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關常年打仗,兩軍交戰是常事。不過,韃靼騎兵突襲軍營還是第一回。
大軍軍營駐扎之地,有重兵層層把守。所謂突襲軍營,當然也是不可能的。隔了八十里地,就驚動了巡邏探哨的士兵。這些士兵一邊抵擋韃靼騎兵,一邊火速傳信回軍營。
前來突襲軍營的韃靼騎兵數量不多,約有兩千左右。
中軍兵力充足,加上平西侯帶來的士兵,加起來四萬有余。區區兩千韃靼騎兵,送上門來就是一盤菜。
平國公立刻點了一萬邊軍,親自率兵迎敵。將這一伙來突襲軍營的韃靼騎兵殺得潰敗。不過,這些騎兵落了下風,也不肯逃,大有血戰到死的意味。
這場仗,從早上打到了晚上,殺得血流成河。
兩千韃靼騎兵沒有一人逃走,更沒人投降,幾乎被殺的干干凈凈。
邊軍也死傷頗重。戰場里遍地尸首,猶如地獄修羅場。鮮血浸入地面,濃烈的血腥氣令人聞了作嘔。
這一場仗,堪稱慘厲。
不知多少傷兵被抬著進了傷兵營帳,所有軍醫都忙得恨不得多生兩只手出來。
平國公打了勝仗,面上卻沒有一點喜色,沉著臉坐在營帳里。身上的軟甲被褪去,露出左胳膊。左胳膊上赫然有一處箭傷。
戰場上刀劍無眼,平國公親自領兵上陣,韃靼騎兵也不是傻瓜,拉弓射箭盡往帥棋這邊招呼。平國公左胳膊就中了一箭。
萬幸這一箭沒有毒,而且是從胳膊上擦了過去,傷勢不算重。
程望手腳利索地為平國公看診治傷,敷藥包扎。
站在一旁的賀大郎滿眼關切滿面憂色:“程軍醫,父親的傷沒有大礙吧!”
程望一邊低頭包扎,一邊張口道:“雖是輕傷,也不能輕忽。一個月之內,不宜用力。”
一個月的時間還好,不算太長。
賀大郎頓時松了口氣。
賀祈也在一旁。不過,他并未出聲。相比起滿面憂色的賀大郎,賀祈的反應就顯得冷淡了。
平西侯和賀淞一并皺著眉頭。尤其是賀淞,臉色沉肅凝重:“大哥今日太過沖動了,怎么能親自領兵上陣?”
平西侯也有些不滿:“堂堂邊軍統帥,就該坐鎮中軍安定軍心。領兵殺敵這等事,交給我就是了。”
平國公面色泛白,口氣卻硬得很:“韃靼騎兵竟敢突襲我中軍軍營,我豈能輕饒了他們!自是要親自領兵殺敵,讓他們有來無回!”
賀淞瞥了平國公受傷的胳膊一眼:“大哥胳膊受傷一事得保密,不能傳出去,免得動搖軍心。”
“正是。”平西侯說話就沒那么客氣了:“就在中軍的地盤上,殺敵兩千,邊軍傷亡也近兩千。主帥還受了箭傷。這等事要傳出去,也太滅中軍的威風長敵人氣勢了!”
平國公:“…”
被自家兄弟和大舅兄數落,平國公身份再尊貴,也只能受著了。
賀淞替自己兄長辯駁:“這些韃靼騎兵,顯然是沖元思蘭來的。本來就是韃靼軍營里挑出來的死士,一個個不要命也不惜命。也就是大哥領兵,能將這兩千騎兵壓制住,還殺得干干凈凈。換了別人,定然死傷更重!”
這倒也是。
平西侯總算住了嘴。
元思蘭來邊關‘勸降’韃靼騎兵一事,早已傳到了韃靼人耳中。韃靼可汗心中憤怒,可想而知。
不管如何,元思蘭到底是韃靼太子。現在卻甘愿為大楚驅使,前來邊關擾亂韃靼軍心。韃靼可汗怕是生吃了元思蘭的心都有。
兩千韃靼騎兵突襲軍營,和送死沒什么區別。不過,總能鼓舞韃靼騎兵的士氣,振奮軍心。
平國公目光閃動,緩緩說道:“今日戰事匆促緊急,無暇將元思蘭帶進戰場。明日大軍出征,將元思蘭帶著一同前去,讓他站在高處,高聲‘勸降’!”
元思蘭一來邊關,韃靼的軍心已經亂了。既如此,更要乘勝追擊!
平西侯立刻道:“明日我領兵!”
賀淞張口遲了一步,也不和平西侯爭搶,點頭附和:“平西侯驍勇無雙,由他領兵出擊,確實最合適。”
平國公這一受傷,至少一個月不能領兵。論身份論能耐,接下來就得屬平西侯了。
平國公略一權衡,點頭應了。
一直一言不發的賀祈,忽地張口道:“舅舅,我明日也隨你一同上陣!”
眾人一驚。
平國公反射性地擰起眉頭,看向賀祈:“不妥!”
賀祈抬眼回視:“敢問父親,有何不妥?”
平國公按捺住心里的不快,沉聲道:“你如今是御前侍衛統領,不是邊軍武將!皇上命你隨行守護韃靼太子,并未下旨讓你上陣殺敵。”
賀祈淡淡道:“父親所說有理,我不是邊軍武將,無權領兵。”
平國公眉頭略一舒展,就聽逆子又說了下去:“不過,我也沒打算領兵沖鋒殺敵。我是想跟在舅舅身邊,做舅舅的親兵。以我的身手,做一個親兵應該綽綽有余吧!”
平國公:“…”
這個混賬!自己不讓他上陣,是憂心他的安危。他就非要和自己這個老子對著干!
平國公被頂得心肝肺俱疼,面色自然好看不到哪兒去。
平西侯和賀淞對視一眼。他們兩人這時候要還看不出父子兩個不和,就白活這么多年了。
平西侯咳嗽一聲,打起了圓場:“三郎,我身邊的親兵多的是,不缺你一個。你父親受了傷,依我看,你還是留下伺疾吧!”
“父親受傷一事,不宜宣揚。我要是留下伺疾,豈不是令人起疑?”賀祈用之前賀淞說過的話堵住了平西侯的嘴:“再者,元思蘭為人狡詐陰險,帶著他上陣,一定要百般提防。我和他打交道最多,還是我盯著他最合宜。”
這個理由確實很充分。
平西侯想了想,轉而對平國公說道:“三郎說的也有道理,就讓三郎隨我一同上陣吧!”
平國公:“…”
平國公臉色更難看了。
賀淞咳嗽一聲:“三郎既是想去,大哥就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