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入了秋,秋高氣爽。
園子里有飄香的金桂,有綻放的菊花。園子里景致頗佳。微風吹拂,帶著花草的清新香氣,令人心曠神怡。
二皇子妃在涼亭里坐下,將身邊宮人都打發退出數米之外。
程錦容和二皇子妃相對而坐,她細細打量二皇子妃一眼,低聲笑道:“二皇子妃娘娘的氣色比以前強多了。”
以前的二皇子妃,如枯萎的殘花,麻木茫然,沒有鮮活氣。
現在的二皇子妃,面色紅潤,目中含笑,神色安寧。可見近來日子過得十分舒心。
二皇子妃笑著嘆了一聲:“以前我忍受屈辱,處處忍讓,受了折磨苦痛,只能咽進肚子里。如今我在府里當家理事,不受半分閑氣。日子比以前強了十倍百倍,氣色好些也是正常。”
沒等程錦容張口詢問,二皇子妃便低聲說起了二皇子的近況:“…他已經徹底瘋了。認不出我是誰,我偶爾拿了衡哥兒的畫像給他看,他也認不出衡哥兒。口中不停地胡亂囈語。”
“他每日被鐵鏈鎖著,就在屋子里待著。門外有人看守,他不能出屋子半步。每頓兩個饅頭一碗清水。每隔十日才換一次衣物。”
“看他這樣活著,我心里真痛快。”
二皇子妃說著笑了起來,眼里滿是暢快:“這些話,我也只能說給你聽了。”
“當日紅云被他凌虐而死,我恨不得殺了他。可現在看著,惡人有惡報。他這樣活著,比死了還要慘。”
二皇子瘋了的事,程錦容早就知曉。不過,這般詳細的描述還是第一回聽見。
她心里也覺快意。
二皇子前世為了一己之欲,和元思蘭私下勾結,差點顛覆了大楚江山。邊關百姓受盡苦難,不知多少人死于戰亂。
就是這一世,二皇子也沒做過一件像人的事。落到這等下場,真是活該!
二皇子妃顯然是憋的狠了,今日一股腦地在程錦容面前說了出來:“他做了惡事,死有余辜。父皇沒有下令將他處死,讓他豬狗不如地活著。這也是對他的懲罰。”
“只可惜了衡哥兒,有這么一個親爹。現在他還小,我還能瞞著。待衡哥兒長大了,我總得將一切都告訴他。”
“以后,衡哥兒定會被他連累。”
二皇子妃說到這兒,有些黯然。
程錦容輕聲安慰道:“衡哥兒還小,二皇子做過的惡事,誰也怪不到衡哥兒身上。太子殿下心地仁厚,以后定會好好待自己的親侄兒。”
這倒也是。
六皇子的寬厚仁和,人盡皆知。以六皇子的心胸,想來不會容不下一個稚齡的孩子。將來衡哥兒長大了,若能離開京城,得一塊小小的封地,有個容身之處,她便心滿意足了。
二皇子妃舒展眉頭,輕聲說道:“我也盼著如此。我會好好教導衡哥兒,讓他謙遜溫和懂禮。絕不讓衡哥兒像親爹半分。”
程錦容由衷地說道:“衡哥兒運氣不濟,沒有一個像樣的父親。好在他有一個好母親。”
二皇子妃抿唇一笑:“你也是個好母親。為了陪伴一雙孩子,連宮中的差事也不顧了。”
對不熟悉宮中情形的人來說,生出這樣的誤會不足為奇。也幸好有這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才沒惹得人人疑心。
程錦容也不解釋,笑了一笑,算是默認了。
二皇子妃又低聲道:“我今日聽聞你來了康寧府上,特意來見你一面。我如今處境尷尬,以后就不出府了。”
“程錦容,你于我們母子有恩。這份恩情,我永遠記在心里。他日,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你只管張口,我絕不推辭。”
二皇子妃神色鄭重的說出這番話,絕不是有意作態。
這樣的心意,程錦容不能推辭,只能正色應下:“好,你今日說過的話,我都記下了。”
二皇子妃沖程錦容笑了笑,伸手握了握程錦容的手,很快松開,站起身來:“我們出來轉了這么久,也該回去了。”
程錦容也微微一笑,一同起身。
二皇子妃特意來見程錦容,在康寧公主的府上只待了半個時辰,便回了二皇子府。
如今二皇子已經瘋了,后院里的那些歌姬美妾,統統被二皇子妃打發了出去。府里的宮人內侍,也削減了一半。
府里人少了,是非瑣事都少了。她每日守著衡哥兒,慢慢穩穩地過日子,倒是清靜自在。
衡哥兒明年就該開蒙讀書了。按著宮中慣例規矩,皇孫也該進上書房讀書。不過,二皇子犯下大錯,宣和帝還待不待見衡哥兒,實在不好說。
她思慮此事良久,索性先私下給衡哥兒開了蒙。從最簡單的三字經百家姓教起。
衡哥兒在讀書上很有些天分,短短兩個月,便將三字經讀得流暢無比。這幾日正在讀百家姓。
小小的男童,坐在書桌前,搖頭晃腦地讀著書。郎朗讀書聲,令冷清安靜的二皇子府有了幾分熱鬧鮮活。
二皇子妃在門口站了片刻,待衡哥兒讀完書,才邁步而入。
衡哥兒十分依戀親娘,立刻起身上前,拉住二皇子妃的手:“母妃去哪兒了?”
二皇子妃略略俯頭,為衡哥兒擦拭額上的汗珠:“我去了你康寧姑姑的府上。她有了身孕,我去看看她。”
衡哥兒目中閃過一絲希冀:“母妃,我也想去。”
孩子總是活潑好動的。二皇子府再大,天天待在府里也覺得悶。一聽出府兩個字,眼睛頓時放出光來。
二皇子妃溫聲哄道:“你康寧姑姑在養胎,不能太過吵鬧。等過一段時日,我再帶你去。”
衡哥兒十分好哄,立刻高高興興地應了。
二皇子妃愛憐地輕撫衡哥兒的頭頂,心里暗暗嘆了一聲。
宣和帝沒有下旨封了二皇子府,已是格外開恩。越是如此,她越是要謹言慎行。她自己不出府,衡哥兒也得安分地在府中待著。
等過一兩年,這樁事淡了,她再領著衡哥兒進宮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