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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丁巳年壬子月丙子日(公元1557年12月17日) 晴:

熊貓書庫    八門奇事錄之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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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貴顯青志,貧寒見真心。

  爨底下村,位于京郊齋堂鎮西北部的“爨里安口”險隘谷下方,故因“爨里安口”而得名。

  此地為京西貫穿齋堂地區西部東西大動脈最重要的驛道。它既是京城連接邊關的軍事通道,又是通往河北、內蒙一帶的交通要道。

  村子依山而建,以龍頭山為中心,隨山勢高低變化,呈扇形向下延展,以放射形態,靈活布局在有限的地基上,嚴謹和諧,變化有序。

  村莊因位處偏僻之隅,因而即無戰亂之禍,亦無賦稅之苦。然而也正是因為如此,村中并無朝廷官派的官員管理此村,一切皆靠村民自給自足。而村子四周均為山石,很難種植糧食作物,因而村中村民人數極少,且均為貧困之人。

  我與仲杰于寒風中蹲坐在村中的一處石階之上。村子里因為人丁稀少,本就沒有多少房屋,能夠留我們借宿的地方更是沒有。即便是有,因為村中的房屋多為石筑,村中又位于風口,因而這屋里屋外并無多大區別。

  凌厲的寒風讓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仲杰在一旁看著我,笑道:“想不到堂堂重生門門主,居然也會怕冷。”

  我瞥了仲杰一眼,說道:“門主也是人,也會有七情六欲五病三災,也會看上一些根本不會有人看上之人,也會身邊跟著一些死纏爛打之人。”

  “你這張嘴啊,是越來越厲害了。”仲杰搖了搖頭,一臉的無奈,“不過這位李太醫也是當真有意思。好好的紫禁城不住,偏偏要來這鳥不拉屎的三不管地界。我看這村中的男丁各個兇猛,要知知道他是個大官,還不得給大卸八塊搶了他的錢財。”

  “要是換做一般的京官,當然會有這種危險了,但是一般的京官也不可能來這種地方。而這位李太醫就不一樣了,單憑他的身份,就注定了他在這里一定是受歡迎的,起碼不會像咱們一樣,在這寒風之中沒有人管。”我笑著答道。

  仲杰先是一愣,隨即恍然:“是我糊涂了,這位李太醫無論什么官位,有沒有錢,是和長相,都沒有什么關系,只要他是一位醫生,在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便一定會受到當地人的愛戴。”

  我點了點頭:“不錯,只要是人,無論他武功在強,身體再壯實,也會害病,而這村子里連食物都極為稀缺,就更不要說藥材了,即便是有藥材,無人懂得醫術也是枉然。”

  我與仲杰正說著。這時,只見村中一間破舊的石房里,一位身材纖瘦但挺拔,黑發長髯,神采奕奕,一身正氣的中年男子邁步走了出來。

  那男子剛剛出了屋,村中的村民瞬間紛紛從自己的房中跑出。之前冷清的街道頓時滿滿當當,均圍在了那位男子的身邊。

  我看著眼前的情景,忍不住嘆了口氣:“要不說人比人氣死人呢。你看看人家李太醫,再看看咱們,這才叫螢火與日月爭輝呢。”

  仲杰笑道:“往好了想,起碼這里的人還沒有把咱們當做是可疑之人,將咱們給轟出去。你剛才也說了,作為這村子里最稀缺的資源,李太醫會受到如此愛戴,不也是你預料之中的事情嘛。”

  我嘆了一口氣道:“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愿不愿意跟咱們走。要知道,陸炳身為朝廷的三公,若是他害了病,定會想到這位鼎鼎有名的太醫院判。而太醫院的太醫院判不過是區區正六品官職,又怎敢不給那位三公的面子。”

  “不去試試又怎么會知道結果。說來也是奇怪,如果有像孔念遲前輩這種級別的人對我發出挑戰,我定會欣然接受。可這位李太醫卻似乎對勝負并不感興趣,如果說是他不知道此事倒還能夠理解,但身為錦衣衛名義上的總管,想要找個人實在太容易了,因此只能理解為他是躲在了這里。”仲杰說道。

  “聽你這么一說,我覺得他更不可能跟咱們走了。不過我倒還真是好奇,這位李太醫雖然相貌堂堂,但卻也是凡人模樣,孔前輩不知為何如此看重他。”說著,我一拉仲杰,向著李太醫的方向走去。

  突然,只見村頭有一群人正抬著棺材向著村外的方向走著。

  李太醫見狀,趕忙快步走向棺材。我與仲杰對視了一眼,連忙也跟了上去。

  李太醫攔住了送葬的隊伍,指著棺材:“這是怎么回事?”

  抬棺人:“李大夫,您最好躲遠點,這棺材里躺的人可是受過詛咒的人。”

  李太醫眉頭一緊:“胡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抬棺人:“我可沒有胡說,這棺材里躺著的是村口的劉寡婦。您也知道,他家男人上個月剛剛從山上掉下去摔死了。這不,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大出血,死屋里了,要不是隔壁張媽去給她送菜,只怕都要臭屋子里了。喏,現在這血還流著呢。”

  我趕忙看向棺材,果然棺材里直往外流著血。

  李太醫上前一看,臉色一沉。

  送葬之人正要繼續前行,卻再次被李太醫攔住。

  李太醫對著棺材擺了擺手:“趕緊打開,快!”

  眾人聽了,面面相覷,不敢相信。

  抬棺人:“李大夫,我們尊敬您,也知道您的本事,不過這…這有點強人所難了吧?”

  李太醫焦急地:“沒時間解釋了,趕緊快把這棺蓋打開!”

  眾人愣在了原地,誰也沒敢動手。

  李太醫焦急地準備自己上前開棺,卻被攔住。

  “李大夫,您這樣可不成,請您不要為難我們了!”

  就在雙方互相拉扯之際,我與仲杰相互遞了個眼色。接著,我與仲杰起腳向前一翻,翻過了身前的人群,與仲杰分別來至了棺材的左右兩側。

  眾人見狀,還未來得及反應,我與仲杰抬手一人抓住棺蓋的一邊,接著用力向上一臺,棺瞬間飛至了空中蓋。只見一位婦女渾身是血的躺在棺材之中,一動不動。

  眾村民見狀,趕忙將我與仲杰為主,不住地對著我們進行著咒罵,甚至還想對我們動手。

  “諸位安靜!”

  突然,李太醫一聲大喝,在場之人瞬間被震懾住了,頓時安靜了下來。

  只見李太醫先是對那位婦女進行了一番按摩,然后又在其心窩處扎了一針。

  在場眾人面面相覷地看著李太醫,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不一會兒,就見棺內的婦人輕輕哼了一聲,腿腳微微的蹬了一下。

  眾村民見狀,紛紛發出了驚呼。

  “活了!劉寡婦活了!”

  “神醫啊!真的是神醫啊!”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大夫是怎么做到的?”

  村里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均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我與仲杰亦瞪大了雙眼,驚奇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這村中可有產婆?”李太醫突然問道。

  “我是,我是!”一位老嫗邁著碎步走上前來。

  “快去燒盆熱水!再去取剪刀來,孩子就要生了!”李太醫催促道。

  那位產婆聽罷,換忙轉身離開:“我這就去!我這就去!”

  不久之后,產婆端著一盆熱水急匆匆的趕了過來。而此時,李太醫已經命抬棺人將那婦女抬出棺材,放置在棺蓋之上,并且將手伸入婦女的下體,準備為其接生。

  此時村中的女人自發的將婦女圍成一圈,并讓在場的男性全部回避。

  我此時扥了扥仲杰的衣角,笑道:“你還站在這里干嘛?生孩子你也看啊?還不趕緊回避。”

  仲杰趕忙轉過身,悄然離開了人群。

  我看著李太醫不斷地忙活著,不知為何,內心也跟著一起著急。此時,我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雖然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但卻令我印象深刻。

  當時我想,如果那日在石堡之內,如果這位李太醫也在場的話,我的孩子會不會…

  突然,一陣洪亮的啼哭聲響起,只見那產婆抱著一個嬰兒,高喊著:“生了!生了!是兒子!是個兒子!”

  我與仲杰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站在原地久久不知動彈。

  整個村子里的村民幾乎全部集中到了這里,每個人看著眼前的情景,均陷入了沉寂。過了一會兒,一陣陣歡呼之聲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在為這條新的生命的降生而感到由衷的開心。即便是我與仲杰這種見慣了生死之人,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然而歡愉過后,我還是不能夠忘卻自己來這里的目的。我與仲杰穿行于人群之中,尋找著李太醫的身影。

  只見李太醫正坐在街邊的一塊大石頭上,一面喝著手中水壺中的水,一面調理著自己的氣息。

  我與仲杰相互看了一眼對方,隨即來至了李太醫的身前。

  李太醫他抬頭看著我們,微微一笑:“二位應該不是本村之人,不過老夫還是要感謝二位的幫助,如在晚些,只怕是大羅神仙也無法挽回那女子的性命了。”

  “先生醫術之高明,另晚輩佩服得五體投地。只是不知先生是如何看出這婦女是因難產而陷入假死的?”我問道。

  李太醫正色道:“我見那棺材中流出來的血不是淤血,而是鮮血,證明棺中之人體內行血并無障礙,若非活人絕不可能是此征兆。因而我才會叫他們將棺蓋打開,好在二位出手相幫,否則后果將不堪設想。”

  我看著李太醫,問道:“先生既然擁有如此高超之醫術,卻為何不敢應戰,反而躲在這荒山僻壤之所躲清靜。”

  李太醫笑了:“原來如此,難怪你們會找來這里,果然是為我李某人而來的。看來孔兄對勝負的執念還是那么的深啊。不過雖然二位剛才出手相幫,但很遺憾要讓二位白跑一趟了。”

  “難道說是先生怕了嗎?”仲杰問道。

  李太醫搖了搖頭:“勝也好,負也罷,又有什么意義呢?勝了,只會是無窮無盡的麻煩,敗了,我亦不會有什么損失。”

  “就算先生高風亮節,不在乎勝負,可是難道先生就忍心孔前輩所下毒之人就這樣因為而白白死掉嗎?”我說道。

  李太醫笑了:“孔兄此番對陸大人所下之毒我亦在太醫院同行之間有所聽聞。我判斷孔兄此番之毒雖然奇特,也的確極為難解。卻不會有生命危險,只不過是長期睡眠罷了。”

  仲杰不解的看著李太醫:“先生此言好是奇怪,難道陸大人臥床不起對在你看來還成了好事不成?”

  李太醫搖了搖頭:“如若陸大人是健康之軀,我自然會前往其府上為其醫治,不為與孔兄的勝負,但從醫者角度,也是必須之事。然而就在數月之前,我曾與陸大人有過一面之緣,當時從其脈象判斷,陸大人只怕是很難熬過明年,因此即便我將其醫好,也難逃一死。反而這樣倒是能為陸大人減去不少痛苦。”

  “先生之言,小女子卻不以為然。”我看著李太醫,否定道,“小女子認為,醫者不可為一己之欲而為之,亦不可為一己之欲而不為。”

  李太醫看著我,問道:“姑娘此言怎講?”

  “今日先生因孔前輩只故而放棄了一位患者,那么日后會不會也為此而放棄過多之人?如果是,那么先生豈不是成了罪人?如不是,那么先生內心又是否覺得對陸大人有愧?”我答道。

  李太醫突然放聲大笑:“看來這次孔兄沒有找錯人,姑娘所言,句句扎心啊。我剛剛之所以如此說,只是不想讓人覺得我是為了與孔兄爭勝負而這么做的。事實上我之所以會來這里,是因為要想治好陸大人所中之毒,需要一味特殊的藥材,而這種藥材往往在峽谷之中,而此地正是這種藥材生長的最佳場所。”

  “到底是什么藥材,居然如此珍貴?”我問道。

  李太醫看著遠方的山谷,說道:“明日如果二位沒有別的安排,不妨二位隨我一同前往尋藥。我之所以在這里滯留了這么長的時間,也是因為我需要有人相助,而二位在我看來正是最佳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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