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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五章 心聲

熊貓書庫    一品容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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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人正是裴璋。

  裴玨沙啞著聲音喊了一聲:“大哥”。一邊用手擦拭眼淚。可淚水越擦越多,怎么也擦不干凈。

  裴璋喟然輕嘆:“累了難受了,想哭就哭一場。這里只我們兄弟兩個,沒什么男兒有淚不輕彈的講究。我也不會笑你。”

  裴玨用雙手捂著臉,低聲哭了起來。

  裴璋沒有出聲,默默地陪伴在一旁。

  過了許久,裴玨的哭聲才停了。他用衣袖擦去淚痕,眼睛紅通通的,聲音也格外低啞:“對不起,大哥。我一時心中難過,忍不住就哭了。”

  裴璋輕聲安撫:“哭過就好了。人都有軟弱的時候。”

  裴玨看著消瘦了許多的兄長,忍不住問了一句:“大哥,這兩個月來,你哭過嗎?”

  裴璋沉默下來,過了片刻,才道:“沒有。”

  他肩負重任,一刻不敢疏忽懈怠。哪里還有時間感傷哭泣?

  裴玨顯然也想到了這些,頗有些自愧:“說起來,最累的是大哥。這么多族人,途中大事小事都要大哥拿主意。我太沒用了,不能獨當一面。”

  “別這么說。”

  裴璋略略舒展眉頭:“我比你年長幾歲,早早進宮做伴讀,又在宮中當差幾年。見識自然比你強一些。這一路來,你事事聽我吩咐指令,是我的左膀右臂。沒有你相助,我一個人如何忙得過來。”

  被裴璋這么一夸,裴玨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哪有大哥說的那么好。”

  裴璋笑了起來:“你比我夸的還要好。其實,我以前曾經想過,等你尚了壽寧公主做了大楚駙馬爺。父親為你請封世子也好。我太過固執,不愿變通。你性情比我溫和多了,比我強。”

  裴玨立刻應道:“大哥可別臊我了。那都是父親生你的氣,故意抬舉我。我心里清楚明白的很。裴家兒郎,誰也不及大哥出眾。大哥做世子,我心服口服。”

  說完,又自嘲地笑了一笑:“算了,現在淪落到這一步,說這些也沒什么意思了。”

  是啊!

  人一死,恩怨也就全消了。他再恨永安侯,那也是他親爹。永安侯的死訊傳到耳中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痛苦。

  裴璋轉過頭,平靜片刻,才轉回來。

  裴璋的眼睛有些泛紅。

  裴玨心里忽然有些酸楚。

  兄長比他也只大了四歲。往日順風順水顯赫風光,又是天子心腹。一夕之間,淪落為罪臣之子,前程盡毀。要領著這么多族人去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求生。

  這副重擔,都落在裴璋的肩上。

  從云端跌入塵泥的滋味,絕不好受。裴璋不但不能表露出半分,還得堅強鎮定。也只有在他面前,裴璋才偶爾露出一絲軟弱。

  兄弟兩人,沉默良久。

  許久之后,裴玨張口打破沉默:“大哥,照這么走下去,我們還得多久才能到流放之地?”

  嶺南之地地域廣袤,山多林多,濕熱多雨,土人也多。被譽為百越之地。他們被流放至南越九真。

  “進了嶺南境內,還得再翻山越嶺。照我們眼下的速度,還得再走上一個多月。比一開始預計的時間多了一倍。”

  裴璋的聲音里也有些無奈:“可也不能再快了。現在走官道,病的病中暑的中暑。接下來的路更難走。”

  裴玨紅著眼低語:“已經死了三個。也不知到了九真的時候,還會有誰離我們而去。”

  往日和裴家族人也沒那么親近。甚至有許多旁支族人,他根本不認識。直至裴家遭難,裴家族人一同被流放。裴玨才體會到了什么是連枝同氣的族人。

  裴璋目光微暗,低聲說道:“二弟,流放途中病死三成,都是常事。”

  “我們有太子殿下照拂,李統領處處予我們方便。有賀家親兵隨行護送,有程醫官盡心盡力救治裴家人。目前只死了三個,皆是老弱孩童。這已經是極難得的事,我們應該心中感激才是。”

  裴玨眼中又閃過水光:“我不是不知感恩。可親眼看著她們一個個死去,我領著族中青年一同挖坑,將她們一一埋在異處他鄉。心里著實難過。”

  “尤其是那個四歲的幼童,他天生體弱,若是在內宅里精心養著,未必不能安然長大成人。卻禁不起這一路顛簸折騰。”

  “一想到這些,我心中就難受至極。”

  “大哥,這兩個月來,我心里一直在想。為什么裴家會忽然遭此大難?父親到底做了什么,為何會忽然被處死,還累及族人?”

  裴玨抬起頭來,直視著裴璋。

  這一路上,裴玨已是第五次問起這個問題。

  裴璋的回答,也和往日一樣:“這其中牽扯太多。有些秘密,知道了全無好處,只是心中負擔罷了。二弟,你別再問了!”

  裴玨沒有固執地索取答案,只低聲道:“大哥不想說,那我等過些日子再問。總有一天,大哥會愿意將秘密告訴我。”

  “我沒什么能耐本事。不過,我至少能和大哥一同分擔這個沉重的秘密。”

  裴璋眼眶微熱,再次將頭轉到了一邊。

  這一次,輪到裴玨拍裴璋的肩膀了:“大哥,你不必將所有事都憋悶在心里。有什么煩悶不痛快的事,和我說一說,或許很快就會好了。”

  裴璋定定心神,嗯了一聲。

  兄弟兩個對視一笑。

  就在此時,門被用力敲響了,門外響起陳皮略顯急促的聲音:“裴大公子裴二公子,夫人情形不妙。我們公子請你們立刻前去。”

  裴璋心頭一震,不假思索地應下,快步去開門。

  裴玨也快步追了上去。

  永安侯夫人自從出京城后,斷斷續續地病著,一直沒好。這兩日發起了低燒。程景宏要照顧眾多病患,便吩咐陳皮守在永安侯夫人身邊。

  沒想到,半夜時分,永安侯夫人忽然痙攣不已,口中說起了胡話。眼看著就要不好了。程景宏不敢大意,立刻讓陳皮去請裴璋裴玨前來。

  若是永安侯夫人熬不過去,也能在合眼前見一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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