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樣,總算安撫住了裴皇后。
永安侯夫人又是低頭又是陪笑,費盡唇舌,直說得口干舌燥。
半個時辰后,永安侯夫人身心俱疲地出了椒房殿。
照例是菘藍送永安侯夫人去宮門處。
“好好伺候娘娘,”永安侯夫人深深地看了菘藍一眼:“你對娘娘的忠心,侯爺和我都看在眼里。”
最后一句,若有所指。
菘藍心知肚明,輕聲道謝:“多謝夫人。”
菘藍是家生子,親爹親娘死得早,只有一個兄長。后來,菘藍的兄長戰亡,留下一個獨子。
年近四旬的菘藍,終身未嫁,最大的牽掛,便是這個侄兒了。
好在侄兒還算爭氣,如今是永安侯身邊的親兵。
青黛的情形,和菘藍頗有相通之處。當年她們兩人被挑到裴婉清的身邊,一是因為她們忠心能干。二來,她們兩人都是家生子。父母兄弟家人都在裴家。
永安侯夫人對心思縝密的菘藍頗為滿意,點了點頭,出了宮門。
菘藍在原地注目片刻,無聲輕嘆,方才轉身回了椒房殿。
平國公府。
“啟稟夫人,太夫人的馬車已經回府了。”丫鬟前來稟報。
鄭氏嗯了一聲,快步往外走。
太夫人逐漸年邁,精力體力遠不及往日。這兩年,一應人情來往走動,都由她這個兒媳出面。
今日,太夫人不知怎么來了興致,讓人備馬車去了程家:“程姑娘救了三郎一回,又不肯收診金。今日我登門去觀禮,也算還了程姑娘這個人情。”
以太夫人的身份地位,去程家觀禮,確實抬舉了程錦容。
這一意外的舉動,令她措手不及。
鄭氏想要陪著一起去,太夫人卻道:“我去也就罷了。你一同前去,陣仗太大,別嚇著程姑娘了。”
太夫人生性霸氣,說一不二。
鄭氏做了多年兒媳,對太夫人的性情脾氣十分熟悉,只得作罷。
這大半日,鄭氏心里也犯了嘀咕。
太夫人對程姑娘也太過看重了吧對了,這位程姑娘今年及笄,和賀祈的年齡倒是般配這個念頭剛起,鄭氏立刻搖頭輕笑。
賀祈是平國公唯一的嫡子。太夫人幾乎將賀祈寵上了天。賀祈的妻子,必然是名門閨秀。以程家的門第,根本高攀不上平國公府。
還是盡力促成侄女鄭清涵和賀祈的親事才是。
一來可以降低賀祈的戒心。二來,大事不成,也多一條退路。
鄭氏心中暗暗盤算,很快到了門口。
賀祈正好攙扶著太夫人下了馬車。
鄭氏揚著笑臉,親熱地上前扶住太夫人的胳膊,噓寒問暖:“婆婆出去大半日才回,兒媳心中一直惦記得很。婆婆累不累兒媳扶著您回院子歇下吧”
太夫人心中惦記著一樁要緊事,哪有心情和鄭氏閑話:“三郎送我回去便可,你不必跟著來了。”
鄭氏:“”
賀祈連眼角余光也沒給鄭氏一個,扶著太夫人揚長而去。
看著祖孫兩個相依離去的身影,鄭氏胸口陣陣發堵,暗暗咬牙。
這個老虔婆這個混賬賀祈待她的兒子賀袀做了平國公世子,看她怎么收拾這一對祖孫 “都退下。”
進了屋子后,太夫人一聲令下,所有丫鬟都退了出去。然后,太夫人抬眼看向賀祈。也不說話,就這么若有所思地打量。
賀祈厚著臉笑問:“祖母這樣看我做什么又不是第一日見我了難道我今日臉上長了花不成”
太夫人活了六十年,飽經世故,豈會被這點小小的花招耍弄過去,閑閑地瞥了裝模作樣的孫子一眼:“你臉上沒有花,程姑娘倒是嬌美得像朵花。”
賀祈:“”
在太夫人如炬的目光下,賀祈摸了摸鼻子,不自覺地咳嗽一聲:“祖母,我”
“別說那些虛頭巴腦的話來蒙祖母。”
太夫人瞪了賀祈一眼:“祖母活了大半輩子,經過的事比你走過的路還要多。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真當我看不出來嗎我是想聽你親口說”
說就說向祖母表明心意,也是遲早的事既被精明的祖母察覺了,也無需遮遮掩掩 賀祈忽地跪了下來,黑眸中閃出堅定的光芒:“祖母,我從初見程姑娘的那一刻起,便對程姑娘傾心。”
“請祖母為我去程家提親我要娶程姑娘為妻”
太夫人:“”
這個混小子,真是敢想敢說 其實,太夫人早就覺得不對勁了。
自己孫子什么脾氣,沒人比太夫人更清楚。那點傷,對賀祈來說根本不算什么。賀祈堅持要“復診”,每頓喝苦死人的湯藥,還喝得美滋滋樂顛顛的 想也知道,這和那位人美心善的程姑娘脫不了干系。
去程家觀禮,是為了還人情,更是為了親眼看一看程錦容。她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樣的姑娘,令眼高于頂情竇未開從不屑看任何少女一眼的賀祈動了春心。
這一看之下,飽經世故識人無數的太夫人也覺驚艷贊嘆。
相由心生。
程錦容目光清明,舉止磊落。對著長輩恭敬有禮,卻未因權勢露出諂媚之態。
太夫人對程錦容的第一印象,無疑是極好的。
不過,太夫人也沒料到,一問之下,賀祈便張口要求娶程錦容 太夫人閉上眼,以手揉了揉太陽穴,再次睜開。
賀祈一動不動地跪在她面前。
平日略顯跋扈飛揚的俊臉,此時認真又誠懇。
太夫人看了一眼,又看一眼,忽然心里冒了酸水:“你長這么大,不管張口要什么,祖母都依著你。這還是你第一次跪在我面前,這般鄭重其事地懇求祖母。”
而這樣放低姿態的懇求,是為了喜歡的姑娘。
這個臭小子 賀祈見太夫人沒有動氣,心里一喜,殷勤地說道:“若是為了祖母,讓我跪上三天三夜,我也不嫌累。”
太夫人被哄得好氣又好笑,伸手擰了賀祈的俊臉:“祖母一把年紀了,不稀罕聽你這些花言巧語。留著哄你的程姑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