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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丁巳年甲辰月辛未日(公元1557年4月16日) 晴:

熊貓書庫    八門奇事錄之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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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仇尚易解,久恨斷難忘。

  我與仲杰、殷楓于馬跡山住下已有半月之久,期間汪直不斷為我們送來錢財與生活必須之品,并專門派宋子河與五名婢女住于我們隔壁的一間小屋之中,平日里負責伺候我們的飲食起居。

  然而這段時間,汪直卻再未召見過我們,也沒有任何的委托交于我們為他處理,這不由得使我感到一絲不安。我曾與殷楓交流過此事,她亦內心感到不解,不知那汪直葫蘆里到底賣得什么藥。

  相比于我與殷楓的焦躁,仲杰倒是樂在其中,平日里總會到山下閑逛一圈,有時還會購得一些平日里不易見到的稀有之物。

  陸繹一行人自打那日與我們在屋頂一番交流之后,便乘船離開了金塘島。但我內心深知,我與他定然還會于此處相見,只是不知那時我與他究竟是敵是友。

  這一日,我如往常一般于院中練武。

  那招“千刀萬剮”如今我已能夠純屬的使完一套,之前那種爽快的殺戮之感如今已經蕩然無存。我以為這是我已經掌握了此招的精髓,然而當我與仲杰提起此事時,仲杰卻一臉的嚴肅,告誡我現已將這招練至最危險的時刻,無論何時,均不可對人使出此招。

  對于仲杰的警告,我內心當然是一萬個不服氣的。招式與武器一般,均是制敵之工具,既是工具,又豈有吞噬使用者的道理。

  我正于院中想著,這時只見宋子河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見到我連忙對我鞠上一躬。

  宋子河:“莜熙女俠,打擾了。不知其他二位正在何處?”

  “哦,他們都還在屋內。有什么事嗎?”我問道。

  宋子河:“勞請三位移駕天守閣,我家主人與三位有要事相商。”

  這個汪直,總算是愿意見我們。我連忙回到屋內,將這件事情告知仲杰與殷楓。我們三人簡單收拾了一番,便隨著宋子河來至天守閣之內。

  天守閣內,汪直于大廳之內等候著我們,他的身邊,站著一名不怒自威的年輕男子。

  汪直見到我們,忙站起身來:“給位英雄,辛苦了。”

  仲杰一抱拳:“辛苦談不上。不知徽王此番召見我們,想來定是有大事發生吧?”

  汪直:“確實是有事想要勞請三位幫我。各位也知道,無論是朝廷還是江南一帶的百姓,都對我汪某人有些誤會。在他們的眼中,我不過是海中一寇罷了,只是在實力上要略強一些。”

  “徽王過謙了,能讓那倭國三十六島之夷全部言聽計從之人,怎么能說只是略強呢。”仲杰說道。

  汪直笑了:“那也不過是別人抬舉罷了。世人皆錯看了我汪某人。實事上,我也不過是個老老實實的生意人罷了。只是大明國的律法不許我做生意,無奈之下,我也只好暗中與那些日本國人做些買賣。可現在,大明國連偷著都不讓我干,還要派兵來剿我。我為了自保,不得已才組織起這些兵馬。事實上,我也一直有我的苦衷。”

  仲杰點了點頭:“人生在世,人人不過是想過些好日子罷了,如無人相逼,誰又愿意盯著那反賊的帽子呢。”

  “仲杰所言甚是。不過近來雙方經過一些如仲杰老弟一般有見識之人的努力,總算取得了一些好的進展。”說著,汪直指了指他身旁的男子,“這也是我這次相邀給位來此的目的。這位是老夫的犬子,名汪滶。再眾多好友的相助之下,朝廷總算是愿意與我們進行交涉。如皇上仁慈恩宥,赦我汪某人之罪,得效犬馬微勞馳驅,浙江定海外長涂等港,仍如廣中事例,通關納稅,又使不失貢期。”

  “這么說,你想我們給這位汪公子做保鏢,護送他去和朝廷的人見面?”我問道。

  汪直搖了搖頭:“非也,我也知道各位與朝廷之間有些過節,如讓你們前去見那些朝廷之人,只怕有些不便。”

  殷楓忍不住問道:“那你想讓我們做什么?”

  汪滶接過話茬:“此番在下將前往杭州府會見一名故人。然而此人在江湖之中樹敵太多,在下武功不濟,卻又不想違背家父之訓,行事過于招搖,便想勞煩各位隨在下走一遭。”

  仲杰點了點頭:“我等在徽王這里白吃白喝了這么多日子,現在也該是我們報答徽王之時了。既然徽王有難處,我等定會效犬馬之勞。”

  汪直大喜:“如此,有勞各位英雄了。在下于宴廳設下了酒宴,只盼各位不嫌我這里的飯菜不合口味。”

  仲杰:“飯就限免了吧,近日內陸無論黑白兩道均不太平,我們還是先行回去準備準備,爭取早去早回,以免路上生變。”

  汪直點了點頭:“既然如此,各位英雄,辛苦了。”

  我隨著仲杰轉身準備離開。

  “且慢。”汪直突然喊道,“各位準備好后,先不要著急走,雖然各位對于應對江湖中人有著豐富經驗,但是如今我們的敵人可不止是江湖中人,朝廷那邊也不可不防。我另找了這方面的能人,各位可于申時趕往碼頭,與那些人匯合。”

  仲杰并未回頭,只是點了點頭,便帶著我們離開了天守閣。

  申時,我們一行三人如約來至碼頭,只見汪滶早已在一艘巨型樓船之前等著我們。而他的身旁,不出意料的站著陸繹、紹庭與碧云。

  陸繹見到我們,深施一禮:“各位,咱們又見面了。”

  仲杰還禮:“陸公子,此番你我結伴而行,只盼路上多多關照。”

  “哪里哪里,請吧。”言罷,陸繹擺手邀請我們上船。

  那樓船之大宛如一座舉行的堡壘,住房、餐廳、廚房、宴廳一應俱全。我們在汪滶的帶領下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當我整頓完畢之際,天色已經黑了起來。我走出房門,見四下無人,快步走向了仲杰的房間。

  殷楓早已在仲杰的房中等待著我,見我進來,殷楓忍不住抱怨。

  殷楓:“你到還真是心大,都這個時候了,還這么不著急不著慌的。”

  仲杰勸道:“這樣也好,起碼證明莜熙的信心。”

  我于二人身前坐了下來:“既然我們已經成功打入了那汪直的內部,取得了他的信任。那么,你也該說說這次的任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仲杰看著我:“什么怎么回事?”

  我:“別再裝蒜了,在我們離開之前,門主交代與我們的任務是尋得那俞慕龍的寶藏,隨后我們便隨你來至了那汪直之處。然而這些日子以來,我卻絲毫沒有發現那汪直俞慕龍只見究竟有何關系。”

  殷楓也看向了仲杰:“莜熙說的沒錯,如果說我們來此還有試探的可能性,那么那陸繹等一伙錦衣衛人也來到此處,則說明汪直與俞慕龍之間鐵定是有什么聯系。這其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為什么連我們也不能告訴?”

  仲杰看著我們,嘆了一口氣:“看到你們成長的如此迅速,我實在不知道該高興還是害怕。”

  說著,仲杰走向了船房的窗邊,仔細的觀察著周圍。

  仲杰:“關于那俞慕龍的事情,你們應該多少有所耳聞吧?”

  我點了點頭:“我只知道此人武藝高強,擊敗了當時連武林中的五宗都束手無策的東洋強敵坂本宏橋,卻反被五宗的人陷害險些身死于江湖之上。還有就是那俞慕龍似乎得到了坂本宏橋留下的巨大財富,卻如今不知藏在何處。”

  “你所說的這些,不過是江湖中人口口相傳的故事罷了,然而在這故事的背后,卻隱藏著無數的秘密。”仲杰說著,將船房的窗戶關上,坐回了我們身前,“你們想過沒有,那坂本宏橋的寶藏,究竟是什么東西?”

  “寶藏嘛,自然是一些奇珍異寶,名匠兵刃,金銀首飾之類的唄。”殷楓回答道。

  仲杰搖了搖頭:“如果只是這些俗物,當初怎么會打動得了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五宗,更不會打動門主寧愿犧牲申苑也要查明那俞慕龍究竟是生是死,甚至連朝廷都派出錦衣衛人來參與其中。何況那坂本宏橋來至中原不過短短幾年時間,又如何能將那么多的財物藏至武林中人花費十余年的時間都不發找到的地方。”

  我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那坂本宏橋的寶藏,并非是財物,而是某個驚天的大秘密?”

  仲杰:“你說的不錯。十年之前,那坂本宏橋還未來我們中土之時,曾于日本國各處挑戰,打遍天下無敵手。按照他們日本的規矩,但凡戰勝自己之人,需交出自己門派的牌匾,然而這對于戰敗者而言,可謂是奇恥大辱,為了保住自己的顏面,通常都會與對方暗中簽下協議,自己所屬門派,將永世聽從對方的差遣。”

  “我明白了,所以坂本宏橋的寶藏,想來應當是某種名冊,一旦誰擁有了這個名冊,不僅是中原各大門派,就連那日本國的各大門派,也均要聽命于擁有這名冊之人。”我說道。

  殷楓驚訝地說道:“難怪所有人都對這坂本宏橋所留之物垂涎三尺。誰擁有了這個名冊,誰就相當于擁有了中原乃至日本的整個武林。可是這有何那汪直有什么關系呢?”

  仲杰:“不知道你們還記得不,那俞慕龍雖然武藝高強,卻非武林人士,在整個武林之中,唯一的好友,便是那少林的和尚圓空。”

  我:“這我也聽說過,那日俞慕龍遭人暗算,這圓空就在俞慕龍的身邊,想來應是早已名歸江湖之中了。”

  “不錯,而那圓空在未出家之前,曾在日本學習過佛法,而當時與他一同學習的同伴之中,有一人,名叫王直,而這個人,就是現在的五峰船主,徽王汪直。”仲杰說道。

  我:“而在俞慕龍出事后不久,汪直便收服了日本島三十六國的國主。這么說來,那名冊定是在汪直手中?”

  “不,這十年里,有無數的人曾潛入這金塘島中,為的就是尋得那名冊。但卻均無所獲,所以這名冊定是還在俞慕龍手中。”仲杰的臉色逐漸嚴肅了起來,“然而那俞慕龍武功實在太過高強,有神龍見首不見尾。因此要想尋得他的所在,必須要接近這汪直。”

  殷楓:“如此說來,這次這汪滶要去見的人,正是俞慕龍?”

  仲杰:“如果我所料不錯,定然如此。而然此次行動,各位絕對不可以大意,我們的對手,可不止是那俞慕龍和汪直,還有身邊之人…”

  當我離開仲杰的房間之時,以至深夜。經過與仲杰的交談,我的腦中一片混亂,于是我并未回到房間,而是走上了甲板打算吹吹海風。

  當我走之甲板之時,卻見陸繹正獨自一人立于甲板之上,望著天空不知在思索著什么。

  我見狀,轉身準備離開。卻聽得一個聲音在呼喊我。

  “既然來了,不想與我敘敘舊嗎?”

  我轉過身,無奈的走到了陸繹的身旁,望向大海。

  “這些年,你變了很多。”陸繹說道。

  我冷笑一聲:“陸公子倒是絲毫沒有變化,依舊讓我感到惡心。”

  陸繹苦笑道:“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不過,你也用不著點了我的房子吧?”

  “我點的是我們吳府的房子,與你陸家又有何干。”我冰冷的回答道。

  陸繹搖了搖頭:“依舊這么伶牙俐齒。既然你這么恨我,為什么不殺了我呢,要知道,其實你有過很多次機會可以殺了我為自己報仇的,比如,現在。”

  陸繹說著,轉身對向于我,輕輕將手臂抬起,示意自己身上并無兵刃。

  我并沒有轉過身看著他,而是依舊望著茫茫的海水。

  我:“你也知道,以現在的情況,我是不可能殺了你的。”

  陸繹望著我,嘆了一口氣:“妙綠,對于你的遭遇,我很遺憾。如果我知道那陳烈放將你虜去,我定然會叫他將你放掉…”

  “你是不是覺得,我早就已經死了?”我打斷道。

  陸繹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我:“很可惜,我的命,要比你想象中的更加頑強。陸公子,你我畢竟陣營不同,在這里只怕會讓人誤會,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先行告退了。”

  說著,我轉身準備離開,卻被陸繹攔下。

  “是我打擾了莜熙姑娘的雅致,要走,也該是在下走才是。”言罷,陸繹邁步向船艙走去。

  陸繹走了幾步,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著我。

  陸繹:“說實話,那日與那木屋之中,我多么希望你能夠答應我離開吳府,隨我離去。只可惜…”

  陸繹搖了搖頭,邁步離開。

  我轉過頭,望著漆黑的大海,不自覺的從懷中掏出那把破損的折扇。

  月光下,折扇上殘缺的畫被照映得十分清晰。我望著折扇上的畫,不由想到了那日木屋之中…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逝將去女,適彼樂土。樂土樂土,爰得我所。”

  我口中唱著小曲,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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