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顏不愿意再說那些話,輕聲開口:“電腦不是有問題嗎?我一會兒還有別的事情。”
楚慈倒也沒有再為難她,給她指了指電腦的毛病。
問題挺大的,是全公司性的集體癱瘓,楚顏用另外的接收器打開電腦,電腦打開后一排一排的數據刷過,她輕聲開口:“被黑了。”
楚慈就站在她身邊,“需要多長時間?”
楚顏想了想:“兩個小時。”
完了她又說:“兩百萬酬勞。”
楚慈笑了笑,摸出一支煙來叼在唇上,隨后就站在一邊兒抽。
楚顏知道他是同意了,于是就繼續做事,她的手指修長好看,很白皙,和過去不同的是過去指尖總是帶著一些小嬰兒似的圓,現在則是完全沒有了。
楚慈一邊抽煙一邊看著她,忽然就問:“你真的愛他嗎?”
楚顏沒有停下手里的動作,只淡聲說:“我是來工作的。”
“可是我想和你敘敘舊。”他低語。
他不得不承認她已經是個成熟的女人了,不再和以前一樣是小姑娘,所以他也和以前不一樣,是按著對待女人的方式對她。
楚顏愣了一下,“等我忙完了。”
她想,總是要和他說清楚的。
她的技術確實是很好,很快就把工作忙完了,公司一運行就正常了。
尹秘書確定可以后過來請他開會,楚慈坐在辦公桌前寫支票,頭沒有抬:“會議改到明天吧。”
尹秘書愣了一下,隨后就意識到什么,微笑著說好就退出去了。
楚慈仍是低頭把支票填完了,寫好最后一筆他輕輕撕下,放在楚顏的手掌心:“公司還順利嗎?”
楚顏看著支票,“才開始。不過也不急。”
他是知道的,她一直掙著錢,以前手里就有不少,自然不會為生計發愁,開公司大概也只是興趣。
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就問她:“我之前給你的卡,為什么一直沒有用?”
楚顏慢慢地把支票放進自己的包里,淡笑:“找不到理由。”
就連叫他一聲哥哥都難,怎么好用他的錢?
楚顏笑得苦苦澀澀的,又想起前幾年在楚家的那杯茶來…
楚慈深深地看她,猜出她心情不大好,于是起身,“一起吃個飯吧。”
雖然明晚也會一起吃飯,但總歸是不同的。
楚顏猶豫了一下。
楚慈就靜靜地等她,時間久了他問:“是白荀不同意嗎?還是怕他不高興?”
楚顏只說:“走吧。”
楚慈想問她要不要交待一下,可是話到嘴邊又覺得這話太酸了,就沒有說出口。
兩人默默地到樓下,楚慈打開車門:“上車。”
楚顏搖頭:“我自己開了車過來。”
說完她走到他的窗邊:“就是上次你遇見我的那間餐廳吧。”
楚慈目光鎖著她,好久,笑了笑。
他先把車開走了,楚顏看了一會兒才上車。
到了車上,她把東西放下就撥了白荀的電話。
他好不容易休息,在家里睡覺,接了電話以后有些小脾氣。
楚顏輕聲說:“我在外面吃個飯可能會遲點兒回來。”
白荀的脾氣頓時就沒有了,立即就坐起來,抓抓頭發:“和誰?”
“楚慈。”楚顏很平靜地說:“正好你們公司的電腦出故障了,我接了業務。”
她一句你們,說明她知道了很多,白荀的聲音頓時沒有了。
楚顏輕聲說:“你怎么不說話了,也不問我什么?”
他悶悶的:“我晚餐怎么辦?”
話里,多少有些撒嬌的意思。
楚顏笑了起來,很愿意在這個時候哄哄他:“我少吃一點,回來以后再和你一起吃好不好?”
他總算是滿意:“我再睡一會兒,回頭去接你,把地址發給我。”
“不用了,我開車來的。”
白荀想了一下:“那我打車過去。”
他堅持著,倒也不是說去窺探什么,單純地覺得她忙碌了一天還要應付楚慈大概也會很心累,就只是想在自己閑下來的時候能對她好一點兒。
楚顏嗯了一聲,隨后就把地址發給他了。
白荀看著地方,躺了下去…
倒是沒有再睡著了,而是掐著時間。
現在才五點,隨便吃點兒東西也得八點左右…他越是想越是睡不著,干脆跳起來去沖了個澡,換了套干凈清爽的衣服,戴了墨鏡開車去了那家餐廳。
他過去后,車也沒有下,就坐車上等。
餐廳里,楚慈先到就點了菜,楚顏吃什么他自然是清楚。楚顏到時,菜上齊了。
餐桌在角落里,挺隱秘的,說話不會被打擾。
楚顏過去坐下,也沒有避忌他,慢慢地喝完了半杯水。
楚慈一直盯著她。
他發現她和以前的行為舉止很不一樣了,也不是光說長大了,而是性子沉穩了。
以前的楚顏風風火火,看著就是一個在蜜罐里長大的小孩子,現在的她…和過去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就是外表也不大一樣了。
可是,他仍是渴望她。
她回來,他們也見過好幾次了,但他就是握一下她的手的機會也沒有。
楚慈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先吃飯吧。”
他說吃飯,楚顏就真的只吃飯,當是一場尋常的久別聚會而已。
她吃,楚慈卻是沒有動幾口,大部分時間都看著她吃。
許久,他才自虐式地又問她:“你愛他嗎,還是因為想回來必須找個男朋友?”
楚顏盛了一碗湯,“你真想知道?”
楚慈沒有出聲,如果可以現在他很想抽一支煙。
楚顏挺坦誠的:“喜歡,至于愛不愛…不走到最后誰知道呢?”
“那他呢?”楚慈緊盯著問:“你們兩個都是認真的嗎?”
楚顏淺淺地笑了一下:“應該是吧。”
“我們。”她很輕地說:“住在一起試試,如果合得來準備結婚。”
楚慈手指握得死緊,額頭青筋幾乎暴起了,可是他還得死死地忍住因為他怕嚇著她,她好不容易心平氣和地愿意和他吃頓飯。
他沒有再說什么,只是為她挾了菜:“多吃點,好幾年沒有吃北城的菜了。”
楚顏默默地吃完,又略坐了坐,都是隨便聊了幾句。
后來,實在是沒有什么聊的了,她輕聲說:“我回去了。”
楚慈坐在那里,“再坐會兒吧。”
這一次過后,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再坐在一起吃飯…他心情很復雜,反復游移在放手和不放手之間。
他父親讓他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可是他哪里能放得下手?
他怕的…不是傷害他母親,而是有一天他真的和楚顏在一起了,再次面臨那樣的選擇,那時他會不會再一次丟開她。
楚慈是真的沒有把握。
并不是不愛她,而是有很多事情身不由已。
他說再坐一會兒,楚顏這一次拒絕了,她起身:“白荀在等我。”
雖然一個電話沒有,但是她知道他大概已經過來了。
楚慈恍了下神,跟著起身追著她出去,經過前臺時丟下一千塊。
停車場,白荀見著楚顏出來,立即就跳下車,“吃完了?”
楚顏嗯了一聲:“挺飽的了,怎么辦?”
白荀把她拉過去,雙手捏她的臉,然后就往兩邊拉…楚顏疼得嗷嗷叫,伸手拍開他的手:“這么兇殘啊!”
“我等了你兩個小時了。”白荀抱怨。
楚顏把包扔到他的車上,隨后挺無奈的:“不是說了八點嗎?”
“等不了了。”他有些無賴地抱著她:“怕你和別人跑了。”
楚顏嘆息一聲:“只是吃個飯。”——應該說的話說完而已。
白荀又不滿地說;“一會兒回去你給我下個雞蛋面補償一下。”
他摸著肚子可憐巴巴地說:“我一天沒有吃東西了。”
楚顏簡直氣死了,把他推上車,自己坐了駕駛座。
她側頭:“有沒有帶糖?”
白荀向來有些低血糖,聽見她這樣說乖乖地從中控拿了一顆剝開了放進嘴里,隨后就關上自己這側的車門。
其實他余光是有看見楚慈的,但他裝沒有看見。
開玩笑,看見了大概又得吃上兩個小時的飯…
一路上,楚顏都沒有怎么出聲,白荀忍不住開口了:“和旁人吃飯的是你,現在反倒是你擺了個臉色給我看,是什么道理?”
楚顏專注地開車,過了一會兒才輕聲說:“你明明可以好好照顧自己,甚至還能照顧我,但你就是故意裝作照顧不好的樣子,讓我記得你,是不是?”
白荀挺傲嬌的:“年輕的男人都這樣。”
楚顏看他一眼,不出聲了。
回去后,他分不清她是不是生氣了,但她卻給他下雞蛋面。
白荀忍不住還是過去看,楚顏打了個雞蛋進去,一邊輕聲說:“到餐廳等著一會兒就好了,先吃個水果。”
白荀沒有走,從身后抱住她,下巴擱在她的肩上:“生氣了?”
“沒有。”楚顏掉頭,看著他:“你呢,生氣了?”
“有一點點。”他上前,一手托著她的臉蛋,低了頭親她:“有一點兒酸酸的。”
楚顏抱著他的腰:“你確定要這樣,一會兒面就好了。”
他把她輕輕壓向流理臺,聲音啞得不像話:“其實你的手藝還不如我。”
說完他低頭吻她。
他從未如此失控過,他和她一直是那種很淡的情感,不激烈,好似在試探的地步,彼此都能隨時抽身而出也不會傷害到對方,可是現在他不確定是不是還要繼續這樣下去了,只知道她見一面楚慈他就不淡定了。
這個吻從廚房一直吻到客廳的沙發…
許久許久以后,他終于放過她。
楚顏的下巴擱在他的肩上:“一會兒你自己去下一碗面,我不會無條件縱容你。”
白荀淺淺地吻了她一下,恢復了以往的神氣:“行,反正好處已經拿到了。”
他起身,去了一趟浴室。
楚顏整了下衣服,他出來后就去廚房把火關了。
面自然是糊了。
他倒掉自己又重新地下了一碗,還給她做了個漂亮的水果拼盤,楚顏有些驚訝。
他的拼盤做得是真的好。
白荀挺得意的,一邊吃面一邊說:“我以后可是要當家庭婦男的男人。”
楚顏就笑。
不過她想想,也不錯。
等他吃完了她洗了碗,一起坐著看電視時,白荀忽然就從衣袋里掏出一樣東西出來,楚顏挺意外的,拿起來一看就更意外了。
是一本存折。
這年頭其實很少人用這個了,白荀古板得像是小老頭。
白荀靠在沙發上有些懶洋洋地說:“懶得打理,有錢就直接存了。”
他仰頭看看她,而后說:“這是我全部的老婆本,收好了。”
楚顏看了下,有三億多,他這個流量這么多的積蓄大概是他全部了。
全給了她。
“怎么,不敢要?”白荀捏她的臉,“不是說好結婚的嗎?”
他又說:“我反正是不打算再花心思再找個女人談戀愛了,而且找個愿意洗碗的女生好像挺不容易的。”
楚顏輕哼:“你是什么毛病啊!”
白荀抱住她的腿,枕著,一邊看電視一邊就挺隨意地說:“其實我沒有太多的理想,進娛樂圈就只是因為小姑娘喜歡,還有就是掙錢,兩樣目的達到了現在讓我退出我也無所謂。”
他說得有些興致來了,大掌有些不規矩地放在她的腰上,“咱們弄出個孩子來,我就在家里養胎吧?”
楚顏;…
她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他們都沒有到那一步,哪里來的孩子?
可是她看著他一臉要試一試的表情,心里想著還是算了,不刺激他了…
這晚,仍是安全度過,好像誰也沒有沖動撕破最后一層。
又或者,她在等他,他又在等她的決定。
另一邊,楚慈站在餐廳門口,看著楚顏開了車離開。
他看見白荀了。
白荀的身體不好他是知道的,但是他想不到白荀來接楚顏,最后開車的會是楚顏,但是好像他們都習慣了一樣。
楚慈皺了眉,總覺得事情有些不簡單。
他靜靜地看著,過了一會兒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幫我查一下白荀前兩年去英國治病中間發生了什么事,他的骨髓是誰捐的!還有他為什么要進娛樂圈。”
電話打完,他掛上又一個人在車上坐了很久,抽了大概一包煙的功會。那邊的電話終于打過來了。
楚慈接了起來。
那邊的聲音沒有感情:“白荀到英國進行了一項骨髓移植,捐獻者是楚顏,中國籍。”
楚慈閉了閉眼,手握緊了。
果然是他猜的那樣。
一會兒,那邊的人猶豫了一下才說:“四年前白荀進娛樂圈,目的是泡妞。”
楚慈罵了句臟話,隨即問:“他有談過女朋友嗎?”
那人道:“沒有。楚顏是他的初戀。”
“知道了。”楚慈掛上電話,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他心中大概猜出來了。
白荀進娛樂圈是為了楚顏,他生病楚顏和他匹配…是真的匹配嗎?
這中間白荀有沒有用手段?
楚慈的心中十分憤怒,他又抽了幾根煙平熄了一下才開車回去,不是回大宅而是回了以前他和楚顏一起住過的公寓。
那里,還在,這些年一直有人在打掃。
曾經,被他母親賣掉,他又想幾經周折買了回來。
他回到公寓,脫了外套躺在沙發上,什么也不想做只想靜靜地躺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楚夫人打了電話過來,聲音很溫和:“楚慈你今晚不是說回來的嗎?”
楚慈心情不好,極淡地說:“加班太遲了。”
楚夫人很是體貼:“別太累了。”
她又說:“明晚不能遲到,你爸爸十年一個生日,再說顏顏不是要回來嗎?到時咱們家里好好聚聚。”
她這么溫和,楚慈是不信的,這些年來他見慣了她的歇斯底里和對楚顏的恨意,這會兒突然這樣他還真的覺得…意外。
楚慈低語:“媽,她有男朋友了,有些事情不要再提了,對我對她都好。”
他聲音近乎是請求,楚夫人輕輕笑著:“楚慈你以為我要對她怎么樣嗎?我沒有啊,她有男朋友了,我這個媽媽好歹要過問一下,比如說準備一下陪嫁…好歹是我們家里養大的,嫁人不能無聲息的,那會讓人笑話的。”
楚慈的心忽然就像是被針扎了一樣。
他終于明白,他母親不是一時興起也不是發病,她是很聰明地抓住白荀這個人要把楚顏飛快地嫁出去…好讓他死了這條心。
他心涼如水。
他想說什么,楚夫人卻又笑笑:“你現在在你的那間小公寓吧,媽媽知道你買了回來,你心里一直放不下你妹妹,現在她回來了我們能為她做點兒事情了是不是?”
楚慈閉了閉眼。
他毛骨慫然。
片刻,他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話,很低很沉:“媽,你倒底什么時候才肯放過我,放過楚顏?”
楚夫人驚訝:“楚慈,媽媽都是為了你們好。過去我不喜歡顏顏,現在我想明白了愿意對她好了,你怎么還不高興?你是不是還要我像過去一樣對她?你是不是還要她回英國你才高興?”
楚慈全身冰冷。
他坐在那里,過了好久,才啞聲開口:“好。明天,我問問她是不是準備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