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時,誥命夫人們敏銳地發現,靈堂里又少了兩位嬪妃的身影。
“這是怎么回事?”
“聽聞王昭容和趙婕妤兩位娘娘,昨夜用三尺白綾輕生自盡了。”
“既是要殉葬,早幾日晚幾日也沒什么區別。她們主動赴死,倒是能保全七皇子和八皇子殿下了。”
“說的也是。反正都要死,這么死還有些用處。”
誥命夫人們竊竊私語幾句,在瞥到顧淑妃的身影時,很快閉上嘴。
裴皇后一直守著太子,靈堂里所有瑣事都由顧淑妃拿主意。顧淑妃熬了這么多天,整個人瘦了一圈,面色蒼白,十分憔悴。
顧淑妃先張口說道:“王昭容趙婕妤昨夜主動求死,皇后娘娘感念她們兩人的忠貞,特意下旨,令七皇子殿下八皇子殿下今日為兩位娘娘守靈。”
誥命夫人們都是挑眉通眼的人物,聽了這話,立刻齊聲道:“皇后娘娘仁慈。”
顧淑妃輕聲道:“此事大家都知道了,也別私下閑議了。免得傳入皇后娘娘耳中,令娘娘不喜。”
誥命夫人們一同應下,各自閉上嘴。
顧淑妃走到前面跪下。
平國公太夫人看著顧淑妃的身影,眉頭微微一皺。
這宮里實在不太平。接連死了這么多人,就連空氣中都似漂浮著血腥氣。
這一場風波,早已將賀家卷了進去。賀祈是東宮侍衛統領,一直守護太子安危。而孫媳程錦容,替皇后娘娘擋下了刺殺身受重傷,也不知現在到底如何了…
太夫人思緒紛紛,卻也無可奈何,忍不住嘆了口氣。
七皇子八皇子一直在保和殿的外靈堂里守靈。
幾位兄長聯手刺殺太子的事,令兩個尚未長大的皇子心驚膽寒。這幾日,他們兩個被嚇得夜里都沒敢合眼。
昨夜王昭容趙婕妤輕生自盡一事,他們兩個也懵懂不知。直到天亮了,噩耗才傳到他們兩人耳中。
十歲的七皇子一張白胖的小圓臉,早已瘦了一圈,聽到親娘自盡的噩耗時,七皇子眼前一黑,很快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
比哭親爹要慘烈多了。
八皇子有些木楞,哭都哭不出來,不停地喃喃問道:“父皇還有一個月才下葬。母妃還能再活一個月,為什么昨夜就要死?”
來送信的宮人,唯恐八皇子出言不慎觸怒裴皇后,含著熱淚道:“婕妤娘娘留了一封信給殿下。殿下先看看信吧!”
八皇子有些茫然地接過信,半晌才低頭看信。只看了兩行,眼淚就滾了出來。
王昭容也留了一封信給七皇子。
七皇子一邊哭一邊看信。
王昭容和趙婕妤一同尋死,死前兩人湊在一起,各自寫了兩封絕筆信。一封是給裴皇后的,懇求裴皇后多多照拂自己的兒子。另一封給兒子的信,也沒寫太長,在信里反復叮囑他們要孝順皇后,事事都聽太子的話。
七皇子八皇子一邊看信一邊抹眼淚。
待兩人被領到親娘的棺木前磕頭時,兄弟兩個更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皇后娘娘有鳳旨,兩位殿下可以為昭容娘娘婕妤娘娘守靈一日。”
七皇子八皇子哭著領了旨。
這里就是停放棺木之處,算不得靈堂。兄弟兩個各自跪在蒲團上,很快就哭啞了嗓子。守在一旁的宮人,也悄然紅了眼眶。
鄭婕妤和魏賢妃犯下刺殺皇后的重罪,死不足惜。王昭容和趙婕妤就有些可憐了。
哭了大半日,七皇子的眼淚都哭干了。他啞著嗓子低聲說道:“八弟,我們別哭了。趁著今日還能到這兒來,再見母妃最后一面吧!”
八皇子用袖子摸了眼淚,用力點點頭。
兩人各自到了棺木前,令人抬開棺木蓋。很快,王昭容趙婕妤的面容就出現在眼前。
上吊自盡的人,面容難免有些猙獰。七皇子八皇子當然不會嫌親娘死后難看,又哭了一場。
守了一天一夜后,兩位皇子去見裴皇后,給嫡母磕頭謝恩。
裴皇后輕嘆一聲:“罷了,你們兩個都起身吧!”
“宮里接連出了這么多事,本宮知道,你們兩個心里惴惴難安。不過,日子總得過下去。你們叫本宮母后,以后本宮就和你們的親娘一樣。”
“有什么事,你們只管來找本宮,本宮一定為你們撐腰。”
頓了頓,裴皇后又意味深長地補了一句:“希望你們別辜負了王昭容和趙婕妤的苦心,在宮中安然長大成人。”
七皇子略大半歲,比八皇子反應快了一些,紅著眼眶謝恩。
八皇子稍遲一步,也很快說道:“兒臣謹遵母后教誨。”
然后,七皇子和八皇子一起張口,求見太子。
“我們這幾日一直憂心六皇兄,不知六皇兄現在如何了?”
“我們想見親眼見六皇兄一面,求母后恩準。”
有大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先例在前,裴皇后如何能應允?她目光一掃,淡淡說道:“你們六皇兄要安心靜養,等小六身體大好了,你們再見他也不遲。”
八皇子還想說什么,七皇子迅速扯了扯八皇子的衣袖,搶先一步應道:“兒臣都聽母后的。”
對,他們要聽母后的。
八皇子吸了吸鼻子,不吭聲了。
王昭容趙婕妤的死訊,也傳進了程錦容的耳中。
程錦容不能起身,這幾日一直躺在床榻上。喝藥吃飯洗漱更衣等等,皆要人伺候。二皇子妃沒搶著做這些瑣事,她每日陪在程錦容身邊,不時將宮中發生的事告訴程錦容。
昨天聽到的是魏賢妃的死訊。
今天聽到的,是王昭容趙婕妤自盡一事。
“皇后娘娘恩厚仁慈,下旨令七弟八弟為生母守靈一日一夜。”二皇子妃輕聲說道。
程錦容默然不語。
短短幾天,宮里死了多少人?
該死的,不該死的,可惡的,可憐的,都死了。
裴皇后的改變,不必二皇子妃細述,她也隱約察覺到了。
換在以前,裴皇后一定會不管不顧地來看她。而現在,裴皇后多了克制和計量,手段也越發凌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