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賀祈從宮中當值回府。
賀祈先去給太夫人請安,然后問起魏氏:“二嫂今日如何了”
太夫人一臉欣慰地笑道:“魏氏今日已能進食,喝些稀粥了。以后慢慢將養,過三個月應該就能下榻了。”
然后,對程錦容的絕妙醫術贊不絕口:“錦容真是神醫妙手竟會剖腹取子之術。有這等醫術,以后若有女子難產,便能逃過一死了。”
“這兩日,送來府里的帖子厚厚一摞,都是沖著錦容來的。幸好錦容身在宮里,不然,定會不勝其擾。”
賀祈啞然失笑:“看來,祖母已經不勝其擾了。”
太夫人先點點頭,旋即笑道:“也沒那么夸張。只是,魏氏臥榻養身體,朱氏也懷著身孕,不宜過度操勞。有人送帖子登門,我少不得要出面應酬幾句,不得清閑。”
說來,還是賀府的女眷太少了啊 賀祈生母早逝,往日都是鄭氏打點這些瑣事。鄭氏被軟禁后,太夫人便抬舉孫媳朱氏管事。
朱氏也是名門閨秀,不過,到底年輕了一些。遇到身份貴重的長輩登門,還得由太夫人出面才不失禮。
賀祈笑著說道:“有祖母在,我才無后顧之憂,安心當差做事。”
“別整日里嘴甜來哄我。”太夫人笑著白了他一眼:“過了這個年頭,你也十八歲了。也該娶媳婦過門了吧也讓我這個一把年紀的老骨頭享一享孫媳的福。”
這一個月來,太夫人已是第三次提起這個話題了。
賀祈咳嗽一聲,轉移話題:“天色已晚,祖母早些歇下吧”
太夫人好氣又好笑:“一提成親,你就左顧言它。我知道,錦容和普通的閨閣少女不同。她在御前當值,深得皇上信任。便是成了親,也不可能日日待在內宅里。可也不能就這么拖下去吧”
“難道她一日當差,一日就不成親那你要等到什么時候”
“你不急,我還急著抱曾孫呢”
朱氏魏氏都有兒子。
可賀大郎是長房庶子,賀袀是二房嫡出。賀祈才是長房嫡出,他的子嗣,才是賀家最正統的嫡支血脈。
太夫人不滿地看著賀祈,一派“必須給個確定的成親日子”的架勢。
賀祈有些頭痛。祖母真是越發不好糊弄了。
難道他不想成親嗎他前世截然一人,加上這輩子,一共活了二十多年,還是忠貞的童子身呢他怎么會不想娶心上人過門 只是,眼下朝堂動蕩,邊關戰事勝負未定,裴皇后和六皇子在宮中看似風光,實則立足不穩。別說程錦容無心思慮成親,就是他也知道此時絕不是成親的好時機。
至少,也得等到徹底解決了元思蘭這個心腹之患再提成親。
“祖母,”賀祈笑容一斂,正色說道:“有些事,我不便直言。不過,我可以告訴祖母,婚期至少也要在后年。”
也就是說,至少還要等一年多。
賀祈的性情脾氣,太夫人再清楚不過,聞言嘆了一聲:“罷了,你愿等,我也不說什么了。”
賀祈笑了一笑,簡短地說道:“只要她肯嫁,多久我都等。”
太夫人抽了抽嘴角,揮揮手,打發賀祈回院子休息:“這些甜言蜜語,留著對你的程太醫說去。就別說給我這個老婆子聽了。快些回去歇著吧”
賀祈回了院子后,沒急著休息,先叫了蘇木過來:“這兩日怎么樣你有沒有去找紫蘇姑娘”
蘇木沒什么表情的黑臉上閃過一絲羞慚。
賀祈看在眼里,有些好笑:“到底怎么了莫非紫蘇不肯搭理你”
“這倒不是。”蘇木有些郁悶:“我昨日送了針線衣料,紫蘇姑娘高高興興地收下了。今日送了一匣子糕點去,她也笑著收了。”
賀祈饒有興味地追問:“既肯收你送的東西,可見紫蘇姑娘對你也有些好感。你怎么還這般悶悶不樂”
蘇木先還不肯說,在賀祈的追問下,才將最后一幕道來:“她收了點心,又塞了荷包給我。讓我出府時多買幾匣點心,說是甘草愛吃。”
賀祈:“”
賀祈努力控制臉上的表情,免得爆笑出聲傷了蘇木的自尊。
蘇木有些悲涼地嘆了一聲:“公子想笑就笑吧”
賀祈終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蘇木也太悲催了點。單身了三十年,終于動了娶媳婦的心思,滿心如小鹿亂撞地去獻殷勤。
沒曾想,紫蘇竟是半點不解風情。還塞個荷包給蘇木買點心,這是將蘇木當成跑腿小廝了吧 誒喲,真是太好笑了。
蘇木終于被笑得惱羞成怒,面無表情地提議:“公子有些日子沒去演武場了吧小的陪公子松松筋骨如何”
隔日凌晨。
賀祈剛邁步到了保和殿外,一張熟悉的俏臉便映入眼簾。
正是程錦容。
程錦容顯然是特意在等著賀祈,笑盈盈俏生生地站在檐下。在看清賀祈的臉孔時,程錦容一怔:“你昨夜沒睡好么”
賀祈的眼下泛著青影,一看就是沒睡好的樣子。
賀祈隨口笑道:“昨晚和蘇木在演武場里練刀,一不小心練到半夜。”
程錦容聽出些許微妙來,挑眉相詢:“蘇木怎么了”
賀祈咳嗽一聲,目中閃過笑意,迅速將蘇木的糗事道來:“我聽得好笑,就笑了一回。蘇木被我笑得惱羞成怒,昨晚在演武場里格外勇猛,我差點抵擋不住。”
程錦容:“”
程錦容沒有笑,目中閃過一絲唏噓。
賀祈心里一動,低聲問道:“莫非紫蘇是故意以此舉動,打消蘇木的念頭”
程錦容無奈地輕嘆一聲:“十有是這樣。自我年少記事起,永安侯夫人一直想為紫蘇許配一門親事。紫蘇唯恐嫁人生子后,對我照顧不夠仔細周。堅持不肯成親那些年,明里暗里對她示好的著實不少,都被她拒絕了。”
以紫蘇的聰慧靈透,想來已經窺出了蘇木的用意,以此舉動,委婉地表示拒絕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