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時候,吳悠卻沒能來,原因是她生病了。
她給田幼薇寫信,強烈表達了自己的失望憤慨之情,以及強烈邀請田幼薇去明州做客。
她在信里這樣說:“我想念你家附近的那條河…里頭的河蚌好肥!小蝦也很好吃!還有菊芬姐姐的水下功夫!
…正月的時候,咱們一起見的那些小伙伴都很喜歡你,想和你一直做朋友,你很該多出來走動走動。
就算不是為了和我們一起吃喝玩樂,也該常去街上走走看看,瞧瞧最近時興什么花樣、大家都喜歡什么,這樣才能做出受歡迎的瓷器。
再說,你家中有父兄,都是極其踏實能干上進的人,也用不著你這么殫精竭慮,你還小,女孩子太操心太辛苦會長不高的。
不過,如果你能盡早來見我,你一定會比我長得高長得美,因為我家的廚子會做非常好吃的飯菜,天南地北都有,我會天天頓頓給你換著花樣吃,阿薇姐姐,我求你了,快來看我吧!”
隨信寄來的是吳悠自制的花箋、用珍珠玉石串的耳墜和手串,用料很精細,搭配也很好看。
田幼薇身心愉悅地讀完了信,又捧著禮物細看,高興得像個真正的小女孩。
她上輩子沒有真正的好朋友,這次終于品嘗到友誼的滋味,實在是很珍惜。
邵璟在一旁捏著瓷像,看她傻樂,笑道:“就這么高興?”
田幼薇道:“當然了,人生難得一知己,我和阿悠第一次見面就很投趣,雖然沒有常見面,卻總有說不完的話,我說的每件事她都記在心里,她說的話也都深得我意,這真的很難得。”
邵璟頗為嫉妒,好奇道:“她都和你說什么了?”
最好也讓他學學技巧,知道她到底喜歡什么呀。
田幼薇心情好,樂于和他分享自己的快樂,就把吳悠的信念給他聽。
邵璟聽完,十分郁悶,整篇一堆口水話,唯有一個中心,那就是對她好,對她好!夸她!夸她!
可他難道對她不夠好嗎?同甘共苦以及急她之所急,難她之所難。
嗯…那是夸少了,或者就是夸得不夠技巧。
邵璟斟酌片刻,道:“吳悠說得沒錯,阿姐是該出去走走看看,總是閉門造車不太好。”
田幼薇不贊同:“怎么會是閉門造車呢?我過年的時候才去過明州港,你不也經常去明州港么?難道你帶回來的那些瓷器不是最時新的?”
她正月的時候去了明州港,把街上所有的瓷器行都逛了一遍,抓住機會就和番商們聊天溝通,了解他們都喜歡什么樣的瓷器。
邵璟更是經常去明州港,每次都會帶一些其他窯場最新出的瓷器回來,然后和她一起研究討論,商量要不要做,該怎么改良。
所以怎么會是閉門造車呢?
而且說實話,她做出來的瓷器一直都賣得挺好。
邵璟微笑著道:“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比如一塊衣料,男人覺著好看,女人未必覺著好看,你在制瓷上遠比我有天分,你常去走走看看,感覺肯定和我跟你說的不一樣。做出來一定比現在的更好看!”
田幼薇想想還真是這么回事,但最近真是太忙了,便道:“先忙過這陣子吧。”
邵璟就道:“那就說定啦,過了這陣子咱們一起去明州。”
忽聽阿斗在一旁笑道:“咦,阿璟少爺說的這話就和大人似的,您還小,姑娘也還小,都是小孩子,說什么男人女人,讓人聽見了笑話。”
邵璟嫌棄阿斗多嘴,便趕他走:“你還在這站著做什么?還不回去幫著做事招待客人?”
吳悠的信和禮物都是阿斗送過來的,他早該放下東西就走,卻一直在這里站著,是不正常的。
田幼薇也被提醒了:“還有事?”
阿斗笑道:“家里來了個客人,老爺說了,讓姑娘和少爺早些回家用飯。”
田幼薇道:“什么客人?”
阿斗道:“是吳家的一位少爺,吳姑娘的信就是他送來的。”
吳七爺時常也會派些家族中的子侄過來,或是驗看瓷器,或是送錢財和節禮過來,田父向來都是以通家之好的禮儀隆重接待,這種事之前也發生過很多次。
“知道了。”田幼薇并不以為奇怪,繼續做瓷像。
邵璟語重心長:“阿姐,你不能總是這樣啊。”
田幼薇不明白他的意思:“總是哪樣?”
“你不能一輩子只坐在工坊里不出門,成日低頭做瓷像呀。”
邵璟拉起她的手對著光,皺了眉頭道:“你看你這雙手,多美啊,從膚色到骨形,沒有哪里不好看,就是太過辛苦,粗糙了些。”
“我就樂意粗糙!”田幼薇把手收回去不叫他看,心里毛毛的。
今天的邵璟突然有點奇怪,他想干什么?
邵璟認真地道:“阿姐,我的意思是說,你不可能一直這樣下去。現在已經筋疲力竭,無暇應對了,以后若是訂單更多,你要怎么辦?
做太多之后難免不精,不精之后口碑要倒,不利于生意做久做長。現在全家都靠著你,若是你不能做,這個生意就要倒了,那多可惜?”
田幼薇驟然被點醒,瞬間冷汗透衣。
是這個道理,她只想著要有一技之長,要保住全家安泰,要靠自己,卻沒想過只靠自己一人是不行的。
她心服口服,嚴肅地道:“那么阿璟,你的想法是什么呢?”
邵璟道:“你做師傅就好,平時只負責繪圖定器型,調制瓷釉配方再把關,其他的都交給老師傅來做。
坯工只拉坯,雕花的只雕花,刻劃的只刻劃,釉工只上釉,再把價格相應降下去。
平時感興趣想親手做時再動手,但只做孤品精品,以草微山人這個號把名氣做大,等價金玉,愿者上鉤。”
田幼薇覺得很有道理,不過,她還是有些沒底氣:“草微山人這個名號現在是小有名氣了,但是等價金玉,會有人高價購買嗎?”
邵璟奇怪地道:“為什么不會?你做得那么精致好看有氣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