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豐收季,微風吹拂著田地里的稻穗,宛如湖面上的鱗波一般,甚是美麗。
田地之內,無數手持鐮刀的囚徒赤裸著上身,各個弓著身子,一點一點的割著田中的稻穗,并將割下的稻穗放入身后背著的竹筐之中。
在他們的身邊不時有手持皮鞭的士兵于田間來回的游走著,一旦發現有人在田中偷懶,便是一頓鞭打。
高天雄混跡在割麥子的囚徒當中,動作緩慢的割著眼前的稻子。
而其他囚徒只要經過高天雄的身邊,便會悄悄將自己手中的稻子放入道高天雄身旁的筐中。而除非有士兵從他身旁經過,其余時間高天雄則只需要做做樣子便可。
即便如此,長時間弓著腰蹲在地上的高天雄還是感到十分的疲憊,趁周圍沒有士兵巡查,他趕忙站直身子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腰肢。
就在這時,突然田中一陣喧嘩聲由遠及近。高天雄趕忙弓下腰,拿起地上的鐮刀,繼續假裝認真的在割著稻子。
喧嘩聲距離高天雄越老越近,高天雄抬眼望去,只見仇春洪滿身的傷痕被兩名士兵強行拖進了田地,一把將其扔至了高天雄的身旁。
士兵指著仇春洪:“死啞巴,要不是看在你平時干活還算麻利的份上,這次就應該打死你!以后若是在讓我們在關隘附近看見你,當心判你個潛逃之罪,要你的腦袋!”
說著,士兵對著仇春洪狠狠地啐上了一口,轉身離開。
高天雄見士兵走了,看著捂著傷口躺在地上的仇春洪,冷笑一聲:“怎么著兄弟,又讓人家給逮著啦?”
仇春洪掙扎著站了起來,對著高天雄一同傻笑。
高天雄不屑地對著仇春洪笑道:“我說你也真是個怪人,沒事兒老往人家關隘那邊瞎跑什么,這都第幾次被人家抓到了?跟著老老實實的干點活不好嗎?還是你就喜歡讓人揍啊?”
仇春洪看著高天雄,繼續對著他傻笑。
高天雄搖了搖頭:“我也是,沒事兒跟個啞巴聊什么天。”
說著,高天雄低下頭繼續割齊了稻子。高天雄正割著,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頭看向仇春洪:“嘿,啞巴,你小子不會是憋著想跑吧?有沒有觀察出什么好的路子?”
仇春洪回過頭,對著高天雄笑著搖了搖頭。
“也是,真有地方能跑,只怕是你小子早就跑了。”說著,高天雄嘆了口氣,看向了仇春洪,“嘿,啞巴,你小子要是真有路子能跑,可別忘了帶著老子。你可別忘了,像你這樣的鄉巴佬,要不是因為我,只怕早就被人給打死了,你小子可得記得感恩啊。”
仇春洪傻笑著點了點頭,隨即從身旁的囚徒手中接過一把鐮刀,開始割起了稻子。
高天雄冷笑一聲:“爛泥扶不上墻,要不是覺得你是個樂子,老子早就廢了你了。”
很快,蔚藍的天空逐漸開始黑了下來,月亮取代了太陽于夜空中揮灑著自己的光芒。
月光下,軍營附近的一片荒野處用幾只木棍和一些破布搭建了一座長長的棚子。棚子下,眾囚徒疲憊的躺在鋪著干草的地面上,沉沉的睡著。
高天雄躺在整個棚子里地勢最高,避風最好的位置,四仰八叉的正打著呼嚕。
高天雄正在熟睡著,突然被一陣陣清脆的敲擊聲所驚醒。高天雄猛地坐起身來,四處尋找著聲音的來源。
高天雄定睛一看,只見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仇春洪正蹲在角落處,手中拿著兩粒石子,不斷地敲擊著,每敲擊一下,便會賤出陣陣火花。
高天雄好奇地悄悄靠了過去,來至了仇春洪的身后。仇春洪似乎并沒有注意到高天雄,而是專注的擺弄著自己手中的火石。
突然,高天雄狠狠地對著仇春洪的后腦就是一巴掌,仇春洪吃痛,趕忙捂住自己的腦袋,回頭一望,卻見是高天雄,仇春洪忍著痛咧著嘴對著高天雄傻笑著。
高天雄瞥了仇春洪一眼,隨即將仇春洪手中的兩塊石頭一把搶了過來,對著月光仔細地觀瞧著。
“火石?這可是稀罕玩意。從哪找來的?”高天雄問道,
仇春洪搖了搖頭,指了指后山的方向。
高天雄向著后山望了望,心中盤算了一圈,隨即說道:“行,我知道了。啞巴,你這膽子可真夠不小的啊,找到這種稀罕玩意,卻不上報給官爺。也就是讓我看見了,不然你這小命可就難保了。好了,這玩意給我玩幾天。”
說著,高天雄也不管仇春洪是否愿意,直接將火石放入了懷中。
高天雄剛走了幾步,突然想到了什么,只見停下了腳步,回頭再次看向仇春洪,說道:“嘿啞巴,老子救你一命,你怎么著也應該報答老子一下吧?”
仇春洪笑著不斷點著頭。
高天雄笑了:“上道。你也知道,明天輪到老子負責整理糧倉了,但你也知道,咱們這些粗人干活一向不麻利,里面向來亂七八糟的,老子這腰又不太好…”
仇春洪不等高天雄說完,笑著對著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啞巴,我最喜歡你的一點就是你特別的上道。行了,那明天就交給你了啊。”高天雄說完,邁步走向了自己的干草堆。
仇春洪望著高天雄的背影,露出了耐人尋味的笑容。
第二日,高天雄獨自在后山之中,仔細的于地上尋找著火石,每找到一塊,便興奮地放入身后的竹筐之中。在軍中,任何的軍需、物資,哪怕只是一抖糙米,都是十分珍貴的財富。
而這些火石,對于邊防的士兵來說,便如同黃金一般的珍貴,甚至說比黃金還要珍貴。畢竟黃金這種東西,在邊境這種地方可謂是毫無用處。
高天雄看著眼前隨地可見的火石,不由得喜上心頭。倘若將這些火石獻于官兵,能獲得一筆豐厚的獎賞不說,說不定還能因此算作立下大功,將自己釋放原籍。
高天雄想到這里,竟忍不住的笑出聲來:“啞巴啊啞巴,我就知道養著你這么樣的一個傻子日后絕對是有用的,不然誰又會把這么好的地方告訴給別人呢?只可惜你得替老子去看倉庫,不然的話帶著你我還能多獻上些火石。”
高天雄正得意著,只聽得一聲巨響于自己身后傳來。巨大的響聲不禁嚇了高天雄一跳,高天雄趕忙轉過身,向著聲音的方向望去,卻發現聲音的方向正來自倉庫。
高天雄放眼望去,只見倉庫上燃燒著熊熊烈火,滾滾地濃煙不斷地向著天空中飄著。
望著眼前的一切,高天雄不禁傻了。高天雄站在原地思考片刻,突然一拍大腿:“啞巴這個王八蛋,他可害死我了!”
說著,高天雄將身后的竹筐向地上一扔,撒腿便跑。然而高天雄剛剛跑至山下,只見一隊士兵各個手持長槍短刀,向著山上而來,與高天雄撞了個正著。
高天雄見狀,轉身撒腿就跑。
“他在哪!果然是他干的,快追!”其中一名士兵一面招呼著身后的同伴,一面追向高天雄。
聽著身后的追殺聲,高天雄此時此刻已然顧不得許多,只是拼命的向著山上奔跑著。然而高天雄畢竟身寬體胖,沒跑多長時間,只覺得胸口異常的憋悶,呼吸變得急促了起來。再過了一會兒,竟直接癱倒在了地上。
高天雄躺下的一瞬間,十幾名官兵立即將他團團圍住,長槍短刀紛紛架在了他的身上。
一名士兵看著高天雄,嚴肅地說道:“高天雄,你身為要犯,不思悔改,私通外敵,暗殺同伴,燒毀糧倉,私藏火石,意圖潛逃。依照軍法,當就地正法,梟汝之首,以儆效尤!”
高天雄看著周圍的士兵,大喊著:“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啞巴,對都是啞巴干的!”
士兵冷笑一聲:“怎么?想把罪名都推給死人啊?你以為你讓啞巴進去當你的替死鬼就能滿過我們嗎?我們早就知道你的詭計了。不過也是難為你了,這么隱蔽的山道都能讓你給找到,不過沒想到吧?我們為防止你這樣的逃兵,早就在這里設下的士兵。”
正說著,只見十余名士兵手持兵刃趕了過來。
士兵:“你們來晚了,人我們已經逮到了。”
言罷,士兵大手一揮,數十只鋼槍同時插入了高天雄的身體,高天雄仰天慘叫一聲,立馬斷了氣。
而就在高天雄斷氣的同一時間,一名男子身披長袍,趁著山路守備的士兵全部去堵截高天雄之際,邁著大步向著遠方離去…
漿水鎮外,又到了果農們最為忙碌的時節,眾果農身背竹筐,勤勞的穿插在果林之中,仔細的摘取著蘋果。
一筐筐的蘋果被果農們紛紛裝上了運往漿水鎮內仇府的木車之上,竟足足有近百余輛車。而誰也沒有注意到,不知何時,一名少年也混進了這些果農之中。
一車車裝滿這蘋果的木車被運往仇府,由于數量實在太多,加之仇府早已打過招呼,守門的官兵并未做過多的糾纏,便將這些車通通放了行。
仇府內相比于以往,已然大變了樣貌,過往的仇府雖然是整個漿水鎮內最大的建筑,卻也保持著一股淳樸之風。而如今的仇府,卻被裝潢的十分豪華,即便是京城的王官貴族,也未必擁有如此氣派的府邸。
果農們正忙碌的將車上的蘋果裝載進木箱之中,等待著運往北直隸各地的市場之中。
就在這時,只見仇春綬喝的酩酊大醉,在數十名護衛的攙扶下,邁步走進了府門,搖搖晃晃的向著正房方向走去。
就這這時,一名男子突然從木車上的蘋果中掏出一把砍刀,接著氣勢洶洶的直奔仇春綬而來。
仇春綬見狀大吃一驚,立馬醒了酒,轉身向后不斷地退著,而他身邊的護衛則紛紛抽出鋼刀,向著那名男子砍去。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無論那些護衛如何劈砍,卻始終無法碰到那名男子的一片衣角,那名男子仿佛一條靈蛇一般,邁著毫無規律的步伐,扭動著自己的身體,卻每次都能夠躲過那些護衛的攻擊。
仇春綬只覺大事不好,趕忙轉身逃出了仇府,而那名男子則緊跟其后,男子的后面,則是數十名護衛舉刀追著那名男子。
然而那仇春綬畢竟只是一介書生,沒跑出多遠,便覺得身體越發的沉重,最終跌倒在地。與此同時,那名男子也追到了仇春綬的面前。
仇春綬驚恐地望著男子,不停地向后挪著:“英雄饒命,英雄饒命啊!”
這時,仇春綬的眼神突然變成了驚異,仿佛面前站著的是一只惡鬼一般。
仇春綬指著男子:“是…是你?栓柱?不對,你是…是…春洪!”
仇春洪輕蔑地看著仇春綬,手起刀落,砍刀直接看向了仇春綬的脖頸。瞬間,一股鮮血從仇春綬的脖子上噴射而出,仇春綬掙扎了幾下,便斷了氣。
仇春洪轉過身來,眼見著護衛們距離自己越來越近,不由得長嘆一聲,隨即等待著死亡。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隨著那些護衛來至了仇春洪身前,仇春洪的身體卻下意識的開始扭動起來,躲開了數次砍向自己的鋼刀。
就在這時,幾枚彈丸突然從地面上滾了過來,隨即撒發出一股濃濃的煙霧,只熏得眾人睜不開眼睛,待煙霧散去之時,仇春洪竟然不見了。
仇春洪緩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然身在漿水鎮的郊外,一名男子手中拎著一枚頭顱,正看著自己。
那男子對著仇春洪微微一笑:“兄弟,身法可以啊,就你這幾下子,只要稍微訓練一下,絕對是個做刺客的好坯子。怎么樣,有沒有興趣入伙?”
仇春洪一臉納悶的看著男子,指著自己的嘴,搖了搖頭。
男子一愣:“你不會說話?那倒是可惜了。不過也不要緊的,刺客本身也不在乎你會不會說話。當然了,我也不會強迫你的,你要是愿意,就跟我走,不愿意,你也自可以離開。”
說著,男子轉身打算離開。
仇春洪望著男子的背影,吃力地從嘴里擠出一個字:“是。”
男子回過頭,笑著看著仇春洪:“我叫仲杰,如果你愿意的話,以后我就叫你荼獨吧。”
荼獨看著仲杰,露出了久違的微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