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裔遠以前見過這個女孩。
每年大年初二,她都會跟著溫一諾的二姨和小姨兩家人來溫一諾家吃一頓飯。
一大家子人見了面還是挺熱乎的。
但是除了過年,平時他們幾乎不來溫一諾家。
蕭裔遠跟溫一諾一直是鄰居,對她家的情況略知一二。
他淡淡掃了孫千金一眼,抬眸看向遠方,琢磨要不要給溫一諾發條微信。
孫千金定住心神,擺出最得體的笑容,大聲說:“…是蕭學長嗎?你來跟我們子馨相親,為什么要帶這么多人一起來啊?難道蕭學長也害羞嗎?”
說完發出哈哈哈哈銅鈴般的笑聲。
蕭裔遠眉梢輕輕挑了一下。
玫瑰色的晚霞從大禮堂西面映照過來,將蕭裔遠籠罩在絢爛的霞光之中。
他精致的鳳眼眸光流轉,左面嘴角微微挑了一下,笑得多情而倜儻,但又有一絲淡淡的譏嘲。
兩者恰到好處地融在一起,讓人移不開視線。
孫千金看得呆住了,笑聲卡在喉嚨里,突兀得厲害。
牛子馨既埋怨蕭裔遠帶這么多人一起來,又討厭孫千金說話那么大聲,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她來干什么一樣。
才剛滿十八歲的女孩子心里只有被人嬌寵的美夢,哪里習慣“相親”這種只有大齡女青年才合適的字眼。
她憧憬的是美麗的邂逅,是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心動,是“哎呀,你也在這里”的無巧不成書。
而不是像孫千金這樣,大大咧咧用一個“相親”將所有的美好都破壞了。
可她也知道,孫千金就是這種人,并不是她有意使壞。
牛子馨不由自主嘆了口氣,心想如果早知道就不帶孫千金一起過來了…
她從孫千金背后走了上來,特意打扮過的臉上畫著直男最難識別的裸妝。
身上的大衣是巴寶莉最經典的牛角扣羊毛大衣,莫蘭迪粉的底色上有一道道灰綠的滾邊。
她個子比較高挑,還穿了一雙齊膝的高筒靴子,鞋跟足有八厘米。
比孫千金要高一個頭,但是只到蕭裔遠的肩膀。
他可真高…
牛子馨走近了看,心里突然冒出這樣一個念頭。
她半低著,不敢直視蕭裔遠的面容。
不知道是因為晚霞太盛,還是蕭裔遠容色逼人,她只能用眼角的余光偷窺他的容顏。
“…蕭…蕭學長…”牛子馨紅著臉,聲音比孫千金小多了,也柔和得多。
蕭裔遠身邊的同學頓時起哄了。
“啊?!蕭裔遠,你牛逼啊!”
“這不是咱們江城市首富的女兒嗎?!居然跟你相親?!”
“蕭裔遠你還需要相親?!——你們大學的女同學都是瞎子嗎?竟然還沒人把你搞定?!”
“我不活了!人家比你帥,比你優秀,就連相個親都是首富之女!——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他的同學笑嘻嘻地親身演繹什么叫“羨慕嫉妒恨”。
蕭裔遠知道他們是在開玩笑,也沒有制止他們,只是對孫千金和牛子馨點了點頭,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
已經六點了,大禮堂里面電影快開始了吧?
諾諾怎么還沒來?
牛子馨瞥見蕭裔遠的動作,還以為是在提醒她電影快開場了,忍不住羞答答地說:“…蕭學長,我們進去吧。”
蕭裔遠淡笑了一下,動作極為瀟灑地往旁邊讓了一步,說:“你們先進去,我還要等一個人。”
他說的“還要等”的這個人,此時正騎著自己威風的寶馬藍小電驢,從明堂小區極偏僻的一處綠地附近經過。
本來這邊的路不是給電動車走的,但是她急著趕時間大禮堂,就抄了近路。
此時已經天黑了,又冷,這里又偏,根本沒有別人,所以她這個近路抄得心安理得。
結果剛拐了個彎,準備繞過附近的八角涼亭往前面的大路上去,透過路邊亮晶晶的路燈,不小心看見了兩個熟悉的人影。
是穿著大衣的一男一女。
男的高高瘦瘦,面對著小路的方向。
女的個子也不矮,背對著她的方向,雖然穿著大衣,從背影都看得出來身材極為曼妙。
男的兩手插在大衣兜里,女人則低著頭,像是做錯事的小孩子,不知所措地聽著大人的責罵。
溫一諾嘴角抽了抽。
這不是蕭芳華和她的遭瘟“老公”瞿有貴嗎?
大白天的在公共場合拉拉扯扯,蕭姐姐這么穩重的人,怎么會做出這種無腦的事?
再說他們又不是沒有婚房?
溫一諾知道蕭芳華和瞿有貴的婚房就買在明堂小區。
大冷天的,要吵架也要找個房間吵啊…
自從昨天晚上在高鐵站附近目睹了蕭芳華和瞿有貴的事,她就不打算管閑事了。
再說她本來也不是什么助人為樂的好寶寶。
她大舅從小就教育她,說她的時間非常寶貴,每一分鐘都老值錢了。
絕對不能浪費在不珍惜她,不尊重她的人身上。
至于外人,那更是敬謝不敏。
溫一諾打算一踩油門,飛快從這倆身邊掠過去。
不巧瞿有貴正好嗓門抬高了一些,正大聲說:“蕭芳華,你是打定主意要離開我了?!”
溫一諾的耳朵倏地豎起來。
她悄沒聲息地停下電動車,整個人走到八角涼亭附近的灌木里,然后悄悄拿出手機對準瞿有貴的方向拍攝。
瞿有貴正好面向溫一諾的方向。
這個點兒,他根本不覺得會有人來這個偏僻的地方。
看見蕭芳華一臉好欺負的樣子,他亢奮又激動。
他罵得唾沫橫飛。
“你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你也配跟我鬧?!”
“從你做公務員以來,最苦最累的工作都由你做,做了七年才勉強要升科長!”
“還是我托人說情今年升職名單才有你!”
“沒有我,你就是一堆垃圾!”
“你自己認不清自己的位置嗎?!”
“想離開我,你做夢呢?!”
“你又沒長相,又沒身材,一把年紀,腦子又笨,工作能力更是爛泥扶不上墻!”
“沒有我,你連垃圾都不如!外面出來賣的女的都比你強!”
“敢離開我,我就把你所有事情都說出去!”
“包括你的‘藝術照’…”
蕭芳華聽得渾身顫抖,眼淚簌簌往下掉,聽見瞿有貴說起兩人之間的私密,更是嚇得一個趔趄,直接往后摔到地上。
瞿有貴臉上的不屑更加明顯。
他往前走了一步,在蕭芳華面前半蹲下來,極為邪氣地伸出一根手指,做了個下流動作,然后抬起她的下巴:“記好了,過了年跟我去扯離婚證,你放棄一切,凈身出戶。但是離婚之后你不許跟別人來往,要繼續做我的人。知道了嗎?”
“敢不聽話,全市的人,不,全國的人就都能欣賞你的‘藝術照’了!”
瞿有貴一點都不掩飾自己的邪惡,“你這輩子沒別人要你,只能跟著我。以后只有我們倆的時候,要叫我‘主人’,不然就賞你一頓鞭子!”
溫一諾聽到這里,簡直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她順手將頭上進口的硬質頭盔取下來,飛起一步跨越路邊的灌木,三兩下跑上臺階,拿起手里硬如鋼鐵的頭盔,猛地一下往瞿有貴后背砸去,怒罵道:“我可去你媽的!瞿有貴你這個賤人是真想死啊?!”
瞿有貴猝不及防,后背一陣劇痛,他半蹲在地上本來就下盤不穩,一下子被溫一諾砸翻在地。
溫一諾卻還沒放過他,上前又踹了一腳:“主人你麻痹啊!”
“蕭姐姐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要不是有你這個賤人拖后腿,蕭姐姐早八百年就升職了!”
“你怎么有臉把人家的成就貼自己臉上?!”
“你長得又丑,能力又差,全江城市都知道你專業吃軟飯,做人惡毒無底線,有今生沒來世!”
“你看什么看?眼珠子瞪出來了我也要說實話!”
“你覺得你很對是吧?還能給人洗腦是吧?”
“就你那兩把刷子,是在哪個網上課堂或者群組交錢學了三瓜倆棗啊?”
溫一諾說著,溫柔又堅定地把渾身顫抖的蕭芳華拉了過來,指著瞿有貴那張痛得扭曲的臉斬釘截鐵地說:“我不要你覺得!我只要我覺得!”
“蕭姐姐你要聽我的!——瞿有貴才是吃軟飯的無能垃圾渣男!”
“瞿有貴你爸昨天手植枇杷樹呢,你不去幫你爸種樹,跑這兒來惡心人?!”
“你是沒爹沒媽的孤兒?怎么盡說些斷子絕孫的話?”
“我祝你不孕不育還能子孫滿堂,就不要拉著我們蕭姐姐做你家老祖宗了!”
“信不信我把你剛才惡心的樣子放抖音微博豆瓣還有臉書油管推特輪上三百圈,江城市算什么,我包你紅遍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