛凱皇族的身份向你保證,說吧。”

  “您并不像先皇那樣崇拜亞施塔女神,”桑階說,“您不認為一個從古代傳說中走出來的掌管青春和繁鬧的異族神祗會保佑您的帝國繁榮昌盛并且不受敵人的侵害。”

  桑階停下來了,皇帝微微瞇起了眼睛,露出兇狠的眼光。

  嬰之白依舊只聽不說。

  “我和您的看法一樣,證據就是如果女神管用,”桑階大著膽子說下去,他知道自己現在是拿腦袋來當球拋,然而他了解他主子的心,他有把握賽瑟會把他的腦袋拋還給他。

  “閃亞族也不會被我們偉大的先皇征服,他們的國王閃特萊豈不是在鴿籠當了八年的俘虜嗎?先皇仁慈,給閃特萊留了一條命,還讓他和自己瞎眼的兒子閃彌爾同住一間囚牢,吃的是細面和蜂蜜,穿的是柔軟的細麻衣。這是何等浩大的恩典!”

  “我要說,從威盛凱帝國今日前所未有的強盛就能證明先皇和您才是真正的神明在世。陛下,您不需要用那些來路不明的山神,水神或者是女神來庇護您。您的福分足以庇護威盛凱帝國萬古長青直到永遠,我要說這是我全部的信仰!”

  “所以,那夢的真正釋義是,您是那血紅的月亮,您會通過某種不為人知的隱底蓮帝國遺產,可能是人也可能是物,總之這是黯淡的星代表的含義,然后您會征服其余十一國以及眾多的余邦城,而這才是十二顆閃亮的星象征的意義!”

  桑階用深深的敬拜結束了自己這番慷慨激昂的告白,他低下頭盯著地毯,他等待著皇帝對他的話做出表示。

  嬰之白看見這個人竟然這樣厚顏無恥地諂媚到這種地步,真是恨不能一拳揍扁了桑階那張偽善的臉——但是他忍住了。

  而桑階根本不在乎嬰之白怎么看他,他只想著皇帝——難道賽瑟不喜歡他剛才的話?難道皇帝覺得他暗諷了先皇所以不快?難道…

  一雙潔白細長的手有力地握住了他的雙肘,皇帝親自把他扶了起來,臉上帶著戲謔般淡淡的笑容。

  “我的好桑階,你的話太合一個當皇帝的胃口了,我怎么能拒絕呢?看來我又要給你準備一點小小的賞賜了。啊哈,這會讓有些人氣壞的,不過我不在乎,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桑階耀武揚威似的沖著嬰之白笑了,后者無動于衷,就像根本沒看到這個人。

  皇帝親自給桑階斟了一杯豹乳酒,接著又給了嬰之白。

  他們兩個同事接過來一飲而盡,桑階喝完之后,臉立刻縮成一團;而嬰之白頭也沒動一下,好像剛才喝的是白開水。

  這豹乳酒異常辛辣,還夾雜著濃烈的乳腥氣以及嗆鼻的酸棗汁,在口腔、喉嚨以及食道如烈火般灼燒之后,余音是一絲夾雜著鈴蘭香氣的冰風,在鼻腔低低吟唱。

  賽瑟被桑階刻意的表情逗得開懷大笑。

  “好一個帝國最風流的美男子,”皇帝說,“我真該讓你的崇拜者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的表情和溫親王找不到奶嘴時簡直一模一樣。”

  溫親王是賽瑟皇帝的親侄子,剛剛兩歲半,是個令人風聞喪膽的淘氣包。

  “我打算把亞施塔神廟交給桑階你來管理,”賽瑟話鋒一轉,“你要讓所有的祭司向我表示忠心,這是給予他們賞賜的基礎。神廟年代久遠,或者是太久遠了。”

  皇帝心不在焉地撫摸著手上的戒指,這是兩個連在一起的白金戒環,戴在賽瑟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上,戒面半蹲著一只吼叫的獅子,腳下踩著一條響尾蛇,據說當時金銀匠花了四十多年才把整塊鉆石磨成這樣。

  “我聽說有些祭司年紀很大了,帝國愿意把他們從繁重的祭祀活動和沒完沒了的慶典中解放出來,給他們安排一個舒適的晚年,這大概是女神做不到的——”皇帝咕嚨著。

  “總之,”賽瑟繼續,“我希望看到一個全新的亞施塔神廟。”

  “遵命,陛下。不過——”

  “什么?”

  桑階覺得這是一個提出要求的好時機。

  “不過,或許陛下準許那個隱底蓮奴隸暫時關押在亞施塔神廟的獄所會是個比較好的選擇,而不是暫住在鴿籠衛士營地的使節寓所——”

  “我反對,陛下。”嬰之白馬上開口反駁,“按著陛下的吩咐,隱心眉是鴿籠的眾多弟兄們以及線人花了大量心血才找到的,這件事上神廟根本都沒有出過力;再說審問疑犯并不是祭司們的專長。”

  “我覺得樞密使這話說得偏頗了,”桑階帶著溫文爾雅的笑容把臉轉向嬰之白,“關于血月十二星的預言事關重大,我們必須驗證這個奴隸的真實身份——萬一她是假的呢?”

  “當鴿籠的弟兄們出生入死的時候,桑大人在哪里抱著女人逍遙快活呢?”嬰之白毫不客氣的尖銳回擊,“你在溫柔鄉里醉生夢死的時候,還能分得清真假嗎?桑大人?”

  桑階做了一個微笑,可是他的眼神卻兇狠冰冷。

  “我們需要知道這個叫隱心眉的奴隸是不是真正的隱底蓮人——陛下也需要樞密使大人的確定,是不是,陛下?”

  “桑階說的沒錯。”皇帝說。

  “那好吧,我告訴陛下,還有您,桑階大人。”嬰之白像狼一樣盯著桑階,后者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哆嗦。

  “我本來打算單獨告訴陛下的,不過二位既然這么堅持,那么我現在說也無妨——”

  賽瑟和桑階屏息凝視,豎起了耳朵。

  “我讓隱心眉在黑墳牢坑里脫掉了衣服,”嬰之白帶著蔑視地冷笑,“所以我看到了她的惡魔戳記,并且我用右手觸摸了那個戳記,然后那戳記真的像古書里記載的一樣,讓我仿佛親臨地獄——并且見到了魔鬼。”

  皇帝和宰相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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