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嘉靖庚申年辛巳月戊戌日(公元1560年4月27日) 雨:

熊貓書庫    八門奇事錄之索命
🔊點這里聽書

  悠悠碎石路,凄凄少女心。

  今日乃是立夏時節,也意味著炎熱將逐漸開始侵襲我們。然而霧靈村今日卻下起了瓢潑大雨。

  雨勢之大使得村子里許多房屋的屋頂都產生了漏水,無數的村民不得不冒著傾盆的雨水爬上屋頂修理房屋。

  為了不讓村民受苦,仲杰特意下令門中門徒走出石堡前去幫忙民眾,仲杰甚至親自披上了蓑衣,與門徒們一起在外幫助修理民房。

  我獨自坐在自己的房間之內,雖然面對著窗外,卻無絲毫的心情去關心外面的情況,只是靜靜地坐在椅上,默默地沉思著。

  我的腦中,仍然浮現著七日前那個夜晚發生的事情,每一個畫面都是那么清晰,那么真實,不斷的在我腦中反復輪回。

  那日深夜,在碧云的接應下,我與岸查、殷楓、清豐還有奈荷一行順利的從燕云山逃脫。

  一路之上,岸查與碧云之間相隔著很遠的距離,看來在岸查心中,碧云始終是他無法邁過的一道坎。

  殷楓似乎是為了照顧岸查的心情,特意留在了后面,與他并肩而行。一路之上雖然沒有任何的言語,但二人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溫暖,就連相隔很遠的我都能夠真切感受的到。

  我與碧云平行站在一起,邁步向山下走著,清豐與奈荷則緊緊跟在我的身后,二人分別暗中手握著藏在身上的兵刃,一旦碧云有什么異動,能夠馬上做出反擊。

  碧云走在路上,用余光掃了身后的清豐與奈荷一眼,忍不住笑了。

  “你們新收的這些弟子警覺性還挺高的嘛,而且功夫也不錯,看樣子被訓練的不錯啊,平常是誰訓練的他們呢?我想應該不會是志然吧。”碧云笑著說道。

  我轉過頭,看著碧云:“我想閑話咱們就不要在這里聊了吧?你若向說,哪日大可以來我霧靈村相敘,那里你也不是沒有去過。”

  碧云笑著看向我:“莜熙門主這話我倒不明白了,在你心中究竟何為閑話,又何為正事呢?”

  “除去我想要聽到的,其余的在我看來皆算是閑話,至于什么是我想要聽到的,我想你心里自然是清楚的。否則你也不會救我們,對嗎?”我對碧云說道。

  碧云笑了:“你還是這么伶牙俐齒。不過我這次之所以會救你卻不是因為你們,而是為了少主。”

  “陸繹?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問道。

  碧云搖了搖頭:“說起來,還要從兩年之前說起。有一陣子,少主突然消失了一段時間,我和紹庭動用了所有的關系,卻死活找不到他。然而過了不久,少主卻自己平安歸來了,并且還不知從何處練就了一身絕世武功。”

  我聽著碧云的話,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我與仲杰、荷涼將陸繹困在王墳之中的情景至今歷歷在目。每每想起陸繹竟因此反而得到了索命門,或者說整個大明國最強的武學,人間煉獄,我就不由得一陣后頸發冷。

  碧云似乎沒有看到我的異常,繼續說道:“少主新學的這套武功,的確是強大,強大到即便是我與紹庭聯手,也抵擋不住少主十招。”

  聽到此言,我卻不由對陸繹的資質感到由衷的佩服。的確,人間煉獄可謂是在整個大明國中也難有出其右的存在。但是即便是在強的武學,不同的人練也會有不同的強弱。

  而那陸繹從被困地穴到練成歸來,卻也不過短短一月的時間,而這一個月的時間,竟能產生如此大的蛻變,時錦衣衛頂尖的兩大高手聯手都只能接下十招。其對于武學的悟性可以說是高得驚人。

  碧云接著說道:“然而少主歸來之后,除去武功有了驚人的提高之外,性情上也突然改變了很多。變得即使是我與紹庭這般自幼便與他相處之人,亦會覺得可怕。”

  說著,碧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表面上,少主相比于之前變得比以前更加的謙卑謹慎,之前的傲氣突然之間蕩然無存,無論對于高官還是下屬,均十分的恭敬有禮,這令少主在短時間內收獲了不少的擁戴。就連老爺也對少主產生了改觀。”

  我看著碧云,不由得感到一陣疑惑。要知道,那人間煉獄之所以會被索命門所禁封,是因為它有著強大的反噬之力,能夠讓人失去心智。然而通過碧云的描述,陸繹卻似乎絲毫沒有受到這反噬之力的影響。

  但這這個是讓我覺得奇怪的地方,因為自從這人間煉獄出現在世間以來,無數的武林高手均沒能逃脫那反噬之力的魔掌,或最后瘋癲,或因殺戮太盛而慘遭他人暗算,無論江湖地位多高,武功多么高強,卻都是同樣的結果。

  倘若陸繹當真沒能受到那人間煉獄的反噬之力,我反而覺得陸繹所得的武功秘籍難道是假的不成?

  就在我思索之際,碧云又說道:“但是隨著少主的武功與勢力越來越強大,我卻發現少主的野心也在暗暗的隨之增長。或許也正是因為少主的野心,才使得他逐漸有了現在的成就。”

  我轉過頭看向碧云,問道:“向陸繹這般出身的男子,但凡有些志向,有些野心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問題吧?”

  碧云搖了搖頭:“以前少主雖然也頗有野心,但還有自己的底線。但這次之后,我卻仿佛不認識他了一般。以往少主與老爺之間雖然存在著一些罅隙,但在目標上卻還是一致的,那便是以保住陸家為基本,在朝野的夾縫中生存。為了這個目標,老爺也好,少主也罷,的確也做過不少歹毒之事,可這一切卻都是為了陸家。”

  我聽著碧云的話,忍不住心中暗嘆一聲。人雖然一向標榜自己要以善行事,卻每日都有著無數的人間慘劇發生。歸其原因,不正是如陸家這般的思想作祟嗎?

  為了自己的家族,可以忍辱負重,與自己痛恨之人談笑風生,推杯換盞。也可心狠手辣,為保全自己,陷害甚至屠戮一條條無辜的性命。在他們的眼中,這些也許并非自己所愿,卻是必須要做之事。

  “然而就在這一年,少主與老爺之間的矛盾卻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而令我們感到吃驚的是,少主似乎對于老爺多年來一直貫徹的理念有著很大的不滿,他,似乎已經厭倦了這龜縮般的方針,打算帶領錦衣衛成為朝中一股新的勢力。”碧云繼續說道。

  我不由得一驚:“你說什么?你是說,陸繹打算脫離嚴氏父子,成為一個獨立的新勢力?”

  碧云點了點頭:“沒錯,而老爺卻對此表示極大的反對,在老爺看來,能夠在他有生之年保住陸家,名義上的歸附嚴氏父子并沒什么錯誤。但少主卻認為如此這般實在太過窩囊,錦衣衛完全有足夠的勢力可以和嚴氏父子抗衡。”

  我搖了搖頭,好奇地:“這就奇怪了,陸繹并非是沖動之人,卻又何為如此執著?”

  “此事我也不甚明了,自從少主失蹤歸來之后,便如同時換了一個人一般,平日里雖然更加的敬愛下屬,但在我看來,少主卻變得十分可怕。”碧云說道。

  我看著碧云,問道:“可怕?你為什么會這么覺得?”

  碧云搖了搖頭,似乎不愿回憶這段事情:“你應該也知道,為了達到地區的平衡,很多時候我們會專門放任一些盜賊。”

  我點了點頭,關于這件事情,恐怕沒有人會比我更加的清楚了,如不是因為這殺千刀的策略我也不會被陳烈放抓入石堡,成為如今的我。

  “然而最近,我們卻發現許多與我們有合作的賊穴竟相繼被人滅門,并且范圍由京城的周圍不斷地向外擴大。一開始我并沒有將這件事情太當回事,畢竟那些賊人想來作惡多端,難保不會得罪什么武林高手。但隨著被滅門的賊穴越來越多,卻也不得不引起了我的注意。”碧云說道。

  我不由得咽了口口水:“這些,都是陸繹所為?”

  碧云點點頭:“那些賊穴被滅門的軌跡是由京城為中心不斷向外擴張,因此還是比較容易掌握規律的。我估算到了下一個目標,便沒有告訴任何人獨自喬裝潛入了進去。果然,那名兇手如期而至,而他,果然是少主。”

  此時此刻,我總算明白了一切。陸繹果然得到了人間煉獄的武功秘籍,并且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里就將那套武功全部練成。

  但人間煉獄所帶來的巨大反噬之力,使得陸繹逐漸開始不能控制自己的殺欲。為了掩人耳目,并且釋放這股內心的殺欲,陸繹竟然開始屠殺所有與自己有所勾連的盜賊。畢竟死去一些盜賊不會有任何人去調查。

  “當時,少主看見了我,險些連我也一起殺掉。我在黃泉的邊緣也算游走過無數次,但這一次,我卻是真真切切的被嚇到了。好在少主最終認出了我,并從那時起,我總算是知道了。少主之所以會如此虛張聲勢,是因為他雖然練成了絕世武功,卻與完全不會武功的廢人無異。”

  “因為陸繹無法控制自己的殺欲,所以在外面根本就無法使用任何的武功,一旦失控,其后果是任何人都無法想象的。不過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么會對我說這些?你到底想要我們干什么?”

  碧云搖了搖頭:“我知道,你們與少主之間有著許多一言難盡的怨恨。但如今無論你們再怎么恨我們、怨我們,我們已經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并且,少主此番的變化,我想定于你們有著某方面的關聯。”

  我看著碧云,長嘆一聲:“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希望我們能夠隨時關注陸繹的一舉一動,一旦他做出什么沖動之事,身為下屬的你們無法阻止他時,便由我門代勞?”

  碧云抬起頭,看向了我:“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你們這次報恩的機會,應該會快便能夠實現了。”

  “很快就要實現了?你這話什么意思?”我問道。

  碧云微微一笑:“兩年前你們打著馬師祖的名義獻上的那枚仙丹,如今那徐階終于打算將他獻于圣上,但卻不知為何這消息竟然在廟堂之上迅速傳開。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嚴氏父子定會派人阻攔,而擔當護衛之人,定然會是我們錦衣衛。但以少主目前的情況,他是一定不會出現在護送的隊伍之中的。”

  我驚訝的說道:“你是希望,我們代替他來護送那枚仙丹?”

  碧云點了點頭:“你一定會答應的,對嗎?”

  一聲急促的開門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我轉過頭,只見渾身都已濕透的仲杰和荷涼走了進來了,來至了我的身前。

  仲杰眉頭緊皺地看著我:“如此重大的事情,為何現在才說?”

  我搖了搖頭:“因為我到現在仍未想明白,我究竟該以什么樣的立場完成這次的任務。”

  荷涼依舊如同讓日一般的面無表情:“何等立場,對于我們來說很重要嗎?難道我們的任務不是保護那毫無用處的仙丹不被他人奪取?”

  仲杰擺了擺手:“恐怕事情沒那么簡單,此番任務明顯就是錦衣衛不愿意得罪嚴氏父子,又不希望他們奪到仙丹獲得更強大的勢力。因此才會叫咱們來做這吃力不討好的工作。”

  “但我們卻并不能拒絕,因為畢竟人家曾經救了我們一次,哪怕是與他們有著再大的仇恨,此時也不得不放下,不是嗎?”荷涼說道。

  仲杰嘆了口氣:“另外我覺得這件事情實在有太多的蹊蹺,首先徐大人早已得到咱們偽造的仙丹,卻為何要在兩年之后才將仙丹獻上?另外究竟是什么人泄露的這件事情,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搖了搖頭:“關于這些,與其我們在這里胡亂猜測,倒不如在任務過程之中尋得答案。而且我敢肯定,我們面對的對手,絕非嚴氏父子一家。”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